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花桥上的女子已经被人推着走上了巨鳌,几番推脱之下步摇簪子洒了一地,云潇着急的晃着他的手臂:“快去追啊,她会被欺负的。”
实在是拿她没办法,萧千夜只能一只手死死拽着云潇不放,边警告边带着她一起走进巨鳌背上的集市,这一进来,两人同时呆在原地半晌没回过神来——巨鳌的风格会根据主人的喜好各不相同,但这座巨鳌上竟然种满了大片的鲜花,乍一眼望去所有的房子都建在花海里,沿着街道一路都是巨大的杏树,比外面常见的至少得要高出七八米,粉色的花瓣漫天飞舞,同样粉色的荧光点缀其中,如梦似幻。
云潇呆呆看了几秒钟,忍不住嘀咕:“好漂亮啊,这巨鳌的主人应该也是个爱美的姑娘吧……姑娘、对了,那姑娘人呢?”
两人同时举目四顾,然而刚才还推推嚷嚷的一群人转眼就被人海和花海淹没,不知所踪。
“都怪你磨磨蹭蹭的,这下糟了,人都不知道被拐去哪里了!”云潇沮丧的埋怨了一句,萧千夜警觉的拉着她一秒也不敢松懈,这里除了主街道,周围全是半人高的花海,还有无数拖着光尾的奇妙蝴蝶正在翩翩起舞,不要说是被带到什么奇怪的地方,就算是拐个弯躲在花里都很难被人察觉,总觉得空气里的花香味格外诱人,萧千夜低声叮嘱,“先别管她了,这地方不对劲,你抓着我不许松手。”
蜃楼被花团锦簇,一只白色的荧光蝶轻盈的飞入阁楼,被一只光洁如玉的手慵懒的接住放到一旁的花架上,正在悠闲喝着花酒的女子目光微微一凝,顺着蝴蝶飞舞的轨迹遥遥的往下方的某个点远眺过去,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兴趣,她随手一挥就有侍女默契的抬过来一面铜镜,蝴蝶扇动翅膀落在镜框边缘,透过周围无数同类的眼睛将远方的景象折射在镜面上。
“是他……”白三娘本是倚着躺椅半睡半醒的打着盹,这会不由好奇的坐直身子,立马又有侍女为她送上了靠枕,她饶有兴致的看着镜像里的萧千夜和云潇,自言自语的道,“是重岚带来的那两个人,之前在九重天塔没注意看他们,没想到竟然玩到我这里来了,长的倒是不错,是我喜欢的类型。”
“公主。”侍女毕恭毕敬的递上切好的水果,白三娘挥手示意她放在一边,兴致大好的喊过几个侍女一起过来,她伸出食指缓缓的拂过镜中萧千夜的脸颊,目光情不自禁的一沉,“这个剑眉星目,虽是一头白发,但看着还是英俊潇洒,难怪重岚敢揽下二哥的条件,这人一看就是身手不凡,不好对付。”
几个侍女哪里敢插话,白三娘又将手指挪向云潇,先是顿了顿,然后咧咧嘴低声又道:“这个嘛……娇弱、娇嫩……娇美?”
连续用了三个形容词,白三娘摇摇头显得很不满意:“长的倒是秀气,可这身材未免太孱弱了,一点男人的气概都没有,估计连女人都打不赢吧。”
话音未落白三娘又忽然顿住,她脸上露出了一种奇异的表情,眼睛倏然闪过一道亮光,感觉自己的心跳也跟着剧烈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两人竟然是手牵着手找了个无人的树下并肩坐着,顿时对他们的关系好奇起来,白三娘直接从靠椅上站起来走到了铜镜前,侍女也急忙为她披上了华贵的外衣,她咬了咬嘴唇,似有遗憾的直叹气:“难得遇到个我喜欢的,结果他竟然喜欢男人?真扫兴。”
侍女面面相觑不敢多言,白三娘在阁楼里踱步走了几圈,有些不甘心的看着铜镜里的男人,忽然挑眉命令:“把这位公子请到花月楼来坐坐,既然是重岚的人,我们应该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的。”
“遵命。”侍女低头回答,白三娘喊住她,指了指镜子里的云潇嫌弃的又道,“这个就不要带过来了,你们随便找点人招待他,不要得罪就行。”
“遵命。”侍女再次回答,同时蝴蝶也飞出了阁楼。
一晃又是深夜,静悄悄的阁楼始终不见侍女回来禀报,已经睡了好一会的白三娘揉着眼睛坐起来,脸色一沉斥道:“怎么回事,让你们带的人呢?”
“公主!”屏风后的侍女听见她的声音吓的连忙跪地解释,“公主,奴婢已经派人过去了,但、但……”
“但什么?”白三娘冷着脸忍着怒气,侍女的声音因为紧张略显走调,“但那位公子不肯来,我们本想强行将他请到花月楼,但是辛十娘和重岚忽然来了,奴婢不敢得罪他们,只能暂且作罢。”
“哦?”白三娘捏着水果塞进口中,牙齿咬得咔咔作响,勾出冷笑讥讽,“她勾搭上重岚还不够,还想连这个也一并勾搭?哼,她的鬼市我管不了,进了我的桃花源,由不得她说了算。”
“公主……”侍女紧张的满手冷汗,白三娘扭头望向阁楼外,手指微微捏合之下无数的蝴蝶开始旋转飞舞,顿时整个巨鳌弥漫出诱人的花香气息,所有的游人都贪婪的驻足深呼吸起来,花瓣在夜幕下扩散着迷离的粉色光晕,游人的皮肤也开始燥热起来,血液加速流遍身体的时候,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手撩拨着心弦,有一种欲望犹如火烧一般点燃了每一个人。
黑暗中的花海里,从泥土中绚烂的盛开出血色的蔷薇,透着说不出的邪意,让坐在树下闲谈的几人也不由感到一种莫名的情绪开始泛滥,辛十娘率先反应过来,一把拉住云潇低声催促:“是白三娘的合欢术,快走。”
“阿潇!”萧千夜第一时间捂住了云潇的口鼻,只是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罢了,她满脸涨得通红呼吸都开始急促,脑子迷迷糊糊的还在想着刚才的事,“那个姑娘、她……她还没找到呀!”
“别管她了。”萧千夜毫不犹豫的丢下一句话,索性将她拦腰抱起准备离开,就在几人站起来的一刹那,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稀薄冰冷,有极为浓重的压迫感如水流般压抑过来,身边高大的杏花树传出一声极轻的脚步声,应该是轻功极佳的人借着夜幕掠上了枝梢,萧千夜警觉的追着这细微的声音望去,只见硕大的花枝中果然翩然站立着一个轻纱罗裙的曼妙女子,她的眼睛上蒙着一层白纱,怀抱一张素雅的古琴,指尖已经勾响了音符。
曲调如和煦的春风拂过,却有如夏日的惊雷在萧千夜心中炸响,伴随着婉转的乐声一声比一声蛊惑,他怀中的云潇已经呼吸困难的大口喘气,一只手用力抓着衣领露出因燥热而通红的皮肤,即使没有火种,云潇身上特殊的火焰气息对他也是一种致命的勾引,会让他的神智因此涣散无法集中精神,但他还是极力克制着,温柔的按住云潇的手不让她乱动。
“快走……这的花有毒。”辛十娘的身体倒是对这些异象无动于衷,本以为有重岚在白三娘应该不会动手,她这才和几人一起坐在这只名为“桃花源”的巨鳌上一边聊天一边暗中利用自己的蜘蛛找寻那个忽然失踪的女子,这番毫无预兆的突然攻击,难道是蜘蛛惊动了她,还是另有隐情?
重岚不动声色的望了一眼已经神志不清满嘴胡话的云潇,心中也是暗自诧异,毕竟辛摩族的起源和她息息相关,她本该有着远胜常人的强健体格和无法匹敌的浩瀚灵力才对,竟然会被这么简单的花香和乐声迷惑?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变得如此扑朔迷离,他的目光倏然带上了几分复杂,低道:“火种不在身上影响这么大吗?”
“不怪她。”萧千夜毫不犹豫的护短,“她现在比普通人还要脆弱很多,这些年她跟着我东奔西走,几度重伤都没有好好修养过,不怪她,怪我没有照顾好她。”
辛十娘急的直跺脚,骂道:“哎呀,你们还有闲情逸致聊天,先别说这些了,快离开这里,花粉的毒会越吸越重,几天都散不去的。”
“呵呵,怕是别人不让走呀。”重岚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拖着下腮饶有兴致的眨眨眼睛,也在看着花枝上的女子,那是个清瘦的盲女,正在面无表情的勾着琴弦,但相比她的安然冷漠,整个巨鳌背上的游人都受到影响越发难以自制起来,轻佻的低笑,“我其实不喜欢打女人哎,何况还是个瞎子,辛摩族名声那么差,再落着个欺负残疾女人的事情,要被人耻笑的。”
“那就我来。”萧千夜面无表情的接话,没等他把云潇交给辛十娘,身边的重岚已经闪电般冲出一脚踢断了高大的杏树!整片花海都在震动,那些几十米高的花树受到影响花瓣漫天卷起,夜光蝶也受惊四下逃窜,重岚龇牙笑起,看着花枝上的女人矫健的在半空中连续位移,手指持续不断的勾出音律幻化成线踩在上面,轻哼,“我就随便说说,别当真。”
“少主,我家小姐只是想请这位公子过去喝一杯,并非有意和您为敌。”显然知道实力上巨大的悬殊,盲女保持着能全身而退的距离随手撩拨住一只受惊的蝴蝶,然后将其轻轻的一挥落到萧千夜的肩头,“我家小姐就在花月楼。”
“刚才就说了不去。”萧千夜厌烦的拍开蝴蝶,盲女微微一顿,似乎是在从其它的蝴蝶中认真聆听着什么,又道,“小姐说花粉的迷药要三天才能消退,但若是公子肯赏脸喝一杯,她愿意一会就派人亲自将解药送到十娘手上。”
“想威胁我?”萧千夜冷眼看着盲女,目光穿过她望向更远处的蜃楼,掌心的间隙已经若隐若现的浮出骨剑的轮廓,就在长剑落入掌下的前一瞬,辛十娘反倒盈盈上前按住了他的手暗暗使个了眼色,笑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快住手别伤了和气,一杯酒而已,三娘早说就是了。”
盲女低头致歉,辛十娘推了推萧千夜,压低嗓音:“这花粉凶得很,她不敢对你怎么样的,先拿了解药救人再说。”
萧千夜微一犹豫,重岚也抓了抓脑袋,笑道:“这下热闹了,她看上你了。”
“咳咳。”辛十娘尴尬的打断重岚,赔着笑有些难为情的提醒,“我先带她回去南风苑,你得快点,药效发作的时候会很、很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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