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夜,太白楼宴成了汴京城内第一热门话题。
围绕着这个话题有很多有趣的小故事,然最引人瞩目的,还是苏轼吐了简川一身这件事。
且,竟无一人觉得苏轼失礼,众口一词,这是真性情,而作为受害者的简川,亦因此事声名再涨,人人都说简川命好,竟和苏轼结下了这般缘分,更令简川愤懑的是,连苏茶儿邱兰息等人都认为确实如此,仿佛被苏轼吐了一身是莫大的荣耀似的,甚至还职责简川不应该推开苏轼跑掉,太过失礼。
于是乎,简川绝食抗议这种不公平的待遇,关键是也吃不下,天可怜见,前世今生,从未如此恶心过。
然饭可以不吃,事情却不得不做,这边尚还躲在房间里不愿意见人呢,绿柳却颇为不耐烦的将门敲的叮当响,语气更是像吃了枪药似的:“花萼园来人了,送了张请柬,邀请你今夜去花萼园参加什么诗会,你去不去给个话,来人还等着呢。”
闻言,门内的简川直接嚷嚷:“不去。”
简川心里清楚的很,邀请是假,问罪才是真,毕竟昨晚上风头全让苏茶儿和齐引章抢去了,特别是齐引章,同样是花魁,同样是万众瞩目,可她做了一晚上的绿叶,自是不忿,自是要找简川补偿。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在简川心里,根本就没把那白娘子真当回事情,不过逢场作戏罢了,所以,简川自然是不会去的。
而绿柳听了后,语气稍有好转,也不那么生硬了:“那行吧,我可就这么回了。”
“随便你。”简川的态度也不怎么好。
却不多时,敲门声又响了,且这次,绿柳的语气更不好了:“齐青玄她姐姐来了,要见你,你见不见?”
“不见。”屋内传出简川下意思的拒绝,可又紧接着说:“等等,我见。”
“哼,在前厅呢,你自己去吧。”
当简川打开房门,看见的便是小妮子一步不跺脚的愤懑背影,心里清楚其是在为苏茶儿打抱不平,然齐引章和白娘子不一样,这个女人,行事缜密能量巨大,乃是简川现今最为倚重之人,所以对齐引章,必须得慎重对待。
若说齐引章来此,其实并不唐突,毕竟是因应简川之邀请才能一夜间声名鹤起,亲自前来道谢乃是应有之意,且正好趁机让简川将昨晚没机会说的事情说完。
简川是这么想的,而当见到齐引章,去很快发现自己想的并不全面,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齐引章的恐怖。
齐引章的第一句话是:“谢谢简公子和苏家娘子成全,奴家感激不尽,只能提前祝福二位百年好合了。”
瞧这话说的,情商太高了,只此一句就消除了同样在场的苏茶儿的大半敌意。
第二句:“奴家已然放出消息,《霸王神戟》枪谱在上官红身上。”
闻言,苏茶儿尚还不为所动,简川却已露诧然之色,却没有问齐引章为何会知道,静等她的第三句。
齐引章的第三句是:“燕北堡的堡主将在三个月后恭候上官母女莅临,当然,还有很多的江湖人士。”
三句话,时间地点人物,天时地利人和,全了,而简川还一句话都没有说呢。
而此时,苏茶儿也明白了简川为何非要去找齐引章,楼车不过是借口,借齐引章之力设局才是真。
而齐引章的杀伐果断也通过这几句话表现出来了,她认为简川瞒着大家的做法并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益处,只会自误而已,所以,她选择自爆身份,并递出了自己的信任。
关键是,这信任,接还是不接,主动权看似在简川苏茶儿等人身上,实则简川等并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人家仅仅通过三句话便展现了自身无匹的强大,而这强大,令人不认拒绝也不容拒绝。
齐引章并没有多留,很快就告辞离去了,许久后苏茶儿才哀怨道:“你要去寻她,便是为了老黄家的事情吗,又何须瞒我呢。”
老黄的事情已初见端倪,简川却没有丝毫的开心,正相反,他忧心忡忡的叮嘱道:“此女之城府,聪慧,狠辣,深不可测,记住,如非万不得已,尽量不要和她打交道,就算万不得已,也需谨慎谨慎再谨慎。”
“你似乎很怕她。”
“我不否认。”简川认真的说,他必须要让苏茶儿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男人承认惧怕一个女人,尤其是在心上人面前,是很丢脸的,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于是乎,苏茶儿立刻领会了简川的良苦用心,重重的点了点头。
然而今日之事却还远没有结束,齐引章前脚刚走,后脚苏轼的请帖就到了。
翻开来看,简川顿时仅为天人,这请贴上字迹铁笔银钩,文采斐然无需多提,关键是没有时间地点,可想而知,发出者请柬之人是多么的敷衍了事。
于是乎,简川脾气也上来了,随手就扔了出去,未料苏茶儿却惊呼一声追出门去,宝贝蛋似的将之捡起仔细擦拭,而后才怨到:“这是苏东坡的手书,真迹来的,等闲人求之不得的宝贝,你怎么给扔了。”
闻言,简川更生气了,又想起昨夜被吐了一声,顿时开始反胃,眉头一皱就往门外走,说:“我去工地上转一转,透透气。”
然还没出门呢,又见一来者,国子监舍人打扮,和葛春竹去太学时的穿着如出一辙。
简川本还以为此人是来找葛春竹的,刚想指路,却听其言:“敢问兄台可是简川简大家。”
“在下正是。敢问兄台是?”
“在下国子监上舍人楚冒,见过简兄。”
“楚兄此来为何啊?是寻葛春竹的吗?”
闻言,楚冒脸上似有异色一闪而过,说:“葛贤弟也住此处吗,倒是巧了,不过在下此来并非是为葛贤弟而来,乃是为简兄和邱兄而来。”
“哦?”简川疑惑。
“要恭喜两位兄台了,昨日太白楼宴上两位兄台和其他极为俊才大方异彩,故而祭酒大人特招你等入太学修习,且一入学便享上舍人待遇,可喜可贺啊,简兄快些收拾收拾,明日就去国子监报道吧。”
“啊?”简川愕然,浑然没有想到昨夜晚宴竟还引出了这个后遗症,继而便深思,这会不会是司马光指使的呢,有可能,却不大,这等脱裤子放屁的事情司马光应该不大可能做,那么,难不成真是国子监祭酒爱才心切?
思来想去,确实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客观的说,能入国子监者皆可称得上人中龙凤,要么有真才实学,要么家底深厚,且不管占的是哪一样,有一点是肯定的,那就能能入国子监,乃是莫大的荣耀,因为入了国子监,便已是天子门生,青云直上不再是梦啊。
简川知道,邱兰息是很想进入国子监学习的,且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葛春竹颇为嫉妒,而简川本人却是对进入国子监非常排斥的,他前世可是正儿八经的科班毕业,那十好几年的校园生活,虽回忆起来异常的美好,但若是要再次经历一遍,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
所以,简川的第一念头便是拒绝,然却猛的想起这是封建社会啊,对方是国子监祭酒啊,虽然还是有选择权的,可选择拒绝的代价似乎有些大的离谱了,因为一旦拒绝便等同于告诉所有人,他简川持才傲物,看不上国子监,天子门生又如何,老子就不去。
实话讲,简川并没有这个胆子,于是乎只能硬着脖子接过了两张入学书,一张他自己的,一张邱兰息的,并且虚情假意的客套了几句,而后才推脱尚还有事打发走了楚冒,盯着手中的两张入学书暗暗出神。
偏巧这时节邱兰息走过来,见简川出神便凑近来看,继而惊呼身吓的简川一个激灵,恼道:“鬼叫什么,吓老子一跳。”
邱兰息对简川的恼怒毫不在意,一把夺过简川手中的入学书,翻来复起的看似是要验证真伪,口中尚还喃喃道:“我的才学终于被国子监祭酒发现了,太好了,太好了,我就说嘛,是金子肯定会发光的,早发晚发都的发,贤弟,为兄要时来运转啦,龙啸九天,自今日始啊。”
看到邱兰息竟如此兴奋,简川不由自主的问:“不就是国子监吗,至于这么兴奋吗?”
邱兰息瞪眼道:“你难道没听说过,国子监要扩招了,且有传言说,今后的官员选拔有可能直接从国子监的监生中择优录用,而不比非的是科举正途的进士。而且,你知道国子监的祭酒是谁吗?”
“是谁?”
“是程颐,程正叔。”
哦,原来是二程之一,洛学创始人,程朱理学的发起者之一,程正叔啊。
可,那又怎样?简川还是不想去,却又不得不接受必须得去的事实,于是乎,心情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