桔城市天心阁商业步行街历史遗留问题处理小组成立的当天,衡岳的刘思诚来到了桔城。
与他一道赶来许一山办公室的还有沈望。
刘思诚从一开始就责骂沈望背信弃义。衡岳市为了收购沈望的公司,已经做了大量的前期工作。沈望现在却要将公司整体打包给车晓鹤。这种行为,太过可耻。
沈望一直讪讪地笑,一句话也不解释,更不争辩。
刘思诚说到激动处,拍着桌子冲沈望吼道:“你要赔偿我衡岳市的全部损失。”
沈望这才眉开眼笑地说道:“赔,肯定赔。刘书记,你开个价,我沈望要是打半个折扣,我就不是人。”
沈望说完,抬头去看许一山,满脸堆着笑说道:“请许书记作证,我保证对衡岳市造成的全部损失赔偿。”
许一山摇着头道:“老沈,衡岳市要求你赔偿,于理于法都说不过去。商业收购,本身就是商业行为。商业行为当然会出现亏损和盈利。没有包赚不赔的道理。衡岳市收购你的公司没达成目标,是你们双方都存在的问题,不能说责任在某一方。这个赔偿,就不要再提了。”
刘思诚吃惊地看着他,嘀咕道:“许书记,你这是”
许一山微笑道:“我不是帮谁说话。我这个人帮里不帮亲。老沈没有与衡岳市达成收购目标,具体问题出在哪?应该要找出来。让老沈陪损失,道理上说不过去啊。总不至于让别人在背后诟病我们政府巧取豪夺吧?”
刘思诚愤然道:“我这口气咽不下去啊。我堂堂国资委去收购,他不转让,偏偏要将股权打包整体转让给一家民营企业。到底是政府的公信力强,还是民营企业的公信力好?老沈,你可要考虑清楚。”
沈望苦笑着说道:“问题就在这里。许书记是知道的,我这个公司啊,法人是我,真正的老板却不是我。所以,最终的决定权也不在我这里。老板要求与车晓鹤车总的公司达成交易,我怎么能扭转局面?我说句真心话,我还是希望与衡岳市合作的啊。”
刘思诚狐疑地问:“老沈,你这话我越来越听不明白了,你不是老板?”
“我不是。”
“谁是老板?”刘思诚追问道:“他为什么不愿意与我们合作?他是股权转让,谁达到他的要求,就应该与谁交易。”
许一山拦住刘思诚的质疑,笑眯眯问道:“老沈,龚伟交代要与车晓鹤交易?”
沈望讪讪地笑,不出声解释。
许一山其实在第一次听到绿荫天下公司要收购沈望公司作为上市的跳板的时候,心里就有了一个疑问。他有一个很强烈的感觉,那就是车晓鹤的收购,不应该只是一个商业行为。
“老沈,绿荫天下的收购价,是不是溢价收购?”许一山突然问道。
沈望犹豫了一会,低声说道:“许书记说对了。绿荫天下确实的溢价收购。而且价格是我原来与衡岳市谈的收购价的两倍。”
许一山道:“老沈啊,据我所知,你们金属回收公司已经出现了巨额亏空了吧?你们的财务报表存在严重问题吧?说白了,你们的公司再不拿出点实际行动,证监会要对你们采取停牌了吧?停牌后的结果,可能会强制退市吧?也就是说,你们现在已经是一家空壳公司了吧?”
许一山一连串的质问,让沈望张口结舌。
“一家面临要退市的公司,有人却愿意溢价收购,你不觉得这让人很意外?”许一山还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但是他的话,却让沈望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刘思诚跟着说道:“就是啊,我们是来救你的,你却背信弃义贪图他人溢价收购。老沈,你们就算达成了交易,也是属于非法交易,不作数的啊。”
沈望默不作声。他将头垂下去,不安地一口接一口地喝茶,借此来掩饰他内心的慌乱。
“你们的收购,已经到什么程度了?”许一山试探着问沈望道。
“已经上报到证监会了。”
“就是说,一旦证监会批复下来,收购就完成了?”
沈望迟疑地点了点头。
“你现在能撤回报告吗?”刘思诚焦急地问。
沈望叹口气道:“可能有些不好办了。我得到的消息,证监会已经将收购的事上过会了,基本意见是同意收购。”
许一山不慌不忙地拿起电话,当着他们的面,直接将电话打到了廖小雅的手机上。
“小雅同志,我是许一山。”他自报家门后说道:“有一件事我想麻烦你一下。这件事挺急的,看你方便不方便。”
廖小雅在电话里笑道:“许一山,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啊,你也开口求人了。说吧,什么事?”
许一山道:“我们中部这边有一个上市公司收购的事。根据我们这边的意见,想暂时中止收购。你看看证监会那边是不是有熟人,能不能暂缓批准收购。”
廖小雅为难道:“这可有点难办。你想告诉我,为什么要暂缓收购?”
许一山苦笑着道:“三两句说不清楚。我只能告诉你,绿荫天下收购中部省一家金属回收类上市公司。被收购公司的法人代表为沈望。”
廖小雅哦了一声,小声说了一句,“我尽力而为吧。”
许一山将电话打给廖小雅,也是情急之中唯一能想到的人。廖小雅在燕京纪委工作,电话打给她,不言而喻。
沈望听到许一山托人要暂停收购事宜,急得一张脸都白了。
只有他自己明白,龚伟拒绝与衡岳市合作,将股权转让给车晓鹤。这是龚伟态度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龚伟原来希望衡岳市国资委收购他的股份,主动将股价压到最低,其目的是希望借此来表达他对自己犯下罪行的宽恕。同时,他也想借此传递出来一个信息,他愿意将股份半送半让给衡岳市,藉此减轻对他父亲龚辉的惩罚。
龚伟涉案衡岳市存款失踪案,本已进入许一山设下的圈套回了国,但在他父亲龚辉的强力干涉下,他脱逃飞去了国外。
他父亲东窗事发后,他根本就不敢回国来。
龚伟一直在暗示,只要让他父亲安全离开国内,他甚至愿意将全部股份无偿送给衡岳市。然而,他的示好,许一山没有任何回应。龚辉最终获刑十三年,激怒了龚伟。他才怒而弃衡岳市收购意向而不顾,转而与车晓鹤勾兑。
作为白手套的沈望,其实是没有一丝决定权的。他甚至都不敢有半点自己的主张。他比谁都明白,虽然龚伟不在国内,龚辉也入狱了,但龚家父子想要他一条小命,简直就是小菜一碟。
他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俯首听耳于龚伟。因为龚伟承诺过,一旦公司易手后,他会尽一切力量将他弄出国。
沈望额头上开始沁出来一层细密的汗。他根本顾不得擦,强颜笑道:“许书记,你这算不算干涉企业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