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宋星河就如约将查抄的所有账本全部送了过来,萧千夜认真翻阅着天街这些年和山海集其它巨鳌的生意往来,尤其是最近的一本让他格外的不安,立刻招呼云潇过来:“阿潇,你还记得在天都和你比试过才艺的唐贤吗?”
“唐贤……就是那个带着活死人的吧?”云潇当然对他印象深刻,肩背一紧有种无名的寒意,萧千夜蹙眉指着账目上罗列的东西示意她看,“唐贤是盗墓出身,早些年和龙傅之间也就是一些古董的交易,数量金额都很一般,一直到账本上记录的最后一笔,也不过是极品鲛珠两颗、寒冰宝甲三件等等,以龙傅的身家不可能突然间对他如此重视,甚至亲自送了天街的邀请函过去,这要么是本假账,要么就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换了名字。”
云潇若有所思的翻看着,回道:“山海集本来就是黑市,肯定有很多见不得人的交易,他们用自己人才能看懂的‘黑话’来记账是很正常的事情,你别急,我找十娘问问,她应该知道。”
辛十娘很快就过来了,毕竟是在黑市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又是曾经十方会议的成员之一,这一看她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添几分凝重,压低声音解释道:“公子,鲛珠虽然珍贵,对山海集而言其实不算什么特别罕见的宝贝,但自从黑市发现龙血珠的功效以来,这东西可谓炙手可热,人人都想吃个几颗强身健体,所以为了堤防有心之人抢夺,商客便以‘鲛珠’、‘夜明珠’或是其它常见的珍宝称呼,目的就是混淆视听保护货物的安全,龙血珠似乎会根据蛟龙族分支的不同而略有强弱之分,以黑龙、药龙最佳,其它为次,这账目上既然记载着‘极品’二字,那最起码也是药龙之血了。”
萧千夜不置可否的摇头:“若是换成其它巨鳌之主,两颗黑龙或药龙的龙血珠或许能博得欢心,可唐贤的交易对象是龙傅,他怎么可能为了这么点蝇头小利就主动送出天街邀请函?”
“也是……”辛十娘略一思忖,回忆起自己当年贿赂龙傅和沈眠岁的事情,低道,“公子初遇鬼市的那座流岛上就有非常菁纯的龙血珠,甚至比黑龙药龙还要世间罕见,但我苦寻多年整整准备了一百颗才打动他们两人,而且我还是正儿八经让几个孩子去抢夺龙符,然后在天都力克全部对手才获得了这个席位,唐贤怎么可能靠两颗极品龙血珠,就让龙傅把文老四的席位直接内定给他呢?”
云潇忍不住问道:“龙血珠……是只要抓到蛟龙就能抽血制作吗?”
“姑娘这么说也没错。”辛十娘抿嘴笑了笑,转而又道,“不过一只壮年的蛟龙抽干全身的血也只能制成两三颗,若是幼年、老年还要更少,所以这东西以前真的是世间罕见,千金难求呀。”
云潇认真想了想,望向萧千夜说道:“龙吟是一只修行百年的银蛟,她的原身可以达到百米,而我们遇到过的长老院大黑蛟则更为健壮,如果龙血珠那么难制作,会不会是龙神大人在什么地方受过重伤,所以才会留下大量的血?”
萧千夜若有所思的点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有这种可能,但龙神即使面对修罗鬼神那样强劲的对手也只是受了点轻伤,还有什么东西能把他打成重伤呢?而且……对他而言很多事情都过去太久了,未必还能想得起来。”
一时百思不得其解,辛十娘翻了一页继续看了下去,眉间微微一沉,提醒:“寒冰宝甲也是山海集内部的一种黑话,而且都是唐贤那种挖人祖坟的家伙才会用的黑话,很多流岛对丧葬极为讲究,会给逝者穿上珍贵的衣服入殓下葬,而这其中不乏有一些沾染着特殊药物或者灵力的宝甲,据说可保尸身万年不腐,因为是给死人穿的,又是墓穴里偷的,这种衣服一般至阴至寒,所以被他们那一行称作‘寒冰宝甲’。”
云潇没来由的一阵哆嗦,辛十娘颇为淡定的看着同时皱眉露出嫌弃表情的两人,轻咳一声继续说道:“至于镇墓兽和长明灯应该都是古墓里常见的东西吧,龙傅做生意一贯只看价格不问来历,他才不在乎是不是挖人祖坟偷来的。”
萧千夜连忙追问:“您知道他盗的是哪座大墓吗?”
辛十娘放下账本摇头:“盗的是哪座大墓我就不清楚了,唐贤本来就是盗墓贼出身,巨鳌又能上天入地下海,他的行迹估计只有他们自己人清楚,但这次我过来螺洲湾曾暗中向十方会议的其他人打听过,听说是在一个叫九嶷山苍梧之海的地方,因为所属流岛两年前才爆发了战争,还是纯血的辛摩干的,整个皇都死伤惨重,被杀了个片甲不留,我估计你们就算现在过去也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纯血的辛摩?”萧千夜心头一动,莫名联想起一个名字,鬼使神差的问道,“缙河?”
“缙河?”辛十娘眨眨眼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之前我听沈二爷说过他,文老四也是被他杀的吧?”
云潇紧张的抓着萧千夜的手臂,不可置信的道:“十娘,缙河半年前去了飞垣,他的手上就有一颗万年龙血珠,他把那东西融入了一架机械凰鸟的中枢里,害我受伤在床上躺了整整一个月呢。”
这下轮到辛十娘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纯血的辛摩族数量稀少,只要是露过面的山海集都有详细的记录,还专门取了个冠冕堂皇的名字叫《天选册》,关于他们的年龄、长相、性格,去过哪里做过什么都记得很清楚,目的就是方便大家盯防着他们行踪好及时接待,以免怠慢了辛摩族惹火烧身,我记得缙河这个名字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在那座流岛上,不过没人知道是谁聘请的他。”
萧千夜纠正辛十娘的话,零碎的线索让他心烦意乱的摆手叹道:“缙河最后一次出现是在飞垣文舜的那只巨鳌上,只不过因为知情的所有人都死了,那只巨鳌上的商户又被镜阁收编留在了飞垣,所以没人通知山海集改记录吧,文舜确实是被他杀的,但也是死于别云间赤部统领赤璋的背叛,果然是一丘之貉,难怪这次苍礼跑的那么快,肯定是得知赤璋的死另有隐情,一早就对我们留了心眼。”
云潇灵机一动,急道:“千夜……缙河手里那颗万年龙血珠,不会就是账本上记载的极品鲛珠吧?”
两人心照不宣的互换了神色,萧千夜翻掌显露间隙的漩涡,一小块玉璧从内部浮出,云潇憋着笑骂道:“这是什么东西,你真把这么厉害的法术当成仓库了?”
“去祈圣天坑之前龙神留给我了一块玉璧,他说自己无法在原海以外的地方现身,只能借由这种玉璧浮影,让我带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既然是万年龙血珠,那十之八九是它留下的,就是不知道它还能不能记得住了。”萧千夜一边解释,一边尝试感知玉璧另一端的微妙的灵力流转,忽然间目光一沉,肩背更是莫名紧绷,他认真盯着玉璧上若隐若现的残影,低道,“他好像又和什么东西打起来了……”
“他?”云潇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帝仲大人?”
“嗯。”萧千夜眉头紧蹙,但也无法感知到更为详细的信息,从祈圣天坑回来之后,帝仲虽是和破军在上天界一战,但他占据优势并未受伤,破军也识趣的没有纠缠,他曾经说过要去调查火种一事,难道是已经到了荧惑岛?
很快对面就恢复了平静,帝仲下意识的盯着古尘金光暴涨的刀身,轻轻将最后一滴敌人的鲜血抖落,他平定了气息之后才淡淡开口:“什么事?”
萧千夜心中疑惑,追问:“你怎么了?”
“我没事。”帝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一座悬浮在空的赤色流岛,却是极为冷静的随口回话,“你要么不会找我,找我就不是小事,说吧,又怎么了?”
“我不是找你。”萧千夜低声争辩,帝仲只是笑了笑将古尘斜放在一旁,调侃,“不是找我那就是找他,需要我回避吗?”
“不必。”虽然知道对方是在玩笑,萧千夜还是认真的反驳了一句,龙神的幻影再次浮现于玉璧,皎洁的白色透着让人安心的光,微微笑道,“找我的?那就更稀罕了。”
“龙神大人!”云潇赶紧挤过去将事情的始末如实相告,果不其然龙神露出一脸迷茫的表情,想了好久才尴尬的回道,“我早些年任性妄为,曾去过很多神秘危险的地方,也遇到过无数强悍的敌人,若说重伤那肯定是有不少次,可时过境迁,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数万年,你若只是单单提起一个地名,我确实是想不起来发生过什么。”
云潇抓了抓脑袋倒也不奇怪,毕竟火种代代传承,她对遥远的记忆也是模糊不清很难拼凑成型,几人各有所思的时候,帝仲淡然开口:“想不起来就过去看看,也许就想起来了。”
“大人?”龙神不解的转向他,却瞥见帝仲悄悄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继续隔着玉璧叮嘱,“你们就在螺洲湾等我。”
话音刚落他就主动掐断了玉璧传音,帝仲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情绪,抬起眼眸看着远方的赤色如火的流岛,那双眼睛透着一种无法读解的忧虑:“荧惑岛被人彻底封闭了,这地方并不在六界边缘,怎么会好端端的出现连我也束手无策的强大神力?龙,这几天你可有察觉到这股力量的起源……似乎似曾相识?”
“大人……”龙神欲言又止,帝仲静静地站在原地,感知着手中长刀不经意的微微颤抖,淡然垂眸,“你应该也感觉到了吧?”
龙神沉默半晌,鼓起勇气回道:“这股力量……确实很像当年教导过我的、来自天帝的神力。”
“嗯,是他。”帝仲却依然冷定,抬眼望向更好的天空,“他把荧惑岛彻底封闭了,那里面到底有什么秘密,竟然让他亲自出手了……”
“大人打算怎么办?”龙神迟疑追问,帝仲转头低声道,“既然是天帝亲自出手,除非他亲自解除封闭的法术,否则没有人能再踏入荧惑岛,那我们只能另寻其它方法看看能不能消除潇儿火种中那滴混入的魔血了,眼下我正好有些累了,想借此机会回千夜身边休息一段时间,你就帮他们调查一下龙血珠的事,黑市此番元气大伤,不能再让他们喘过这口气龙,还有,荧惑岛之事我会转告千夜,但务必瞒着潇儿。”
“是。”龙神低低回应,心中忐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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