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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一章:入场

    然而,他却感觉到怀中的人触电一般剧烈的颤了一瞬,像一只受惊的小鹿用力推开自己,那一刻的恐惧令她不顾一切捂着胸口喘息起来,那样转瞬惨白的面容,克制不住的咬紧嘴唇,许久才艰难的咧咧嘴,不知该做出何种表情,尴尬的站在原地低头绞手,两人无声的对视了一眼,仿佛空气都凝滞了一般,萧千夜无措的探了探手,想要将她拉回怀中,却感到一阵无力。

    云潇呆呆看着他眼里的失落和懊悔,一下子进退不得,那些刻意避而不谈的过往就像一道无形的尖刀横在两人之间,在心底最脆弱的地方撕裂出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对不起……”许久,他只能艰难苦涩的开口,勉强坐直了身体,“是我不好,在你面前,我总是像个一无是处又无可救药的混蛋,阿潇……对不起。”

    云潇的全身抖得厉害,在听到这声“对不起”之后,几乎说不出话来,这曾是她最亲密的人,是她从小就想要相伴左右,携手一生的人,是她宁可违背血契束缚,也要在一起的人,可现在他真的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低着头,连抬起眼睛看她的勇气都没有了,这短暂的数秒,有一种无法忍受的情绪从心底腾起,迫使她弯下腰去捧起了那张脸,逼着他看向自己。

    “阿潇……”萧千夜低声喊着名字,发现自己竟然完全看不懂对方眼里的深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眼角泛起了一滴晶莹的泪光,仿佛忽然间唤醒了什么记忆,竟开始难以抑止地呢喃起来,“别道歉,我从来都不喜欢听你和我说那三个字,西海岸一事……我一刻也没有责怪过你。”

    萧千夜一动不动看着她,这是自己第一次从云潇口中听她谈起那些事情,隐忍着身体里止不住的恐惧,用真挚的目光无畏的看着自己,然后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认真的说着:“别怪自己,你只要一直往前走,我会陪着你,直到最后。”

    “直到最后……”他重复着这四个字,终于看见云潇扬起熟悉的笑,跟着重复了一遍,“直到最后。”

    说完这句话,她往前一步,紧贴着萧千夜的唇轻轻吻落,又和他并肩而坐,一起看着不远处白砖红瓦修葺而成那座古色古风的建筑,人潮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在广场上汇聚起来,山博会的拍卖场也在抓紧时间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有身着统一服饰的使者穿梭其中,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斟茶递水,萧千夜只能将思绪拉回当下,谨慎的盯着眼前,云潇搭着他的手,低声说道:“好大的排场啊,能来到这里的人多半出身非富即贵,可竟也这么听话的在场外等着,果真是一行有一行的规矩,你可得小心,别露馅了才好。”

    萧千夜漫不经心的点头,回忆着这些年听到过的那些传闻,自言自语的接话:“我听说山市、海市的楼主其实都只是普通人,唯一的共性就是能令脚下的巨鳌听命,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了,不过一行有一行的规矩这句话倒是不假,黑市嘛,讲白了就是无法地带,军阁不插手,镜阁也管不了,墨阁的话,就更懒得理他们了,所以为了维持秩序,他们一般都有自己专门重金培训的守卫。”

    “所以才让你演得像一点。”云潇捂着嘴偷笑着,捏着他的鼻尖骂道,“你长得就不像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还总是板着脸。”

    “我……我自小也不愁吃穿,不比他们差很多吧?”萧千夜瘪瘪嘴,似乎对她的话多有不满,云潇痴痴的看着他的脸,发现他被自己看的一阵脸红,忍不住笑道,“不愁吃穿和有钱还是差别很大的,比如说镜阁那个公孙晏,他比你们小不了几岁吧,可是他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儿,要是你们几个站一排,我保准那些混江湖的老油条一眼就知道该拉拢谁!”

    萧千夜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低骂:“别把我和那家伙相提并论,要不是当时被迫入伙风魔,我和他根本连话都说不上……”

    话音未落,广场中间传来一声惊天动地的锣鼓声,立即中断了两人的闲谈,云潇好奇的望过去,只见先前那些使者已经快速站成两排开始有序的引导客人入场,再顺着一路望到拍卖场的入口,竟是一只半人高的金色大老鼠坐镇守门,它穿着一件宝红色的袍子,腰间系着碧绿龙凤纹角带,一双圆滚滚的眼睛透出精明,整个身体都被金色的毛皮覆盖,这一眼望去金光闪闪,光彩夺目。

    “哇……又是老鼠?金色的老鼠哎!它那身皮毛一定很值钱,看着就很值钱!”云潇跳起来,凑着头想看得更清楚一点,萧千夜尴尬的看着她的动作,确实有很多鸟类会有捕鼠的习性,但是这么一个漂亮的姑娘对着一只老鼠两眼放光,实在还是让他感觉有些头皮发麻的将她死死拽住,生怕她一会就会控制不住天性冲出去抓老鼠。

    云潇已经好奇的在原地打转,这一路又是旅鼠又是鼢鼠,之后还在黑市里抓了那只大白鼠,万万没想到拍卖会的管事竟然也是老鼠,还是这么金闪闪的一只!

    “喂,你别打那只老鼠的主意了。”萧千夜按着她,神色严肃的道,“那家伙不是五鼠的人,飞垣大陆可没有长成这样的大老鼠,可能是其他流岛的东西,你别盯着它看了,一会露馅咱们连会场都进不去!”

    云潇只能悻悻作罢,两人远远观察了好一会,直到大多数客人都入了会场,他才深吸一口气牵着云潇的手假装镇定的走过去,沿路的使者鞠躬弯腰冲两人微笑敬礼,但那样眯着的双目里又暗藏了一丝冰凉的探视,让他不由自主的后背一冷,加快步子迈到金鼠面前,金鼠双手抱臂只是抬眼瞄了一眼,立即嘴上的胡须就颤了颤,不可置信的伸手在他那身狐裘大氅上轻轻拂过,惊道:“皇家的东西!”

    萧千夜是比它还要惊讶,他能认出这件狐裘大氅是倾衣坊的东西,那也是看到了领口处那朵紫荆花,这只金鼠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金鼠啧啧舌,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绕着萧千夜转了三四圈,又踮起脚尖认认真真的看着这张陌生的脸庞,嘀咕道:“小哥看着眼生,莫非是第一次来山博会?我在这山市干了三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穿着皇家的衣服跑进来玩呢!莫非现在外头的世道真的那么乱,连皇室都开始自甘堕落,来黑市寻乐了?”

    萧千夜想了想,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云潇赶紧拦在两人中间,笑嘻嘻的忽悠过去,金鼠翻着白眼瞅着这个一身穷酸样的姑娘,半天才抬起肥嘟嘟的爪子指着门低道:“山市可不管你和皇家的人是什么关系,既然来了我也大慈大悲放你进去开开眼界,不过主子可以进去,小跟班就算了吧,里头有人伺候着,您喜欢的类型我们一定都有,公子不必担心。”

    “小跟班?”云潇黑着脸指了指自己,再看身上穿着的衣服,果然是和他天差地别,看着就像两个阶级的人,她虽然是从那两大包珠宝中随手挑了几只看着还算珍贵的簪子别在发髻上,可那种东西又哪里入得了金鼠的眼?眼见着气氛变得极其尴尬,萧千夜忍不住“噗嗤”一声笑起,又见云潇恶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从怀中掏出岑歌给的圣莲令不快的丢了过去。

    这毕竟是白教的教主令,她原先还想着如果用不上就还给岑歌,结果被这只眼尖的金鼠毫不留情的拦了下来,金鼠倒吸一口寒气,不可置信的把她拉到一边,小声嘀咕:“这东西你从哪里搞到的?这是白教的圣莲令吧,白教好多年前就灭亡了,这玩意一直下落不明,无数教徒都在暗中搜寻呢!你、你这小丫头,能和皇室的人厮混在一起,还揣着圣莲令?你们两个到底什么来头?”

    “白教……不就是被皇室下令剿灭的嘛?他、不就穿着皇室的衣裳?”云潇意味深长的回了一句,也不多说神秘兮兮的咧着嘴让他自己去猜,那只经验丰富的金鼠一下子也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萧千夜,又看看云潇,无论是倾衣坊的狐裘大氅,还是教主的圣莲令,都在暗示着两人不同寻常的特殊身份,可不知为何它有一种莫名的紧张,犹豫再三不知道到底是否该放行。

    萧千夜生怕夜长梦多,拉了拉云潇说道:“这是我夫人,以前也总是痴迷那邪教,后来邪教被灭,我意外得了圣莲令就随手送她玩了,你到底放不放行,可别耽误了我买东西。”

    “夫人?”金鼠瞅着云潇,翻起白眼,“您俩穿的就像主子和跟班一样,不可能是夫妇,况且您看着还像是出身权贵之家,这丫头……一看家世就不怎么样,绝对从小就很穷。”

    云潇心虚的低下头,这只大老鼠不愧是山博会的管事,她毕竟是昆仑出身,确实自幼清贫,萧千夜表面不动声色,心中看她这副模样倒觉得格外可爱,于是轻咳一声上前解围:“小、小老婆嘛,不能太惯着,要不然家里那位会不高兴的,来这种地方玩乐,肯定得带着最喜欢的女人,若是带着正牌夫人,岂不是要被唠叨死?这点道理都不懂,你怎么在山博会混的?”

    大金鼠冷不防被他呛了一句,这才不敢吱声只能点头放行,云潇气呼呼的用牙齿咬住了下唇,果然见他脸上情不自禁的扬起一丝暗笑,摇摇头拽着她一溜烟混进了拍卖场。

    一直到两人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就坐,云潇才不甘心的摆正他的脸颊,认真的问道:“你刚才偷笑了,真的那么好笑吗?”

    萧千夜看着她因为生气而微微有些发红的脸颊,到也没察觉到女人这种生物奇怪的逻辑,咧着嘴呵呵笑道:“还说我不像有钱人家的少爷,你也不像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嘛……”

    “我……我本来就是穷人家的孩子。”云潇推开他,别过脸去,恶狠狠咬牙反驳了一句就再也不说话了。

    萧千夜赶忙收起笑脸,再怎么好言相哄都不起作用了,他只能尴尬的坐在她身边,女人心真如海底针,像他这样不解风情的人,随时都会因一句无心的话惹怒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