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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七十章:怒斥的结局

    他一直往前走,这片白骨被特殊的结界环绕着,好似根本没有尽头,飞鸢只能在后面静静跟着,直到他放下云潇,轻轻将一缕发梢撩至耳后,然后才温柔的俯身在苍白的唇上轻轻吻落,低声说道:“阿潇,我得走了,我知道这里很冷很孤独,你再忍耐一下,我一定很快回来找你。”

    她静静躺在白骨之上,月白花的花瓣无风自动,吹落在她脸上,一片宁静。

    飞鸢的眼睛里有一种悲凉,被赐予了火种,得到永生的一族人,竟然会因自私自利、猜忌和恐惧灭于长殿下之手,永远的长眠在这片水下。

    澈皇曾经略带期待的和自己提起过这一族的人,猜测着他们的未来会是感恩还是埋怨,也曾无限感慨的叹息过,若有亡族之日,她会在火种熄灭之时,亲自相送最后一程。

    他第一次感到永生,或许真的只是一种束缚,会让人发狂,变得不可理喻。

    飞鸢摇摇头,不愿意多想,又见萧千夜无声叹了口气,终于紧紧闭了一下眼,狠下心决定离开,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身体里飘出一抹若有如无的白光,幻化成淡淡的人影,也是以同样的动作轻抚着云潇的脸颊,然后低头在眉心吻落。

    飞鸢一时默然,再等他揉揉眼睛想看得更清楚一些的时候,那抹白影已经无声无息的消失,好像刚才那一幕也只是他的错觉。

    但他还是在这一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惊诧于这个人曾和澈皇一战,致使皇鸟至今仍负伤无法痊愈,却又在机缘巧合之下,对小殿下产生了莫名的情愫。

    上天界……这三个字对浮世屿而言,从来也只是某种威胁,一旦上天界的人进入浮世屿,崇尚自由的神鸟一族,也会受制于其手下,沦为奴隶。

    在离开结界之后,萧千夜紧握着古尘,在水下屏息,飞鸢好奇的看着他,只见他忽然出手,黑金色的刀锋下骤然有点点金色的光如丝如线一般快速将整个结界环绕起来,又在瞬间转变成一种类似冰封的蓝色,结界在这一瞬间被特殊的封印之力转变成一个晶状物,就好像一颗幽蓝璀璨的宝石,闪烁着迷人又危险的光泽。

    他抬起手轻轻拂过,这是来自昆仑的封十剑法,是保护阿潇不再受到外界伤害的最后一层结界。

    两人先后跳出水面,飞鸢抖了抖身上的水,他毕竟是神鸟之身,借着身体里的火很快衣物就被烤干了,再看萧千夜,他好像完全感觉不到沾湿的衣物正在被寒风吹成冰,然后僵硬的贴在皮肤上,他只是在冰河之源沉默的站了好一会,一直深深、深深望着水下,仍是一副无法放心的模样。

    飞鸢忍不住地侧头看面无表情的萧千夜,主动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也在这一刻帮他散去身上的冰,低道:“你放心去吧,我就在这附近守着。”

    他茫然的抬了一下,好久才轻轻的吐出两个字:“谢谢。”

    飞鸢情不自禁的笑了笑,在他来之前曾去找过自己的同族飞渡,那家伙义正言辞的说小殿下生性活泼好动,是个喜欢缠着人的小姑娘,可惜喜欢上了一个冰山脸,两个人的性格天差地别,看不出有一点合适的地方,他是想尽办法费劲口舌的想要拆散两人,好让小殿下对着这个人死心,可偏偏事与愿违,小殿下就是一心一意的喜欢萧阁主,好像完全不需要任何理由。

    感情一事本就难以琢磨,更何况双子在外遗失多年,在性格上也的的确确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变化。

    想到这里,飞鸢反而是有几分担心的看着水下,若真能苏醒,历经死亡的小殿下还会是飞渡口中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吗?

    萧千夜别过飞鸢,第一时间是往泣雪高原的中心、白教总坛千机宫赶过去,他此番本不想节外生枝,但放出岑歌也不仅仅是因为岑青的请求,这个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在腹背受敌的如今,或许还能帮上忙。

    岑歌的一魂一魄现在应该还在帝都城内,上次见他的状态其实就不是很好,也不知道本尊被封十剑法冰封八年,情况到底如何。

    萧千夜暗暗捏了把汗,封十剑法其实是不能对人使用的,他上次出手已经是违背师门训诫,可师父竟也没有责怪他,反而在他执意离开之时,还亲手授予了解封的方法。

    顿时心中有难以描述的惭愧,萧千夜本能的摸了摸腰间的剑灵——他答应过师父,一旦出剑就会去认错,即使这次拔剑是在完全出乎意料的情况下,他也不能食言。

    无数复杂的思绪在脑中反复回荡,终于他还是用力甩了甩头不再多想,昨夜是南靖在带队剿魔,按照军阁的传统,四大境的分部中必须有副将以上的人员留守,现在白虎军团正将空缺,那么留在千机宫的人一定是小谢,他已经沦为逃犯被追捕了好久,小谢还会和南靖一样对他刻意留情吗?

    他虽然心中仍有忧虑,但放下云潇之后,独自使用光化之术速度就会快上许多,雪原的气候依然十分恶劣,他知道白虎的驻扎地是在神农田,所以也没有走正前方的登仙道,而是绕过后方高耸的冰川雪峰,直接来到白教的最后方,这里曾经是一片陵园,历任教主和大司命都是在此地长眠,但因为飞垣本不信轮回,所以即便是教主和大司命也仅仅只是立了碑,简单的刻上姓名和生平。

    后山墓园一片死寂,由于八年没人打理,早就被暴风雪肆虐的一片狼藉,但他们最为信仰的红莲花却依然摇曳在墓碑附近,甚为诡异。

    一步踏入,耳边好似传来尖锐的讥笑,萧千夜豁然止步,不知为何在最近的一个墓碑旁俯身,他用手拍去墓碑上的积雪,看着上面锋利有劲的刻字——“邬榆。出言不逊、以下犯上,诛。”

    “呵……”萧千夜一声冷笑,不可置信的环视一圈,这里的墓碑少说也有几百个,偏偏这么巧他随手翻一个,就翻到了最不该看到的名字!

    邬榆,迦兰王时期的大司命,因反对教主迎娶普通人类的女人为妻,不惜以教规为戒屡次顶撞,最终被迦兰王诛杀,据说其临死前依然不肯作罢,当着众多教徒的面高呼:“愿吾死后永不瞑目,看教主何日悔,看白教何日亡!”,迦兰王一气之下,命人将其头颅砍下冰封在神龛之内,置于千机宫那块琥珀玉石上方,能俯瞰整个总坛。

    迦兰王便是凤九卿,而他执意要娶的女人,便是云秋水,那个远离飞垣数千年的人一时兴起返回故土,果然还是带来了始料未及的灾难,白教就是自迦兰王之后陷入长久的混乱,直到岑歌和岑青意外捡到还是孩童的飞影,因其灵羽族的血统另莲花神座产生反应,这才将计就计把一个年幼的孩子推上了教主的宝座,强行让涣散的人心再度凝聚。

    但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百年神教也只是强弩之末回天乏力,如今这个叫邬榆的大司命,是否已经在千机宫的顶峰,看见了自己那声怒斥的结局——看教主何日悔,看白教何日亡!

    墓碑旁的红莲透出血色,萧千夜烦躁的一把将花瓣捏的粉碎,鲜红的花瓣在他掌间化为一滩血一样的水,从指缝一滴滴落入积雪中,真的是不可理喻,八年前白教被军阁征服,他带着兵围剿核心教徒五千人,也曾踏入过这片后山陵墓,为什么这个人的墓碑会在这种时候嘲讽一样的出现在眼前?白教早就亡了,凤九卿也一定比任何人都后悔当年的所作所为,你该满意了才对,为什么还要在这种时候莫名冒出来,连带着他一起嘲讽?

    他越是愤怒,风雪中的讥笑就越是明显,一直到他不受控制的将整个墓碑砍成碎片,那样的诡笑仍旧在耳边愈演愈烈。

    萧千夜紧蹙眉峰逃一样的远离这座墓园,这条小路曲折蜿蜒,竟然他一贯稳健的脚步出现罕见的踉跄,一直绕到千机宫后方雪湖附近,萧千夜才扶着额疲惫不堪的靠在石壁上,他竭尽全力的调整着情绪,也在暗中观察周围任何细微的声响,按惯例驻扎的士兵只会在神农田不会进入千机宫,每天只有例行巡逻的时候会有驻守的将领亲自过来检查,此时整个后殿安安静静,让他急促的呼吸倍显突兀。

    他深吸一口气,悄悄往雪湖边靠近,眼眸一亮有些疑惑和谨慎,雪湖其实只是一个人工凿成的湖,平日里根本没有水,只有在雪湖祭的那几天会由教主打开下方的转轮,引冰河之水过来,但现在眼前竟然是一片波光粼粼,红莲教花的图案在湖底闪烁着微微的红光,让他情不自禁的伸手探了一下水,就在此时,空荡荡的后殿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叹息,提醒:“别碰。”

    “岑歌!”顿时就听出了这个声音的来源,萧千夜本能的收回手,岑歌所在的地方在后殿的另一端,但声音却清晰的传入耳中,“湖内的转轮是连接冰河之源的机关,也是当年凤姬大人亲手留下的,如今忽然自行涨水,难道是冰河之源出现了什么异常?”

    萧千夜心中咯噔一动,蓦地怔住说不出话来,明亮的眼眸闪了一下又慢慢黯淡,他静静看着湖水,露出淡淡的笑。

    是你吗……隔着这么遥远的距离,她还是在担心自己。

    短暂的失神之后,萧千夜终于起身往冰封着岑歌的山壁走去,一眼就看到了巨大的山体中,被封十剑法冰封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