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吴道子还在长揖不起。
未等李琩回应。
一旁的张旭在震惊过后,已经先一步将他扶起来了。
“道玄兄这是作甚?”
张旭皱眉道,
“开文之画作,虽然足以像寿王楷、瘦金体那般开创一派,可要说能收你为弟子,这也太过了。”
面对吴道子,深知这老友品性的张旭,
知道他这是又犯了痴病了。
当初自己第一次和吴道子交流技巧,
尚未大成的十二意笔法就让吴道子缠着要拜师。
自己好说歹说,
又以互相交流为推脱,才算搪塞过去。
自古文人多相轻。
以自己的年龄,和在书坛的名望和地位,
都只敢说与吴道子互相交流,
现在换成刚十五岁的李琩,还是在这么多人的瞩目之下。
你老吴这不是在将开文往火堆上架吗!
他可看见,有不少人的脸色,
在震撼赞叹之后,已经多有嫉愤厌妒之情浮现。
要是李琩在一个回答不好,
就算他是皇子亲王,不怕事。
但以后在文坛,乃至日后史书中的记载,怕就不会有多好了。
……
李白也饶有兴致地看向李琩。
在他神魂念头的映照之下,
书房内众人的神色变化都瞒不过他。
那种眼神和表情,他这些年见得太多太多。
每次当他拿文章想要给身有官位的名流,
或是向素有爱才之名的达官贵人献赋,
他们脸上的神情变化就和此时的如出一辙。
震撼、惊叹,之后却又羡慕、嫉妒……
就是因为有着不知多少次的碰壁,
他,李白,才会对文坛,对整个官场失去信心。
要不是杜甫死拉硬拽,今日他才不会前来。
“接下来,就该是谦让推脱,言道不敢之类的把戏了吧。”
李白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惺惺作态,假模假样。
但谁让世间的俗人,就吃这一套呢。
……
李白也好,其他人的想法表情也好,李琩并未在意。
他此时在看的,是吴道子的眼睛。
这是一双清净湛亮,干净无比的眼睛,
丝毫不像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能有。
从这双眼睛中,
李琩只看到了单纯的,对绘画的喜爱,
以及只想更进一步,提升画技的渴望。
于是——
“道玄公可是当真?”李琩沉声问道。
“当真,千真万确!”吴道子连道,
“在开文公面前,某不敢称公。”
李琩点头,“既然如此……”
“开文,不可。”张旭连忙劝阻。
“张颠,你莫要阻拦。”
李琩还未说话,吴道子先不干了。
“我们画画的跟你们写字的不一样。”
吴道子急道,
“我们不只是有笔法,有构图,还有颜料,有渲染手法,甚至还有独特工具的使用。”
“这些内容,不拜师怎么能让开文公传授?”
“你要再阻拦,今后我便不认你这老友了。”
“这——”张旭一听,顿时迟疑了。
确实。
绘画比书法可讲究多了。
写书法能一根笔用到头,画画可不行。
有些特殊颜色的调配,更是不传之秘。
可真让李琩收吴道子为徒,也……
“道玄,你果真愿拜我为师?”李琩肃容又问道。
“弟子愿意。”吴道子一听有戏,直接跪倒在地,
“弟子吴道玄,愿拜开文公为师。”
“如此……那我便收了。”
李琩郑重道,“今后你就是我绘画一道的大弟子。”
“谢老师成全。”
吴道子喜不自胜,连磕了三个,才被李琩扶起。
“今晚宴会,我将绘画以作记录,到时你便跟在我身旁。”李琩吩咐道。
“是。”吴道子喜笑颜开。
脸上的笑容,纯真的像个孩子。
“或许正是有这份纯粹的向道之心,吴道子才能有后世那般诺大的名声吧。”
李琩暗道。
说起来。
先前张旭也曾说向他学习瘦金体,
可他却不敢应承,只说是互相交流。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的书法笔法,
不管是寿王楷还是瘦金体,
根源,都是由颜楷中的十二意笔法而来。
所以就算他再如何,也至于自大到,
要收十二意笔法的开创者张旭为学生。
可绘画一道就不同了。
自己所用的许多颜料,包括白描、轻勾浓色的技法、墨骨勾勒的技巧等等,
皆是盛唐之后,上千年的国画大家之心血结晶。
有此底气,纵使收大自己四十多岁的吴道子为徒,也绝对有资格。
至于别人觉得爽不爽,
关我鸟事。
“诸位,某在后花园准备了些许娱乐游戏,也有纸墨笔砚,美酒点心。”
李琩对众人笑道,
“这里地方有限,就请诸位移步过去,再尽情玩乐吧。”
说罢,他示意杨玄珪、杨钊等亲近之人帮着引路。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后花园而去。
“开文公,这是我好友李白。”
终于找到机会上前见礼的杜甫,见机连忙上前施礼。
“李白见过开文公。”
李白长揖一礼,眼神中透着见到同类的欢喜。
“青莲居士李太白之名,如雷贯耳,某神交已久。”
李琩见状,也温和笑道。
“开文公听过李白的名声?”李白惊奇。
“喏~”李琩示意李白往墙上看。
“啊,这是太白兄的《大鹏赋》。”杜甫惊道。
李白也注视过去。
见到自己的辞赋,被张挂在书房正当中最显眼处,
这份被认可的感动,让他身心熨帖。
“今晚宴会,某不善诗文,还请太白和子美多多帮衬。”
李琩微笑道。
“敢不从命。”李白与杜甫皆郑重应道。
“请吧。”李琩点点头,带着两人一同往后花园走去。
今天的重头戏,也全在那边。
……
临近酉时(下午17~19点),天已擦黑。
从十六王宅赶来赴宴的诸皇子,终于到了寿王府。
诸王来到府门前。
就见正门大开,却不见正主李琩。
只有一王府大管家张守礼,带着一些小宦者在门前候着。
“十八郎呢?”
李玙作为今日所来皇子中最年长的,便出面询问道。
“奴婢拜见忠王,拜见诸位大王。”
张守礼擦了擦额头的汗,
“我家阿郎他,他在后花园恭候诸位大王。”
“在后花园?”李玙听了有些不悦。
连出来迎接都懒得出来。
这叫恭候?
可大家都是皇子,都是亲王,
即便分长幼,也没那条律法规定,
做弟弟的就一定要出来迎接哥哥。
而且真按‘子以母贵’的传统,
李琩母亲武惠妃是后宫第一人,
诸多皇子兄弟里,除了太子是储君,
其他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如人家身份尊贵。
因此,李玙也并未说什么。
只是点了点头,示意张守礼前面带路。
其余皇子虽也有不悦,
但见年纪最大的三哥都未发话,
也就跟着进府了。
只是一进寿王府,
众皇子就被眼前穷奢极欲的布置镇住了。
一条条五颜六色的彩锦,
拿到外面都能直接当钱花的硬通货,
却被用来装饰府内各处绿植。
一顶顶富丽堂皇的宫灯,
每个里面都燃着火烛,
密密麻麻成网状悬挂在各处院落,
将整个寿王府映照得灯火通明。
对算数一道最为精通的皇五子鄂王‘李瑶’,
手指在袖里默默掐算。
尼玛。
这一晚上光蜡烛,就得耗费上千贯。
还不算那些随处可见的宫灯和彩锦。
这要全算下来,
岂不是得五六千贯?
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其他皇子虽不如他这么精于计算,
可心里也有数。
再看到楼亭连台,轩敞无比的王府,
想想自己等人同为亲王,却苦逼地挤在一个大宅院里。
这心中的酸水,便止不住的翻腾上涌。
“原来十八郎过得是这样的日子啊。”
……
……
要上架了。
明天中午十一点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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