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人见了李九州的号箭,已来到凤翔城。
李九州表明了身份,由凤翔太守刘永言亲自带着,去查看灾情。
凤翔的灾情并没有扶风严重,但农田已尽毁,百姓亦损失颇多。
看过了灾情,刘永言又说起了自己的治理之法,看凤翔城中已恢复了正常模样,街道百姓亦像往常般,李九州这个赈灾使不吝言辞,好好夸了他一番。
眼下重点是城外农田中的排水。
刘永言给李九州一行安排了食宿,虽然简陋,李九州心里还挺高兴。
“这刘太守是个好官呐。”张老头感慨到。
李九州斜眼看着他,似乎觉得他下定义太早,“好官贪官,如何定义?”
“从他的行事作风便看得出来。”这是张老头对好官的定义。
李九州反问:“难道贪官就一定要告诉世人,我是贪官?”
张老头哑口,无言以对。
“你不累吗,赶紧回去歇息了。”李九州说完,径自回到屋中躺下。
朝阳染红了天际,透过层层雾霭,照在拥挤的街上,微风抚过,云淡风轻。
朝廷派来的赈灾使来到了凤翔,消息传了出来,但好像跟这里没有什么关系,人们依旧像往常一样的匆匆忙碌着。
平头小老百姓谁又会关心这些,以往的赈灾使来了无非都是走个过场,这次还不也一样。
黎明一过,长条石的街道上人来人往,还算热闹,走街商贩挑着担子大声吆喝着,路边的水果摊子正在张罗生意,杂货店里稀稀疏疏的几个人进进出出。
当然,少不了的是衣衫褴褛的乞丐,蹒跚的沿街乞讨,这样的场景,让人感叹人世的悲凉。
街上更多的是步伐匆匆的行人,提着破旧的袋子,像是急着去捡钱一样的往和府走去。
今天,是徐府发粮救济穷人的日子。
徐姓是凤翔大姓,徐善人家,世代都是凤翔的豪门大家。
徐善人是凤翔有名的大善人,徐府到了他这一代,每个月定期发放粮食救济穷人,对于这时节遭遇了水灾,正为了吃饭而发愁的人们来说,徐善人简直就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一个衣不蔽体、瘦骨嶙峋的老人背着一个孩子,手里拿着个破碗向行人乞讨着,旁边,一辆马车飞奔而过,车上的人随手扔下几枚铜钱在地上,老人对着消失在远处的马车弯腰说了声谢谢,俯身捡着铜钱。
马车上坐着一个清秀少年,衣着体面,一身鲜艳的衣服掩盖了他白皙的皮肤,眼神焦急的催着车夫:快些,再快些。
车夫衣袖褴褛,露出长满老茧的手掌,手上用了些力,使劲挥着马鞭,那马吃痛,拼命的朝前方跑了起来。
年轻人正是徐渡,是城中首富、徐善人的独子。
马车来到徐府旁边停了下来,门口已经像赶集一样熙熙攘攘,挤满了等待发粮的穷人。
徐渡昨天在李九州面前露了相,一直未下马车。
马车停好,车夫下车,顺着拥挤的人群中挤到了门口,走了进去,不一会,便搬出来了大袋行李,放到车上,又驾车走了。
来到徐府门口,准确的说,是一片开阔的广场,东、南、北三面各有转角木楼一幢,青顶黄墙,凤翔城中,这般大的宅院只此一所。
李九州跟刘永言正要出城去研究治理农田水灾的办法,被这一幕吸引了,看着拥挤的人群,转头问刘永言:“这是何事?”
刘永言脸上露出笑意,“徐大善人发粮救济穷人,说起来这徐大善人真是凤翔的活菩萨,下官自叹不如。”
张老头也说道:“有钱而不忘本,甚是难得。”
“刘太守那可有城中百姓名册?”李九州不接这个话题,突然问到。
刘永言不知道他要干嘛,答道:“名册是有,在衙门里,不过记录的未必周全。”
“不妨。”李九州说道,“我想去看一看。”
刘永言楞了一下,“赈灾使若要看,我派人去取来便是,咱们且出去城外看灾情,到得城外,名册也已取到。”
李九州同意,“那便最好。”
刘永言当即派人回府衙去取名册,一行又往城外出发。
来到城外,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李九州,李九州却两眼望着被大水淹没的农田,紧闭着嘴唇。
朝廷钦差不开口,刘永言这个凤翔太守自然要先开口,“水灾已经一个多月了,今年老百姓恐怕得喝西北风了,搞不好还会造成混乱。”
说到这的时候他望了一眼李九州。
李九州只是安静的听着,却并未说话。
“朝廷若是能给些钱粮,那便最好,不然的话,即便水灾退去,百姓颗粒无收,也得饿好几个月的肚子。”刘永言终于说出了他的诉求。
李九州这才开口:“这事,我做不了主,回去以后我自会在御前奏上。”
“我先前递过折子,请求朝廷发派钱粮前来赈灾,却不知为何没有下文。”
这摆明了是在向李九州这个朝廷派来赈灾的钦差讨个说法。
旁边的人都有些惊愕。
李九州没想到他把担子压到自己这个赈灾使头上,怔了一下,接着说道:“圣意难测,我等身为人臣,便只能听命行事。”
“正是。”刘永言说道,“听闻先前在扶风,有刁民杀了赈灾使。”
张老头不满,代替李九州说道:“你这话何意?”
刘永言答道:“我只是担心如此下去,民心会乱。”
“刘太守说得不错。”李九州接话,“所谓赈灾,不光是治理水灾,还得解决了百姓的吃饭问题。”
这话李九州说得很是低沉,自己暂时也还没想好怎么解决这群百姓的吃饭问题,总不能一直靠着城中善人行善吧。
“若是让城中大户人家出钱出粮,可行得通?”李九州轻声问刘永言。
刘永言睁大了眼睛。
张老头原本半眯着的眼睛也倏然睁得很大。
“只怕是行不通。”刘永言沉吟了半晌才说到。
李九州又瞥了一眼张老头,“为何行不通?”
他这话表面上虽是问张老头,实际却是问刘永言的。
所以,也轮不到张老头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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