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继续带着三人往山顶走去,时至今日,这里依然可以清楚的看到当年那场血洗留下的痕迹,新的宫殿神坛皆是在原有废墟的基础上重新建造,谈不上壮阔华丽,反倒是平添了几分莫名沧桑和悲壮感,云潇好奇的张望着周围,拍了拍凶兽的脑袋问道:“六欲顶被破坏的这么厉害,不要说普通人类,就是那些生命力更加顽强的动物们也不能适应过分贫瘠的环境吧,你们到底是怎么在这种地方活下去的?”
饕餮摇晃着脑袋如实回答:“主人每天喂我好吃的睡莲,还会给我带来新鲜的灵芝,至于其他人,我也不知道他们吃什么,六欲顶的教徒不少,每月十五他们都会聚在山脚下祈福,主人也会带着我下去遛弯……”
“遛弯……你是狗吗?”云潇气急败坏的又是一巴掌拍在了它脑门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没好气的骂道,“遛什么弯,不过是带着你去吓唬那些无知的教徒罢了,我问你,六欲顶荒无人烟,那么多教徒是从哪里来的?”
凶兽委屈巴巴的扭头哀怨的瞄了她一眼,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天性压制让它温顺的压低了语调:“山顶的崇光殿有一条神秘的空间通道,六欲顶的教徒就是从那里被教主引进来的,通常一年会来一批,已经持续几十年了,每次大概会有五千人左右抵达神坛,他们经过右祭司各种花里胡哨的洗礼之后,就会被统一安排到山下居住。”
“五千人……”云潇默默计算着什么,蹙眉对身边的两人说道,“之前攻击我们的那伙教徒好像没有那么多人吧?”
凤九卿的神色依然严厉,低道:“一年来一批,一批五千人?那现在的六欲顶岂不是该有十几万人了?”
“没有没有,最多也就五千人。”饕餮漫不经心的接话,全然没有注意到三人脸上的凝重,“新人来了之后就会把之前的人全部换掉的。”
“换掉?”云潇凛然心惊,“换到哪里去了?”
“不知道。”饕餮如实回答,“主人说能来六欲顶的教徒都是从万千流岛精挑细选的佼佼者,只有对魔教虔诚的信奉者,才能脱离苦海荣登极乐,他们大概是真的去往极乐世界了。”
“他们管这种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鬼地方叫极乐吗?”云潇不屑一顾的哼哼,双手下意识的紧握,仿佛是猜到了某种可怕的结局,低道,“该不会是被杀了吧?魔教一直在尝试召唤波旬真身,通常类似的禁术都会以活人为祭。”
“多半如此了,被骗过来的肯定都是些无权无势的普通人,像沈眠岁那种还有利用价值的,他们就不会轻易当做祭品杀了。”凤九卿显得很平静,语气却是充满了讥讽和不屑,“连上天界的血荼大阵也是以生命为祭品啊,呵呵,真是可笑,那些传说中的神尊魔佛,真的会喜欢这种祭品吗?”
云潇叹了口气,嘀咕:“苍礼手上的那朵金莲就是魔教的东西吧?果然是一丘之貉,沆瀣一气,魔教魔教,他们竟然一点不避嫌,自称魔教?”
凤九卿也好奇的眨眨眼睛,百思不得其解的道:“对哦,一般不会有人自称‘魔教’吧?白教也是宗教,是上天界的风神大人以舒少白名字的末字命名,你们在敦煌遇到的那个魔教,人家内部好歹也是自称‘圣教’的,大多数宗教性质的门派都会编造一些神秘的历史,目的就是为了蛊惑人心让教众信服,怎么到了六欲顶,装都不装了直接喊自己魔教?”
饕餮听不懂这些复杂的东西,只能将那些听了不知道多少遍的东西如实重复:“教主说神魔本是一体,一念之间便可转相,六欲顶信奉他化自在天的魔佛波旬,当然不避嫌自称‘魔教’,魔是魔佛的魔,不是魔鬼的魔。”
“有个屁的区别。”云潇又是一巴掌拍在了它的脑门上,凤九卿呵呵笑了,“这么解释倒也合情合理,越是简单的理由越是让人挑不出毛病,反正都自称魔教了,用些卑鄙的禁术获取力量也很正常,毕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是吧?”
萧千夜一直在听他们说话,眼眸微微一沉无声叹了口气:“他们真的是以为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婆门岛的太上皇和护国公,这两人分别住在摩罗寺的东西两院,都是手握国家大权的最高层领袖,他们比任何人都心知肚明那些大佛之影正在汲取普通人的生命力,可他们视百姓为草芥,不仅不在乎,反倒理所当然的觉得牺牲普通人去延长自己的寿命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如果每一座流岛的掌权者都抱着这种想法,魔教发迹如此迅猛就不奇怪了。”
“歪理。”云潇气愤的反驳,凤九卿倒是托腮摇头晃脑的叹道,“人家是魔教啊,有本事把歪理说的让人心悦诚服,那也是人家的本事嘛。”
云潇被他堵得接不上话,只能哼唧了两声望向了别处,走到一处岔路口,饕餮停下脚步抬着一只爪子兴致勃勃的介绍起来:“那边就是药田,主人在那里种了许多好吃的灵芝,不过外面有法术结界拦着,说是怕我偷吃。”
“药田……”云潇紧张的咽了口沫,追问,“你吃的那些灵芝其实是以童男童女为药引种出来的一种魂芝,六欲顶是不是从黑市拐了孩子过来?”
饕餮眨眨眼睛,摇头:“我不知道,主人会亲自带着灵芝来给我吃,可好吃了。”
凤九卿和萧千夜心照不宣的互望了一眼,凤九卿起身从它的背上跳下:“你们先去找人,我去药田转转。”
饕餮一看他是往药田方向走去,立刻开心的摇了摇尾巴准备一起跟过去,云潇连忙按住它,指着另一条路忍笑骂道:“吃吃吃,你满脑子就只有吃吗?好歹也是传说中的凶兽饕餮,被人养的和小狗一样听话,你不许过去,你还得继续给我们带路呢!那边是通往药田,这边应该直通总坛内部了吧?别偷懒,走快一点。”
饕餮舔了舔嘴唇,不情不愿的扭头走了另一条路,萧千夜也站起来谨慎的观察四周,奇怪的道:“之前在山脚下我们遭遇过袭击,怎么反而到了山上一个人也不见踪影?”
“这地方普通教徒不给进的。”饕餮一本正经的解释,很快就走到了一座宫殿的门口,“这里就是启光殿了,是两位祭司大人为晋升的教徒洗礼的地方,眼下左祭司不在六欲顶,只有我主人右祭司。”
“这也是洗礼的地方?”云潇不解的追问,萧千夜拉着她走下来,一只手搭在启光殿厚重的石门上,目光复杂的看着门上如出一辙的魔佛浮雕,低道,“魔教等级森严,最高层是教主、掌教和大祭司,然后是七情六欲使,我猜那些普通教众之间可能也有等级区别,越高级就越接近他们心中幻想的极乐净土,魔教正是利用了这种心里,刺激他们想要一层一层的往上爬。”
“表面看是充满信仰的宗教,实际和官场一模一样嘛。”云潇不屑一顾的讥讽,萧千夜随意笑了笑,用力推开紧闭的石门。
右祭司孤立无援的站在水镜前,那只派出去传信的死灵还未给出回应,镜面里呈现出来的画面就变成了眼下他一回头就能看到的画面,饕餮冲着两人歪头示意:“这就是我的主人。”
云潇的眉头已经拧在了一起,原以为坐镇魔教总坛、饲养凶兽饕餮的右祭司大人一定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然而现在站在启光殿内的男人却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甚至在僵硬的转过身来之后因为恐惧而对他们露出了一个讨好一般的假笑,卑微又谨慎的撇清了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负责种花种药饲养饕餮,然后装模作样的给教徒洗礼……不不不,不是什么洗礼,就是往他们头上身上洒些所谓圣水罢了,没别的了。”
右祭司谄媚的笑了笑,因为紧张一会抓抓脑袋一会挠挠脖子,云潇踱步上前,手心的火焰凝聚成长剑,每一步都迸射着明艳的火光,把右祭司吓的连连后退,逼问:“你种的不是一般的花,是束缚着恶灵的睡莲,你种的也不是一般的药,是用童男童女为引的魂芝,甚至你养的也不是一般的家禽宠物,而是一只世间罕见的成年饕餮,没点本事你干不了这活,哼,别以为几句不知道就能把自己撇的干干净净,我可不吃这一套。”
“姑娘饶命!”右祭司没有一点犹豫干净利落的跪地哀求,萧千夜按住云潇的手腕,自己则用骨剑抵住了对方的喉咙,剑身上浮现出和笼罩在六欲顶外围一模一样的金线,扬唇冷笑,“先别杀他,一个会说话的废物总比一具不会说话的尸体强,我看那只饕餮也不知道更多的事情了,正好让这位右祭司大人继续带路吧。”
云潇歪头看着他,发现他正勾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忽然压低语气提醒:“金线之术只能笼罩本岛,而六欲顶有苍礼的空间通道,既然如此为什么不逃跑而是在这里坐以待毙?唯一的解释是苍礼关闭了法术,背弃龙傅之后,又背刺了魔教,呵呵,果然是别云间一贯的风格,我倒是对他们越来越感兴趣了。”
说罢他的剑尖微微下沉勾住右祭司的衣领,萧千夜手腕轻轻动力,直接将人扔到了饕餮背上,他们穿过启光殿,脚下的路已经变成光化的美玉,通往更高层的崇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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