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似乎略有所思,天澈也不拐弯抹角直言不讳的问道:「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六欲顶?既然已经有了魔教的线索,你肯定还是要亲自过去解决吧?」
提到这件事萧千夜就头疼的揉了揉额心:「要不是凌波意外中招,我是真不想千里迢迢去管闲事啊,毕竟那地方是魔教的老巢,谁知道又有什么幺蛾子?而且现在解朝秀和苍礼下落不明,别云间和天工坊也是敌暗我明,还有……」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眼前闪过帝仲恢复之后的模样,不知为何心头一颤,又是一阵莫名的不安。
「还有就是上天界吧?」天澈倒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叹了口气微微加重了语气,「我也帮不上什么忙,不过你要是累了烦了想回来,昆仑山随时欢迎。」
「我倒是想留下来,再也不走了。」萧千夜自言自语的嘀咕,回忆着过去种种心中感慨万千,「真没想到那一年我执意离开昆仑山回飞垣,到如今最怀念的地方……竟然不是自己的故乡,而是这座干净的雪山。」
天澈欲言又止——干净,不仅仅是高峰白雪,清风寡雾的干净,也是与世无争,远离世俗的干净吧?
两人之间一阵沉默,天澈一边收拾着书架一边笑眯眯的说话:「我看你也闲不住,干脆去苏州找阿潇去呗,我也不指望你去指点新弟子的修行,少给我带些奇奇怪怪的人回来我就谢天谢地了。」
萧千夜笑了笑,回道:「人家愿意学,你也愿意教,不是两全其美吗?」
「你带回来的人,扔给我教还有理了?」天澈翻了个白眼反驳,骂道,「我看你以前教阿潇的时候挺有耐心的,难道那时候就别有用心了?」
萧千夜被他一句话说的脸颊微烫,索性闭嘴不回话了,天澈憋着笑:「被我说中了吗?果然越是脸上一本正经的男人越是不能相信,她那么喜欢你,你就板着一张冰山脸死活不回应,搞了半天你才是那个戏精,骗了所有人。」
「师兄,你饶了我吧。」萧千夜摆手打断天澈,头皮麻烦的找理由开溜,「我是要去找她,免得留在山上被你们数落。」
「你活该。」天澈虽然嘴上低声骂了一句,手里却飞速用灵力写了一个大致的地址给他,「他们好像是挨家挨户的在找,你有点苍穹之术,到了苏州应该能很快能见到她。」
萧千夜点点头,当真是一分钟也不敢多留转身就跑了,短距离的光化之术对他而言并不难,很快他就从一望无垠的昆仑山脉来到了春江水暖的江南道,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雅致浪漫的城市,萧千夜只感觉迎面吹来的微风都充满了温柔的香甜味,擦肩而过的行人操着一口他并不是听得很明白的方言,也是软黏黏好似能融化人心,最后一丝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城中的小桥流水上,荧荧闪烁,同样是彻夜通明的城市,同样是莺歌燕语不绝于耳,但给人的感觉竟是截然不同的舒适温馨,明明街道两边也有无数小摊贩吆喝着做生意,明明高大的酒楼也是熟悉的灯红酒绿,偏偏就是有种奇怪的魔力,能让人放下警备,只想悠闲的漫步其中。
江南素有水乡之称,临水而居,烟雾缭绕,颇有诗情画意,但他并没有闲心游玩,而是顺着点苍穹之术风灵的指引径直来到了一处高门大院附近,江南的建筑风格不同于长安,是青砖白墙,清冷的色泽看着质朴清新、平静悠远,而他所处的这间大宅子应该也是当地有名有姓的大户人家,很远就能看到守夜的家仆正在点灯,萧千夜疑惑的四下打量,随手撩起一只风灵询问:「她真的进去了?」
风灵在他指尖微微颤动回应,萧千夜只能耐心等候,一晃就是一个时辰过去了,就在他迟疑要不要亲自进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的时候,忽然周围的风灵又是一动,随即带着他往后院的方向走去,萧千夜箭步跟上,果然听
见寂静的草坪上传来两声微乎其微的脚步声,随后就有熟悉的火焰气息扑面而来。
在他面前不到十米的地方,凤九卿带着云潇是从院子里翻墙而出,显然没有预料到会在这里看见他,云潇呆呆站了好一会才不可置信的扑上来,欣喜若狂的问道:「千夜!你怎么也来了!」
萧千夜先是看了看云潇,她束起了衣袖扎起来头发,还有模有样的换了一身黑色夜行服,而凤九卿还是我行我素,大半夜穿了一身醒目的白衣,两人站在一起,倒是有几分传说里黑白无常的架势,顿时觉得场面有些好笑,他轻咳一声,明知故问的道:「深更半夜,你们两个从别人家里翻墙出来,到底要做什么?」
云潇脸一红,没好气的白了一眼凤九卿,小声嘀咕:「大半夜翻墙……你说还能干什么?」
「偷东西?」萧千夜憋着笑,想也没想的脱口,话音未落云潇就急冲冲的捂住了他的嘴,刚才还只是微红的脸颊顿时烧到耳后根,狡辩,「没有没有!我们才没有偷东西,是找、找东西!」
凤九卿还是板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对这个忽然冒出来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冷淡的说道:「来的正好,你手脚比她利索,从明天起你跟我出来找,让她在客栈里等着。」
「还要找?」云潇苦着脸欲哭无泪,抓着萧千夜的胳膊左右摇晃,一边抱怨一边不情不愿的回道,「爹,我们从长安城一路找下来,到今天这户已经翻了六十八家大院了,虽然说不是偷东西,可不请自入、还是大半夜偷偷摸摸的进去翻箱倒柜,这算私闯民宅,是违法的!」
凤九卿理直气壮的反驳,一把将女儿重新拽回了身边:「我一不劫财二不劫色,就进去找东西,找不到就原封不动的出来,只要不被发现,哪里违法了?」
云潇挣脱他的手一溜烟又跑了回去,冲他做了个鬼脸嘟囔:「怎么没被发现过?是被您用法术遮掩糊弄过去了,您还打碎了四对玉镯、两个花瓶,应该都是价格不菲的宝物。」
「我又不是没赔钱。」凤九卿狡辩了一句,指着她的鼻子提醒,「那可是你娘的遗物,之前不知道云家祖上的事情就罢了,如今知道了,那么重要的东西当然要去找回来。」
「我娘说过不找了。」云潇义正言辞的看着他,紧紧绞着手,「我娘十八岁那年最后一次下山找寻自己身世的线索,那次回来之后她就决心告别过去重新开始,所以无论是亲人还是玉佩她都已经放下了,她乳名叫「湫湫」,直到抚养她的婆婆去世之前才告诉她姓氏为「云」,十八岁之前昆仑弟子都唤她云湫,十八岁之后是她自己改了名字叫「云秋水」,您还不明白吗?我娘不想拘泥于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是改变不了的,只有往前看才能获得新生。」
「可那是你娘的……遗物。」凤九卿咬了咬牙,最后两个字语音已然颤抖得无法自持,这种事情他怎么可能不知道!然而越是清楚妻子的为人,他就越无法放下过去的愧疚,二十多年的时光对他而言不过弹指一瞬,对秋水而言却是最为灿烂的青春,可是他从未理解过妻子的心情,从未考虑过妻子的难处,只是因为赌气就和她天人永隔!他甚至在二十年多年后才偶遇了自己的女儿,没有尽到一天父亲的责任!
秋水为什么会死?她不是死于明玉长公主的算计,也不是死于天池幻魃的阴谋,而是死于内心的无法释怀——是她带走了古玉沉月,是她逃离飞垣隐居在昆仑,是她为了女儿不惜代价的毁掉了另一个女人的一生。
但他比谁都清楚,这不是两个女人的恩怨,是他一手造成了无法挽回的结局,却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苟且偷生至今。
云潇看着忽然沉默的凤九卿,眼神隐隐藏着锋利的光:「她肯定不希望您一直活在过去。」
凤九卿闭目无
声叹了口气,自从飞垣碎裂之灾结束,他也挣脱了夜王的控制,但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像从前那样继续漂泊,而是在昆仑山深处不问世事的隐居起来,那个地方离西山墓园很近,有一片清澈的天池,明明是在巍峨的群山之间,却罕见的长出了郁郁青草,风也褪去凛冽的外衣,有种神奇的和煦温暖,一座座小小的墓碑安静的竖立,无论身前是何种身份,死后皆以同等规格长眠在雪峰之下,偶尔会有山野精灵高歌路过,也会有山鬼山魈不避嫌的醉酒其中,他静默的看着,一眼就能认出妻子的那块碑,却很少有勇气走过去。..
那块小小的碑,成为刺穿他心脏的利剑,只是看一眼都会痛彻心扉。
三人相对无语,半晌还是萧千夜摸了摸云潇的脑袋打破沉闷,他淡淡的笑着,并不想多说什么改变两人各执一词的看法,而是指了指旁边高大的墙院:「明天起我陪你找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翻墙而已,又不是什么难事。」
「你……」云潇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没开口就被堵住了嘴,萧千夜抢话道,「我正好也想休息几天,纯当散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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