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刘永言低垂的眼眸并不像往日那般平静。
李九州正色说道:“我指的是朝廷赈灾的那批钱粮。”
刘永言虽然并不算老,但眼神却已有些混浊,配上强烈复杂的表情,显得他有些沧桑,有些震惊,却没有恐惧。
自己揭穿了他,他明明应该感到恐惧的。
他筹谋的事是大逆不道,足以诛灭九族的,李九州不知道他为何还这般神情。
李九州便直接说道:“你便是幕后主谋。”
“呵呵!”刘永言冷笑了起来。
李九州现在就是挡在他前面的一道坎,此时他无暇去思考怎么回答他,脑中暂时只有一个念头:杀了他。
“即便杀了我,你的计划也成不了的。”李九州看出了他眼中的杀意,侧过头平静的说到。
“你怎么知道是我?”刘永言惨然一笑,仰起头深吸了一口气。
李九州起身,打量着这间洁净的屋子,看着墙边满满的书架,缓缓说道:“我早该想到是你了,只是你隐藏得太好,一步步误导我,让我此时才发现。”
“是吗?”刘永言脸上的肌肉绷紧,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在立善堂中的红衣人,便是你。”李九州说道,“你早就知道我发现了一切,徐渡在我面前露了相,你便将他杀了,想断了我的线索,只可惜我又盯上了徐善人,你便又找来兰那泰和尚,使用蛊术,制造一起起杀人案,想混淆我的视听。”
“试问,若你跟此案无关,又怎会一步步误导于我呢?”李九州毫不放松口气,“我每次的调查计划,你都先我一步,将我要查之人杀了,我一早便怀疑衙门里有内鬼,只是没想到会是你。”
刘永言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果然是先前做过京兆尹,分析得头头是道。”
李九州毫不在意的看着他的目光:“直到那日在徐善人的凭吊会上,你给我介绍了那个兰那泰和尚,若不是知道你跟他有来往,我都怀疑不到你身上。”
刘永言好奇,“那你又是怎么查到那和尚身上的。”
“蛊术是苗疆之术,凤翔定不会有人会这等手段。”
刘永言哼了一声,“这倒是我疏忽了。”
李九州问道:“所以,那时起,你便对我起了杀心?”
“若不是看在你为人正直,是个好官,我早将你杀了,后来将官车被劫的责任全推到徐善人身上,想来此案已告一段落,你若是不闻不问离开凤翔,便可平安无事,为何还要来插这一手?”说到此处,刘永言将脸色沉了下来。
“果然是你。”李九州叹道,“你不像个贪财之人,我一直在想你要这么多钱粮干嘛,细细想来,定是于招兵买马。”
“没错。”刘永言坦然承认,“我已集齐数千人手,随时可干一番大事业。”
“你下的一手好棋啊。”李九州看了他一眼,“你这般冒险,却是图个什么?”
刘永言坐下身来,“朝中小人横行,无人敢出头,凤翔离京不远,我便愿意出这个头。”
“你想清君侧?”李九州稍稍有些震惊,还是平复了心绪,说到清君侧,那么他想对付的人,便是杨国忠。
“可惜还是被你识破了。”刘永言讥嘲道,“不过事到如今,我骑虎难下,你也别想活着离开凤翔。”
李九州放声大笑,笑了半晌,开口说道:“我岂是那贪生怕死之人,只不过你的计划恐怕不能实现?”
“为何?”刘永言抬头看着他。
“以你的这些人手,足够引起京城动乱,却不一定杀得了杨国忠。”
“尽力而为,便是身死,亦有何憾。”
李九州也坐了下来,和他相视,“你有没有想过,杀了杨国忠之后呢,朝中必然大乱,你到时候又能做什么?”
刘永言咬紧了牙根,“杨国忠祸国殃民,死有余辜,如今圣人听信谗言,朝廷早已不复往日的开元盛世,百姓生活于水深火热之中,却有谁会管,先前关中水灾,房琯不过如实禀报灾情,却被杨国忠诬陷入狱,陈希烈前来查看灾情,亦只是走马观花,这等奸臣,不杀了他,留着何用。”
李九州无奈叹气,“你这顶多只算是莽夫所为,你可曾想过杀了他们之后,对百姓有何好处,死了一个王鉷,来了一个李林甫,死了一个李林甫,又来了一个杨国忠,你杀死杨国忠以后呢,说不定谁又冒出来了,事情的根源本不在此。”
刘永言厉声问道:“你难道要我弑君不成?”
李九州摇头,“你这根本就不算为国为民,若是杀人能解决所有,如今的大唐也不会到这个地步。”
刘永言声音愈烈:“我早闻你有青天之名,坊间又传你惩恶扬善,你若是真的为百姓,便不该拦我。”
“如果我是你,便不会做出这般蠢事。”李九州责备道,“你有为国之心,却无为国之能,安禄山等胡人在边关虎视眈眈,你难道看不出来,他早晚要反,你若真有心报国,便留得有用之躯,他日沙场之上为国尽忠。”
他句句严词正义,刘永言面色激动,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喃喃问道:“你怎知安禄山会反?”
李九州冷笑一声:“如此明显的事,你却看不出来,安禄山若反,大唐定会一蹶不振,那时百姓才是真正的水深火热,你凤翔乃是重镇,守卫国家,保护百姓,少不得你,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是若你死了,以后掌管凤翔之人,能如你这般忧国忧民吗,你既然迟早都要杀奸臣,又岂能急于这一时。”
刘永言摇头苦笑:“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你还有回旋的余地。”李九州轻轻说到。
刘永言看着他,“那你又待如何救国救民?”
见他问到这个,李九州长叹了一声,“大唐将会遭受劫难,我要尽力争权,阻止这场劫难。”
刘永言看他的目光变得有些钦佩,“但愿你说到做到。”
李九州起身行了个大礼,说道:“还请刘太守以大局为重,便将先前劫走的钱粮发放给百姓,一切责任,推到徐善人身上。”
刘永言目光闪动,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面色渐渐缓和下来,回了个礼,“好,那便听你的,我便看你回到京中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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