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因细雨而朦胧,这细雨起于老黄枪挑金甲将之时,亦起于敌军溃败之际。
这雨越下越大,渐成倾盆之事。
久旱,而逢甘霖。
暴雨中,简川仰天长啸,已舒胸臆。
城内,齐引章的带领下,无数人涌出,将己方死伤者具皆抬进城内,那里,已经搭建好了简陋的庇护所,城内的郎中,皆亦汇聚齐整。
徐怀远率众归来,大获全胜,却心有余悸,不敢邀功。
简川身受十余刀,且一箭穿胸而过,却兀自强行支撑,指挥救助。
看着简川血红的眼睛,没有人敢劝他。
直到一个瘸子赶到,拉住简川,对他说:“休息一会吧,放心,我在,还没死的一个都不会死,最起码在你醒来之前不会死。”
瘸子为何会来,简川无暇去想,心神一松,当即昏睡过去。
梦中,尸山血海,如处修罗地狱,挣脱良久,方才豁然惊醒。
入眼处,齐引章和上官红围坐在床边,老黄在旁急的滴溜溜乱转,远点的地方,瘸子跳脚大骂:“一群没用的蠢材,废物。”
“伤亡几何?”简川微微睁开眼,嘶哑的问出了第一句话。
“瘸子,快,公子醒了?”老黄当即大叫。
瘸子一瘸一拐的几步冲来,当即拨开齐引章,将手探上了简川的脉,半晌才长叹口气,说:“他娘的,老子一世英名差点败在了你小子手上。”
老黄冲过来紧紧抓住瘸子的手,焦急的问:“怎么样?”
瘸子嫌弃的甩开,语气却变的轻松起来:“没事,休息几日就能下床了,我早就说过,他的伤除了那一箭,都是皮外伤,之所以昏睡了这么久,应该是精神过度紧张的后遗症。哼,你们还不信。”
闻言,诸人终于松了口气,简川却是再度问:“伤亡几何?”
齐引章到了杯水,一边喂一边说:“徐怀远大获全胜,伤亡微乎其微;城内衙差却因时期突然几乎全部殉职;一百七十八江湖人士,还活着的,仅有九十八人;嗯,你的三十三个下属,嗯……”
“说吧。”喝了些水,简川的喉咙好受了些,焦急问道。
“你先别急,他们都还活着,只是具皆重伤,其中十八人,落下了终身残疾。”末了,补充了一句:“多亏了瘸子特殊照顾,要不然,一个都活不了。”
闻言,简川沉默了良久,终是化作一声长叹,这才问起敌军的情况。
简川已经昏迷了两个日夜,这两日中,齐引章可没有闲着,在其恐怖的智谋下,眼下,堪称诸事已定。
始作俑者,乃是西夏,其暗中资助白莲教发展壮大,后以其为饵,最终的目的便是交城这军事重镇。然此刻,白莲教众已被击溃,西夏有备无患的一千兵马亦损失惨重,其狼子野心已然覆灭。
而真正的大势已定,则是全赖于苏氏商行,据瘸子说,简川离开后,苏茶儿不知从谁的嘴里得知了太原府的灾情,继而便在汴京乃至周边府县大肆收购粮草,眼下,第一批粮草十日后便能运至太原。
而瘸子之所以来,也是因为苏茶儿,瘸子砸吧嘴说:“这女人的直觉真是可怕啊,就凭一场梦,她就非要我先赶来太原,我自己来还不行,还得把医馆的所有人全部带着,跟你说,我那医馆现在生意可好的很,眼下却是关门了,这损失你的陪给我。”
闻言,简川心中温暖,伤痛都消散了很多。
得,现在只剩下一件事了,那就是捉拿白莲教的一个教主,三个护法,十个金刚。
好消息是,除去困在山洞里的五个,徐怀远这次砍了八个,现今只有一个教主,一个护法在逃了。
而苏茶儿虽肯定是被她干娘骗了,却无疑解决了太原府的当务之急,现今苏氏商行的财力简川一清二楚,结合苏茶儿乐善好施的个性,这粮草肯定不会只有一批,苏茶儿肯定会支撑到太原府转危为安为止。
而有了充足的粮草,白莲教之危也算是解了,毕竟,老百姓也是傻瓜,能吃饱肚子,有了来年的盼头,谁愿意把脑袋摔在裤腰带上。
客观的说,眼下局势一片大好,然简川却高兴不起来,因为有大多人因此而死。
……
瘸子的医术果然是让人放心的,这般将养几日,简川已然能够下床。
第一件事,是给霍然去了封信,心中言辞激烈,就差指着鼻子骂霍然没用了,最后,竟以一个五品官的身份给一个四品府台下了限期命令,着其十日之内抓捕到白莲教余孽,要不然,等着被参吧。
实则,这封信是写给丈母娘看的,他相信丈母娘一定看的到,嘿嘿,既然被算计的全无反抗之力,那就恶心恶心出出气吧。
如是,要动身了,后日便是燕北堡英雄大会,此行的第二件大事也是时候付诸行动了。
老黄和上官红顾忌简川的伤,所以不想让简川去,然简川坚持,也没人劝得住。
于是第二日,大部队便起行了,之所以是大部队,乃因交城之内,还有那么多江湖草莽呢,人家本来就是为英雄大会而来,出了伤重不能成行的,余者自是同路,自然同行。且这几日,大家伙一块在交城养伤,简川已经跟大家混熟了。
一路往北,而至崛围山,燕北堡依山而建,占地颇大,其势雄浑。
这么一大波人上山,立刻成为了焦点。
大家伙趾高气昂的走着,泰然接受着四周投来的尊崇羡慕的目光,有相熟的寒暄:“可恨俺晚来了几日,错过了如此大快人心之事。”
“可不是,我等在小简大人的指挥下,大破十倍之敌,堪为此生第一大快事。”
“听说小简大人也来了,哪位是,还不快快引荐。”
“你可真是有眼不识泰山,这位可不就是小简大人了。”
“哎呀,是某眼拙了,见谅,见谅。”
如是,简川成为了焦点中的焦点,其煞白的脸色像是勋章,更是促进双方友谊的桥梁,于是乎一路走,身边的人越汇越多,堪称众星捧月。
而至燕北堡府门前,一个老发苍苍的老英雄率众出迎,身边的上官红低声介绍说:“此人便是燕北堡老堡主穆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