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胜天半子何其难,人命,又怎敌得过天意。
永乐城中,夫妻二人不得不停下脚步,这一月的中旬,李蔷薇病发,一生的力气瞬间消失殆尽,她虚弱的已经不能下榻,甚者,时日无多。
非不愿行,乃是不能行。
简川知道李蔷薇还是想去汴京城见见苏茶儿三女,但也知道,她撑不到汴京了。
轻拥着,说:“要不然,我写封信让他们来吧。”
女子莞尔一笑,说:“还是别了,三位姐姐还不知道心里怎么怨恨我呢,我也不知亏欠了他们多少,不去当面谢过已是不该,又怎能劳累三位姐姐长途跋涉来瞧我这个妹妹呢。”
闻言,简川也只能摸了摸鼻子,安稳着:“都是一家人,不必分的这么清楚。”
“咯咯,你啊,就是嘴硬,等你回了汴京,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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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还不知道为夫嘛,等闲咳嗦一声都能把他们吓的腿软,谁敢给我气受。”
“这话,你自己信吗?”
“嘿嘿,嘿嘿……”
谄笑着,却忽闻:“来来,你咳嗦一声,看看我们姐妹是怎么腿软的。”
抬眼看去,三个女人抱着两个孩子,正神色冷峻,一脸不忿的走过来。
见之,本是扶着李蔷薇的简川却是瞬间软了腿,差点没站住连带着李蔷薇一起摔倒。
然李蔷薇却是当即吃力的推开简川,欠身行了一礼:“姐姐们来啦,妹妹怎么敢当。”
看着脸色苍白,形容消瘦至极的李蔷薇,三女的脸色终是缓和下来,一肚子的怒火瞬间消失无影,探口气,苏茶儿上前两步拉住李蔷薇的手说:“都是一家人,无需计较。”
只需一句话,便染红了李蔷薇的眼眶,引得苏茶儿三女亦是神伤,便放由大宝二宝扑向简川,三女则扶着李蔷薇步入了里间,说着闲话。
老黄夫妻俩这才走进来,对简川说:“瘸子估算着时间快到了,三位夫人商量了一下,觉得还是该见一面,所以便来了这永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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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着大宝二宝逗乐,简川心头的阴霾消散了些。
如是,在梁蔷薇最后这段时日里,一家人团聚,一如平民百姓般平凡过活,欢声笑语从未间断。
直至送走了李蔷薇。
她是在睡梦中走的,她走的时候,简川感应到了,然他什么都没做,只是半侧起身子轻轻拥着,直至晨曦洒落床榻。
起身,却是没有一滴眼泪,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素衣轻柔的替她换好,方才喃喃一句:“知道吗。为夫是穿越而来,可我却不希望你穿越而去,你是个耐的住寂寞孤独的人儿,所以,在那边乖乖等我。”
……
绍圣八年的仲夏之夜,汴京城郊的青云观内,藏经阁顶楼的房门无声无息间打开,简川手捧着一个精美的紫檀骨灰盒缓步走进,将之轻柔的摆放好,呵呵笑道:“在这乖乖等我,等我做完了事,我带你们一起去环游世界。”
片刻后,齐引章走进来,安然坐下,娓娓道来,在她平稳的叙述中,当今天下之形势有条不紊的浮现在了简川的脑海中。
三年中,陇右吐蕃诸地的宋化已然初具火候,局势稳定。三年中,张凤仙统兵征伐了一次大理国,弹丸小国已然彻底臣服,境内军权皆在宋手。
三年来,扫黑除恶取得了重大的成果,百姓安居乐业。三年来,国家新政得到了大力推广,加之风调雨顺,大宋国力大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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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来,西夏的国君李乾顺彻底解决了国内诸系,军政大权独揽,前馈独断,励精图治,远征蒙古,大肆劫掠,加之从丝绸之路上分了一杯羹,如今之西夏,国力剧增,俨然一头西北凶兽。
三年来,辽国境内看似平静无波,然其暗地里却早已如约更替,当今辽主早已成了一个傀儡,完颜阿骨打和张仲分别执掌左右枢密院,分掌军政大权。二人协力,穷兵黩武,孤注一掷间,辽国的百姓苦不堪言,然其军力却是大增,以军备论,甚至比大宋还要强上些许。
总得来说,三年来,四海之内风调雨顺,百姓们大多安居乐业,这日子也慢慢的富足起来,堪称百年来少有的盛世景象,然有识之士却知道,越是这般风平浪静,那即将掀起的滔天战火便会越加猛烈,怕是要焚天裂地。
当此之际,天下有识之士蜂拥而出,以己见各投三国,为这即将开始的乱世添一块砖,加一把火。
然这些,本就在简川的预料之内,所以虽听的仔细,却没有丝毫意动,直到齐引章说起赵煦,方才面露异色。
在简川熟悉的史书上,赵煦二十五岁便死了,而今他二十三岁,似乎只有两年的命了,然简川却以为随着自己穿越到这时代,很多人和事的结局都改变了,比如王安石和高太后,都比史书上说的时间要晚上几年,本以为赵煦也会如此,且一直以来,赵煦的身体康健,全无隐疾,怎么看也不想英年早逝的样子。
却无奈,人之命运着实令人猝不及防,自年初开始,其偶感风寒,自那之后便有咳血之症,此事极为隐秘,虽已是个半年,然却依旧少有人知,齐引章就算知道了,也不敢透露半点,须知,年少咳血,这可是早亡之兆,若然被有心之人利用,这大宋基业生生断送掉也不是不可能的。
更关键的是,赵煦直到现在还没有子嗣,当此国泰民安之际,若是因争皇位起了大乱,可就大事不妙,形势岌岌可危了。
而皇帝咳血这件事,皇帝不说,便没有任何人赶在皇帝面前提起,遍观朝内,也只有简川有这个资格和胆魄对皇帝直言此事,并加以劝诫。
于是乎第二日,简川便出关了,他闭关的高调,出关却是很低调,一身素衣,施施然走出藏经阁,一路直奔皇城,三年不露面,守城将士甚至都没认出来他,还是一位宫里的老太监眼尖,一眼就认出了简川,赶紧一溜烟跑过来跪地参拜:“老奴参拜永川王驾。哎呀,王驾出关了吗,不是还有些时日才到三年之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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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川莞尔道:“没什么,心有所感,想要出关了便出了关,如此而已。”
“哎呀,想来王驾已经参透了大道吧。”
这话显然是恭维,然简川听来却有些神色谄谄,便不多提及,直接吩咐道:“你既来了也好,速领本王面圣。”
“是是,官家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王驾且随老奴来。”继而对那拦住简川的几个守卫喝道:“不长眼的狗东西,永川王驾也敢拦,不要命了吗?哼,还愣着作甚,还不速去禀报陛下。”
此言听起来并无异常,然简川却知道,这是怕简川撞见了什么端倪才让守卫先行去通报。却也不在意,信步而走,如逛自己后花园。
很快便看见了御书房,也看见赵煦走出御书房,向简川迎来,人未到而声先至:“王叔,你终于回来了。”
简川快走进步想要参拜,却被赵煦伸手扶住,并说:“王叔无须多礼。”
而入御书房,简川开门见山,悠悠叹道:“陛下的身体恢复的如何了?”
赵煦对简川知道自己的病情并不吃惊,却对简川的开门见山有些吃惊,却是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说:“朕无事,王叔不必担忧。”
赵煦的面上,确实看不出什么,可有李蔷薇前车之鉴,简川不敢有丝毫懈怠,于是说:“陛下应知自己的身体关系到国家社稷,不可有丝毫大意。这样吧,换身便服,随臣出宫一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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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言,赵煦有些犹疑,可终归是叹了口气,吩咐人拿来便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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