沈秀回去以后便告诉谢三娘,说是留孩暂时不能回来,但她与衙门的人打了声招呼,留孩在里面会受到照顾的。
谢三娘最怕的便是留孩被屈打成招,如今听见沈秀这么说,便松了口气,感激地说道:“等留孩出来以后,我一定让他好好谢谢你。”
沈秀道:“这是应该的。平日里,留孩也帮了我不少忙。”
“不过留孩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也不小了,该找份活计做了。”沈秀道,“等他出来以后,你不如问问他的打算。”
谢三娘道:“活计不是那么容易找的。店铺里收伙计,一般都是需要熟人介绍的。像留孩这样无父无母的人,没有哪个店铺愿意要他。”
沈秀想想也对,留孩无父无母,将来若是闯出了祸事,店铺的东家和掌柜连个兜底的人都找不到。所以才会没有人要他。
这时候想这些还太早,留孩还没出来。
沈秀又安慰了谢三娘几句,说自己过几日会再去县衙问问情况,好争取让留孩早点回来。
而被关押起来的留孩,因为罗恭的叮嘱,所以底下的人对待留孩还算照顾,起码一日三餐不曾短缺。
留孩正觉得住在这里也不错的时候,王捕头那边则已经查清,留孩与葛勇一点关系也没有。
王捕头很快把这事禀告给了甄县令,甄县令本来都已经要释放留孩了,这时候有人走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真的来过?”甄县令确定了一遍,便对王捕头道,“且先把留孩关着,等我见过人,问过话再说。”
王捕头退出去的时候还有些纳闷,甄县令怎么突然就改了主意。
而里面的甄县令则仔仔细细询问了一遍,“留孩是她的什么人?”
来人道:“不大清楚,但沈娘子前日来找过罗县丞帮忙,罗县丞还特地叮嘱了下面的人,要他们好好照顾留孩。”
“罗县丞。”甄县令把这三个字在嘴里掂量了一遍,便淡淡道:“你去把罗县丞叫来,我有事跟他说。”
“大人找我有什么事?”
罗恭对甄县令这个上官始终有点忌惮,于是在礼数上便做得特别周全,语气也很是恭敬。
其实甄县令对他的印象还好,罗恭弹劾上官的事,早已经传到了京城。如果是一般人,恐怕对于罗恭,多多少少会有些提防。
甄县令却觉得罗恭做得没错,像施县令那种上官,是该弹劾。
他倒是有意与罗恭拉近距离,只是对方有意无意地跟他保持距离。
罗恭问完话以后,便等着甄县令的回答。
甄县令闲话家常一般道:“葛勇的那桩案子,你是怎么看的。”
县丞作为县令的副手,在治安方面也有些职权。
罗恭当然看过这个案子的卷宗。
如今甄县令问他的看法,罗恭如实道:“我问过仵作,葛勇应该是在失踪第一天就被害了。所以下官认为,应该从他失踪的前一天查起,他见过什么人,又去过哪些地方,都是关键。”
甄县令点点头:“罗县丞说的有理。葛勇说到底是蒋家的关系,这事肯定与蒋家脱不了关系。只是蒋家有钱有势,要是派底下人去,恐怕打探不出什么。”
罗恭自小就在大家族长大,大家族有个共性,就是说话不喜欢直说,喜欢委婉地把自己的意思表达出来。
甄县令如今都把话说到这里了,罗恭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便开口道:“那就让下官去吧!”
甄县令含笑道:“那就有劳罗县丞了。”说完又顿了顿,“罗县丞既要查案,也就不必来回奔波了。这几天本官特许你不用回衙门了。”
罗恭没多想,以为甄县令是在体恤他,说了句多谢大人,便下去了。
来升进来的时候,甄县令一边处理堆积的案卷,一边吩咐道:“你去跟下面的人说一声,以后县衙门口由两人轮值,凡是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
这个吩咐下得莫名其妙。
来升疑惑不已,但还是很快按着甄县令的吩咐照办了。
于是沈秀再来的时候,便被拦在了县衙门口,她想找罗恭打听留孩的下落,也被衙役告知,罗恭这几日不在县衙。
这两个衙役的态度,让沈秀觉得事情有些不妙。
明明罗恭都跟人打过招呼了,怎么这两个衙役看见她,却半点情面都不讲。
难道是留孩真的被牵扯进了案子,罗恭帮不了她,所以避而不见。
沈秀觉得自己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不免皱起了眉头。
罗恭避而不见,她要如何与谢三娘交代。对方还等着她的回信呢。
沈秀心里有事,不免分神了一些,等撞上人以后,才回过神来。
对面的甄县令被撞到以后,却一点都不生气,还很温和地看了沈秀一眼。
沈秀不好意思地道歉:“刚才在想事,所以没有看路。”
她也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对方,而且自己还直直地撞了上去。
甄县令一点没怪罪她的意思,仍是温和地笑道:“我没有事。只是小娘子这样不看路,万一被马车撞到怎么办。”
他看向沈秀的目光透着一丝关心,仿佛是真的在关心她,而不是从前那种怀念的目光。
这让沈秀的感觉好了一些,面对他也没了那种不舒服的感觉。
“多谢你提醒,我知道了。”
沈秀说完这句,便想离开,她还在发愁留孩的事,因此根本没有心情与人闲聊。
甄县令看她要走,便开口道:“小娘子可知道最近的茶馆在哪,我走得渴了,想在茶馆喝杯茶。”
沈秀记得不远处就有一家茶馆,可是甄县令却说自己不识路。
“要是小娘子方便的话,能不能带我过去?”甄县令脸上露出恳求的神色道。
沈秀不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可她的职业是绣娘,看一个人最先留意他的服饰。
甄县令换下了官服,只穿着一身普通的常服。他自认为这身常服很普通,可他出身大家,如今又是县令,在他眼里寻常的衣料,放在沈秀眼里,却没那么普通。
而且前两次见面的时候,沈秀每次都看到他身后跟有好几个仆从。
这样有身份有地位的人,此刻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话。
即便沈秀觉得这人做出这样的举动,多半还是因为自己的那张脸,可望着对方那带有乞求的目光,她终究还是有些心软,点了点头,“那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