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兴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惊诧道:「爹爹何出此言!」陈冰亦是诧异的看着陈大维,心想不知翁翁这葫芦里到底卖的甚么药。
陈大维说道:「你娘适才对我说了,自从嫁给了我,就没有回过娘家,她很是想念娘家的亲人。因而想趁这次机会,回一趟娘家。这路途遥远的,我哪儿放心的下她一人前往?自然是要作陪的。干脆,就此分家了事。你带着美娘大郎和二娘,在这村里头好好过活,我和广祖带着你娘还有三郎四郎,先去长兴县城安顿下来,过了年,便回一趟延安府。广祖,你看如何?」
陈兴祖怔怔的看了看陈大维,又转头怔怔的看了看陈广祖,陈广祖双手交叉胸前,他听明白了自己爹爹的意思,寻思道:「现在在这家中,是兴祖在挣钱,若是分了家,便没了兴祖捕鱼的收入。不过这老陈家,能挣钱也不是只有兴祖一人,五娘做豆腐的手艺亦是绝佳的,我若是跟着爹爹去了长兴,这挣钱的担子便落在了五娘身上,哼,爹爹打的真是如意算盘啊。不过这样也好,终于不用待在这乡野湖村里了,呵,凭我的手段,这五百贯早晚也是我的。」念及至此,他嘴角露笑,回道:「好,我听爹爹和娘的。」
陈兴祖拉过叶美娘跪在自己身旁,说道:「爹爹,孩儿是家中的老大,赡养父母理应是由我来,怎能让广祖独立承担。且那延安府离两浙路路途遥远,我又如何放心爹爹和娘前去?孩儿求爹爹收回适才的话,一家人如初生活在一起,也好让我西屋尽孝。」
陈大维呵呵笑道:「这你倒不用担心,你娘和我前半辈子都生活在延安府,对那里可谓熟门熟路,哎,莫说你娘思乡心切,就是我,也想再去看看种将军。」
陈广祖甚为机灵,此等对自己大有好处的事情他自然极献殷勤,搬来一张竹椅放在陈大维身后,扶着他道:「爹爹坐着说话。」
陈大维点头坐下后,说道:「呵呵,广祖有心了。兴祖,这分家也是容易得紧的。我老陈家除了这座院子外,在村西头还有个老宅子,这老宅子我就给你西屋了,好好的翻新一下,也是很好的。这座院子我就给廷俊和廷弼了,将来他二人娶亲了也是要这院子住的。另外,廷俊翻出的这二十贯你就拿去翻新老宅用罢。其他的钱,我就同你娘带走了。兴祖,这养老的事情我也不用你来了。」
陈冰心中冷笑道:「翁翁打的好主意啊,拿走这四百五十贯不说,卖身的一百贯和之前给的四十贯也都卷走,只留给西屋二十贯,哼,五百九十贯,不算小数目了,这一笔钱够快快活活的过一辈子。呵呵,真是甚么便宜都让你占尽了。」可转念一想,能够同婆婆翁翁彻底分开,没有了掣肘,自己也能甩开手脚做自己的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陈兴祖哪里会同意,一个劲的磕头赔错,陈大维笑道:「兴祖起来罢,你爹爹年纪也不小了,这断了腿也是个废人了,就想趁着还能动动,就到处去看看,你莫要在劝我了。廷耀,一会你去一趟耆长家,把他给我请来,好让他来做个见证。广祖,这分家的字据,你这就给立了罢。」
陈廷俊本就不是聪明之人,脑子也不太好使,他不明白分家到底是何意思,心中以为分家就是西屋的人将婆婆和翁翁给赶了出去。他想着自己最为爱戴的婆婆就要无家可归,心中极为恼怒,认定赶走自己婆婆和翁翁的元凶是陈冰,他暴喝一声,对着陈冰大声吼道:「你不许赶走我的婆婆和翁翁!!!」言毕,竟是一脚向陈冰蹬来。
这一下变故来的太快,众人反应不及,柳志远虽是站在陈冰身侧,可他也绝没想到会有人向着陈冰动手,他想要拉开陈冰已然有所不及,只得左手运劲,劈向陈廷俊踢来的右腿。
陈冰并未想到陈廷俊会对自己发难,亦是准备不足,匆忙间运起兰花手势,心中担心能否拂中他
的穴位。就在此时,护女心切的叶美娘忽的挺身将身子拦在了陈冰与陈廷俊之间,只一瞬间的功夫,陈廷俊这一脚结结实实的蹬在了叶美娘的小腹之上,叶美娘闷哼一声,痛苦的捂着小腹,慢慢瘫软于地上。
陈冰大惊失色,忙蹲下身子扶着叶美娘,急喊道:「娘!娘!」叶美娘蜷缩着身子,不断呻吟着,连连小声喊着疼,陈冰心中大急,喊过陈兴祖道:「爹爹,你先抱着娘回屋,哥哥,速速去把牛郎中请来。」而后恶狠狠的盯着陈廷俊,切齿道:「陈廷俊!我娘有了身孕,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没完!」
抱着叶美娘飞奔回西屋的陈兴祖闻言后忽的顿住了脚步,他怔怔的回过头,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惊喜之色,旋即眉目紧蹙,似是想到陈廷俊方才的那一脚,心中十分惊惧,忙问陈冰道:「当真?」
陈冰点点头说道:「我把过脉,真的。」
陈兴祖身子微震,他怒视了眼陈廷俊,说道:「二娘,一定要治好你娘!」丢下这句话后陈兴祖抱着叶美娘踢开西屋屋门,一头扎进了屋内。
陈冰心下着急的很,她担心叶美娘腹中胎儿的状况,更担心叶美娘的身子,心中恨极了陈廷俊,陈冰怒视着他,拾起地上一根小树枝,面若寒霜冷肃道:「陈廷俊!自今日始,你最好每日都祈祷我娘无事,否则下场就如这根树枝一般!」言毕,「啪」的一声脆响,陈冰手中的树枝已被她拗成两段。
罗三娘和陈玉娘心中惊怕,各自向后退了一步,文五娘却有些后悔说出了那五百贯的事情了,亦有些害怕陈冰真的会对陈廷俊不利。陈廷俊虽不如何瞧得上文五娘,可毕竟是文五娘的亲生孩儿,所谓为母则刚,心中虽有愧疚,可还是小心翼翼的拉过陈廷俊,将其护在自己身后,而暴戾如斯的陈廷俊,面对陈冰那咄咄逼人的气势,虽是在躁动炎热的午后,可仍旧感受到陈冰身上所散发出的深深寒意,此时他的额头上竟是冒出了颗颗冷汗。
陈冰心中冷笑,不再去理会陈廷俊,转身面对柳志远,微微叹息道:「知行,真对不住,今日我要替我娘诊治,无法招待于你,改日我亲自上月柳园向你道谢。」
柳志远心中明白的很,忙点头说道:「你莫要说了,当务之急便是赶紧治好你娘,其他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以后再议,你快快进屋,莫要在耽搁了。」
陈冰感激的看了眼柳志远,转身便奔回了西屋。
所谓千言万语尽皆汇聚于陈冰方才的眼神之中,柳志远看的真切,心中更是明了,他微微叹息,唤过钱忠义问道:「从长兴带来的药材之中,可有补虚之物?」
钱忠义略略思忖片刻后回道:「回少主,除了一些解毒药材,便只有常用的祛风寒的药物了,并未有大补之物。」
柳志远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心想待无忌回来后就让他跑一趟华亭,把家中几颗大补丸拿来。一旁许久未说话的无瑕阿姊忽的说道:「我倒是带了一支千年野山参,不知你要不要?」
柳志远惊喜不已,忙踏上一步,伸出左手道:「快快给我!」
无瑕阿姊一掌拍开柳志远伸来的左手,嗤笑一声,冷冷道:「你就是这种态度问你阿姊要东西的?」新
柳志远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笑道:「无瑕阿姊对不住,方才我是急了些,救人如救火,还请阿姊把那支参赠与我。」
无瑕阿姊却一摊双手说道:「不在我身上。」
柳志远一怔,气急败坏道:「无瑕阿姊,这都甚么时候了,你还拿我寻开心呀。救人要紧,救人要紧呐!」
无瑕唇角微露一丝不为人察觉的笑意,心中寻思道:「这才是你这年纪的少年该有的样子啊。呵,我到想看看,那个陈冰究竟有何种魅力,竟能把柳家二郎君迷
成如此这般田地。」无瑕暗暗摇摇头,回他道:「谁和你说笑了,出门在外,这些既贵重又不便拿的东西又怎会随身携带。那支参在我带来的包裹中。」
柳志远大喜,忙道:「好!我这就去取来。」
无瑕忙拦住了他,冷笑道:「哼!让你的脏手碰过了包裹,这包裹我还能要吗?!你给我待着,我亲自去取来。」言罢,退至门边,一个闪身,便既消失不见。柳志远心中叹道:「无瑕阿姊这身法,可比无忌要优美的多呐。」
此时,门外围观人众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却是陈廷耀气喘吁吁的带着牛郎中奔进了院子。他也无暇理会院中诸人,拉着牛郎中便扎进了西屋之中。柳志远单手负于身后,眯眼看着牛郎中进屋的身影,心中十分讶异,心道:「这移步身法,难道他是……」
牛郎中进屋后,陈冰忙起身,带着哭腔喊道:「牛郎中,快瞧瞧我娘,我娘她,我娘她……」
牛郎中放下诊箱,看了看蜷缩在床上的叶美娘,安慰陈兴祖和陈冰道:「来的路上大郎都对我说了,兴祖你莫要担心,二娘你也莫要心慌,待我诊过脉后自会有分晓的。」言毕,一手搭在叶美娘的脉搏上,一手捻着自己胡须,双目微闭,仔细品解着叶美娘的脉象。
陈冰在一旁却显得尤为焦躁,她搓着双手,紧蹙双眉,凝视着牛郎中,想从他脸上表情变化来探知自己母亲的情况。然而牛郎中却面色如常,毫无波澜,陈冰看不出牛郎中面色上的变化,心中更是急躁了起来,心道:「怎的今日牛郎中诊脉诊了如此长的时间,以牛郎中的水准,不应该的啊。」许是心中有急切之事的人总觉得时间过的快,实则从牛郎中搭上叶美娘脉搏始,也不过过了十几弹指的功夫,陈冰担忧自己的娘亲,实为人之常情,所谓关心则乱,如今心乱如麻的她自是觉得时间过的飞快了。
约莫又过了十弹指的功夫,牛郎中把完了脉,而在煎熬中等待结果的陈冰急忙问道:「如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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