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燥的秋风吹起衣角,卷来的枯叶打在脸上身上,柏锐都浑然不动,仿佛灵体出窍,回到了与颜小籽形影不离的时光,浑浑间人群骚动起来,囚车驶来,人群中胆大的叫喊着‘什么熊样?喊起来,哥们儿,抖抖威风。’
第一辆囚车里的原顺天府府尹,耷拉着个脑袋,努力抬起眼皮看看人群又赶紧闭上,第二辆里关着的是那‘独眼疤面龙’的巨匪,圆睁着一只眼睛,瞪了一眼刚才起哄的那人,恐怖的表情带出的那份威严将起哄的人吓得直接闭了嘴。‘独眼疤面龙’见状邪魅的一笑,喊道:“脑袋掉了碗大个疤,老子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哈哈哈。”这一嗓子浑厚有力,人群又鼓噪起来。
囚车陆续进场,放下犯人又吱呀吱呀的行了出去,随着最后瘦高个被放下来,兵丁回报所有人犯均已到场,监斩官看了看怀表,闭目养起了神,传令官一个眼色,打点过的,有家室朋友的,个人生祭个人的亲属,柏锐捧着篮子走到颜小籽跟前,许多日子不见阳光的颜小籽皮肤白的刺眼,不过精神还正常,柏锐摆出东西,泪就止不住的流,给颜小籽筛出一碗酒,颜小籽接过,看到身边孤零零的瘦高个,把酒递了过去,闷不吭声的瘦高个端起碗感激的看了一眼二人,一饮而尽,说道:“真好,马上就能见到他们了。”还回碗来,给二人磕了个头,又说道:“替赵闯和黑胖子给二位赔不是了。”
柏锐道:“兄弟安心上路,他们的尸骨是我收敛的,我也会把你葬在他们旁边。”
瘦高个终于笑了,这可能是他这么多年来笑的最开心的一次,对着柏锐说道:“谢谢。”
接着颜小籽又把酒递过去给颜掌柜,说:“哥,还以为嫂子她们会来送你。”
颜掌柜鼻腔里‘嗯,嗯’的也不知道发着什么音,木讷的手哆嗦的接过酒碗,机械的端着,乌黑的嘴唇里发出上下牙齿撞击的声音,定了定神,齿缝里挤出一句:“都,都跑了吧。”就控制不住了,浑身都开始哆嗦着。
没有空碗了,柏锐只得将盛饭的碗先端给颜小籽,颜小籽没吃,将饭倒在篮子里,示意柏锐倒上酒,倒满后,颜小籽问道:“哥,你恨我吗?”
柏锐道:“恩恩怨怨都过去了,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好弟弟。”搂过颜小籽的头碰了碰,就着颜小籽的手喝了一大口,颜小籽将剩下的一饮而尽,泪流了满脸,如水在后面给他扔过来一条手帕,颜小籽道:“水儿,你来了?”
如水不屑道:“快擦擦吧,我还以为你是个爷们,原来也是个哭哭啼啼的娘们,你在缀霞馆的威风呢。”
颜小籽苦笑:“以后跟着我哥,他是好人不会亏待你的。”
如水微嗔道:“柏锐婆婆妈妈不像个男人,有什么好?我的事不用管,我自会做主。”说罢提着篮子到后面去了。
柏锐这边已经将烟膏装好,说:“我知道你好这口,来吧。”
颜小籽道:“哥,我听你的话,不抽了,戒了,真的。”然后将烟膏扣下攥在手里,柏锐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欣慰的点点头,柏锐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打开里面是几块绿豆糕,颜小籽终于忍不住了,就着泪水吃了一块,将其它的包好放在怀里,凄然笑道:“谢谢哥,剩下的我到那边路上吃。”
三声追魂炮响起,兵丁过来驱散亲属,颜小籽神色淡然的将那块烟膏吞下了肚子。
监斩官令牌掷下,挨个下刀,到颜掌柜时,还端着那碗酒,兵丁一脚踩碎,颜掌柜好似有些癫痫了一样,抽搐的不住说道:“还没喝呢,还没喝呢。”俯下身去就要喝还没渗入地下的酒水,一兵丁拉起他的发辫,刽子手一刀下去正中脖子。
颜小籽砍头前嘴角就有了血渍,是不是没有体会到砍头的疼?谁知道呢,也许这也是一种幸福吧。
后事办完,在柏姐的撮合下,柏锐见到了八爷、九爷、十爷的管事,并在柏锐的家里摆上了宴席,虽然都是太监,但十爷府里的管事,依然夸赞柏锐家里的三个女人都是不可多得的美人儿,如意弹奏如玉跳舞,剩下如水劝酒和那不正经的十爷府管事太监打闹,曾在石照顾好宴席后退到了门外。八爷府里的管事太监交代清楚了八爷对柏锐的嘱咐,柏锐则乘机推荐了自己的师傅袁封和师兄童贵,差不多时,章寿儿提议回去复命,大家站起身来告辞,柏锐将如意选出的三份礼物拜托管事带回,表达救命之恩的感谢,又私下送了三份银钱给三人,大家高兴而回,临别时,章寿儿爱屋及乌亲昵的拉住柏锐,说自己跟柏夫人关系匪浅,又说了很多柏姐带来的话,还说很快会给柏锐寻一房媳妇儿成家,赶紧给柏家添个香火。如意、如玉听着感觉很别扭,如水则神色如常恭喜调笑柏锐,还说等到时候一定请寿公公喝喜酒。
喧闹的一夜各自散去,柏锐辗转难眠,提到娶妻,思绪又拉到了如鸳身上,经过颜小籽一事的重大变故,心里已经完全没有了疙瘩,决定第二日就去迎回如鸳,禀明姐姐,请姐姐做主娶如鸳为妻。
清晨早起,柏锐便对如意说了自己的想法,如意很是赞同,说准备一下过了晌午就陪他一起去。。
谁知刚过正午,原来的主顾,钱氏产业的各家管事,像是约好了,一股脑儿的涌了进来,说是恭喜柏大掌柜康复,祝贺柏大掌柜接手产业,商量着来给柏大掌柜接风,去接如鸳的事只好作罢。
晚上回来时,柏锐已经酩酊大醉,胡乱说着什么,好像是对八爷他们欺占钱家的产业也是十分不满,骂道这和大阿哥、颜掌柜这类人有什么区别。如意赶紧过来捂住他的嘴巴,说:“我的爷,看你喝的样子,这些话也是随便说的?”然后吩咐如玉给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柏锐擦脸脱鞋,自己去问曾在石看看柏锐有没有在众人面前乱说话,好设法补救,好在正在圈马的曾在石说:柏掌柜是出了酒楼,受了风,神志才有些不清楚的,没有乱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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