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都督府长史郭用以及副都督罗彦,正与众官吏研究南逃的路线。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当前的局面可以说是四面楚歌!
商议了许久,众人决定兵分两路,一路由郭用率领,带着众多百姓沿着水路转移至山东一带。
一路则让罗彦统率,领着六七千残兵向关中进发,既能吸引突厥人的注意,又能驰援长安。
罗彦怔怔地望着幽州的方向,有些失魂落魄。
“老罗,该出发了。”郭用叹了口气。
“骁骑营的八百弟兄,还没有回来呐...”罗彦讷讷道。
闻言不少人心里都是一酸,一顶盔掼甲的大汉声音有些悲呛,道,
“都督,他们...回不来了...”
“唉,走吧...”
郭用的眼中也泛着泪花。
没有人想到,都还不到三天时间,看似固若金汤的幽州城就被攻破...
何其荒谬?
今晚又有多少亡魂深眠于那方故土?
“骁骑营是大都督亲手交予我的,只余下我苟活,我...又有何面目回去见他?”
罗彦很是落寞。
骁骑营,本就是柴绍麾下最为精锐的部队,倘若尽数葬身于幽州...
这结局未免太过惨烈!
“弟兄们都是好样的,没有一个是孬种!这个仇咱们一定会报!老罗,一定!”
郭用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笃定。
“罗都督,大事不好!有数千骑兵正往这边袭来!”一斥候神色慌张跑回。
“什么?!”
“这...这可如何是好?”
“娘!”
...
场内顿时就炸开了锅,前所未有的绝望在人群中滋生、蔓延...
突厥蛮子于大家伙而言,无异于梦魇!
“陷阵营,集合!”
罗彦脸色一沉,拎起了染血的长刀。
“喏!”
黑夜中回应的声音铿锵有力,显得是这般决绝!
这一去,十死九生!
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有上千轻骑走出,一个个身上都带着伤势,瞅着还有些疲惫,但...
在这当头,谁会退缩?
“战!”
长啸划破夜空,让许多人眼眶都是一热...
“呵,一帮土崩瓦狗,也敢聒噪?”
一道冷哼倏地响起,罗彦、郭用等人神色一变!
树影婆娑,在静谧的月色下,还有数不尽的人影在晃动,看样子是包围了这儿。
“郭长史,罗都督。别来无恙?”耶律端骑在高头大马上,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他居高临下,那倨傲的神情让众人很是不舒服,嗤笑着道:
“你们的行踪早已暴露,还妄想逃跑?痴人说梦!”
“杀!”
罗彦怒目圆睁。
不需要过多废话,双方早已是死敌!
顷刻间,这片林中已是哀嚎遍野,陷入了乱战之中。
罗彦这边尽管人多势众,却刚经历了一场大败,士气尚未恢复,加上还要掩护众多的百姓,一时间竟落入了下风。
老百姓们也在四处逃散,他们能够看出来,留在原地...
只有等死!
突厥人也在追杀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慌乱中,一老者好似有了决定,决然道:
“柱子,带着你婆娘还有狗蛋先走!”
“爹,您...?”柱子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
“爹,都这时候了,您就别犟了,快走吧!”一旁的妇女还抱着孩子,有些埋怨。
“爷爷...”
“欸!”
老者应了一声,一脸慈爱,依依不舍地看着肉嘟嘟的狗蛋,随即又望向柱子,道,
“就爹这身子骨,是逃不出去了!不过爹...”
他那浑浊的老眼中划过一道凌厉的光芒,冷然道,“还能给你们拖延下时间!”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一个突厥骑兵狞笑着纵马杀了过来,还叫嚣着:
“贱民受死!”
“快走!”
老者一把将柱子等人推开,自己则是就地打了个滚,堪堪躲过了突厥人的刀锋。
“爹!”柱子大喊。
但很快那老者又爬了起来,衣衫凌乱、双目赤红、长啸着与突厥人厮杀到了一起。
状似疯魔!
“突厥狗!汉家的土地,又岂容尔等肆意践踏?!”
“还不过来受死!”
颇有些沧桑的声音在这片天地间回荡,也让不少人心里头一震。
“汉土吗...”
有人嘴中喃喃,缓缓流下热泪。
这片土地上,见证过太多汉家的骄傲了!
“唉,活不成了呀...”
“给后辈一点希望吧...”
“虎子,要好好照顾你娘!”
“爹走了。”
一句句嘱托,犹如最后的话别,使人不禁潸然。
随即这一个个白发苍苍的老头,也都冲着最近的突厥人杀去,哪怕...
手无寸铁!
这是在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这一幕太过震撼,若非亲眼所见,断然难以想象,这些风烛残年的老人,竟会做出这般疯狂的事儿!
但是这...
却正铸就了汉家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