狩猎的队伍,整齐地站在了场地中央。
两支队伍的猎手们,将捕获的猎物全部堆放在了队列的前方。
赵鞅来到了看台的前方,看着下面的队列。
“不错,队列齐整,济济跄跄,比起其他城邑的国人,要强太多了。”
一生戎马的赵鞅,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两个公邑的国人,战斗力很强。
“荣君,那是你家子?”赵鞅指了指荣辙和荣轩二人。
“正是。”荣江心中雀跃:“长子辙,次子轩。”
“好啊,那两匹灰狼,应该是他们所猎吧,叫他们上来吧。”赵鞅道。
荣辙和荣轩,并肩来到了赵鞅的跟前。
看着这两名年轻人,赵鞅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荣君,可曾记得当年我们一起征讨三戎之时,也是这般年纪。”赵鞅对荣江说道。
荣江感慨:“是啊,一晃三十年已经过去了,遥想当年,赵氏君子持剑而立,吓得那扬拒之戎的头子魂不守舍,直接跪在天子脚下。”
“王事多难,维其棘矣……”赵鞅目光深渊,看向了远方。
这位向来奋发而上的男子脸上,竟然出现了一丝倦意。
不过其他人都垂首而立,并未发现。
“这两只狼,是你们兄弟二人所猎?”赵鞅开口问道。
“是。”荣辙并未否认。
“看来这一次秋狝的胜者,是你们秋邑了。”赵鞅道:“兄弟二人,各猎一狼,可谓勇!我会向乡大夫书信,让他推举你们成为虎贲之士的。”
“多谢上军佐!”荣江大喜,赶紧示意两个儿子一同向赵鞅行礼。
荣轩满脸的笑意,向前一步行礼。
可是荣辙,却没有动。
“辙儿,你没听见?”荣江提醒。
荣辙摇了摇头:“今次秋狝,是我们秋邑输了。”
“哦?”赵鞅的脸色沉了下来。
荣江怕了!
这可是晋国六卿,全天下最有权势的几人之一!
他那个一向精明的儿子,怎么说出了这样的话。
赵鞅已经制定了他是这次田猎中最好的猎手,怎么还能拒绝呢?
这不是打赵鞅的脸吗?
荣轩也在一旁拦着荣辙,示意哥哥收回方才的话。
“从地上看,你们秋邑的猎物,要比辛邑多很多,而且你们还有两只灰狼,难道你是说我老眼昏花吗?”赵鞅问道。
“上军佐大人,小儿怎敢是这个意思!”荣江赶紧出来打圆场。
可是荣辙却阻止了他的父亲。
“上军佐,您应该知道吧,辛邑还捕猎了两头巨虎。”荣辙开口:“那两只巨虎,辛人已经提前带回来了。”
“我已经收下了他的礼物。”赵鞅的声音中,透漏着一丝冷漠:“只是两只巨虎而已,加上那两只巨虎,他们的猎物也只能和你们秋邑的猎物持平。”
“不是这样的!”荣辙咬着牙,静静地握着拳头:“上军佐可知那两只巨虎是如何捕猎的?”
“如何捕猎?我倒是不知,说来听听。”赵鞅道。
荣辙平复了一下心情,然后说道:“两只巨虎,分别是被辛人和家臣孔肆,独杀之!”
一句话,如同扔进湖水中的石头。
引起了轩然大波。
独杀虎?
这样的事情,可只有那些传说中的勇士才能办到!
即便是一向以戎马擅长的赵氏,也从未有人能做到如此神迹。
他们的先祖季胜是以脚力闻名,并非以巨力著名。
唯有和他们一脉,先祖季胜的兄弟恶来,才是以巨力闻名。
“详细说说。”赵鞅询问。
荣辙这才将他见到的事情,一一说出。
当他讲到辛又从那数丈高的悬崖上一跃而下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惊呼。
包括站在赵鞅身后的季赢。
她捂住嘴巴,显然想不到有人傻到会从悬崖上跳下去,就为了追逐一只老虎。
他们赵氏,想要老虎的话,不知道有多少人会献上。
“傻子。”季赢朝着旁边的辛又做了一个鬼脸,悄悄说了一句。
“后面的事情,我并不知道。不过听辛邑之人说,是辛氏君子杀了这只白虎,而那……孔肆,独自杀了赤虎。”荣辙道。
“你为何要将这些事告诉我?”赵鞅问道。
“秋狝田猎,就是为了比试各族年轻国人的围猎之术,看看平日训练如何,以为我宗周战事做准备。”荣辙道:“善战之军,一曰进退有度;二曰勇猛善战。若论进退有度,我们秋邑自认和辛邑不相上下,可是那悬崖之上,却只有辛氏君子跳下去了。”
那一跳,让荣辙彻底的放弃了。
因为他知道他是不可能从那里跳下去的。
即便他知道一些卸力之法,即便他知道跳下去也不一定会摔死。
可是那般决绝从容的跳下悬崖,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辛氏君子,过来。”赵鞅叫出了辛又:“荣辙所言,可是事实?你真的从那悬崖上跳下去了?”
辛又走到了赵鞅的前面。
他的身上满是污血,还未来得及擦拭。
“友人有危,来不及多想。如果是平日,我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辛又实话实说。
当时的情况就是,他只想捕猎到那只白老虎献给赵鞅。
“这只白虎,是你一人所杀?”赵鞅问道:“只是为了将虎皮献给我,求得对浦邑大夫的公正?”
“我杀虎之时,此虎已经身受重伤,白虎当为我辛邑国人所杀。”辛又道:“倒是这赤虎,确实是我之家臣孔肆一人所猎杀。”
“猎虎斗熊,竟然真的有如此猛士。”赵鞅道:“他在哪里?”
辛又回头,看到孔肆已经随着狩猎的队伍回来。
孔肆上前,站在辛又的右侧。
赵鞅只看了孔肆一眼,就知道孔肆乃是这天下无双的猛士。
“有如此猛士,辛氏将兴矣。”赵鞅说道。
全场一片寂静,没有人知道赵鞅的心中在想什么。
“瞻彼淇奥,
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
如切如磋,
如琢如磨”
赵鞅看着面前的几位少年,不由得想起了一首诗。
“辛氏子为友搏虎,不惜性命。荣氏子不妄贪名,磊落光明。有匪君子,辛邑、秋邑何愁不兴旺。”赵鞅道。
这是他对两个年轻人最高的评价了。
“茶儿,把我那一堆玉璧拿过来。”赵鞅道。
“啊?可是父君不是说……”季赢还未说完,就停住了。
她知道赵鞅的性格。
于是她从自己战马的口袋里,拿出两枚玉璧。
赵鞅将那两枚玉璧,分别送给了辛又和荣辙。
然后,他又拿出自己佩戴的一把铜短剑,送给了孔肆。
“吾曾闻天子虎贲天甲之卒中,有能力敌熊虎者,没想到竟然能在今日相见。”赵鞅道。
孔肆向赵鞅行了单膝跪地的军礼,结过了铜剑。
“辛氏君子,你可有授其馘术?”
“君子天生神力,假以时日,必将重现长公之威。我已将所学之术,授于君子!”孔肆如实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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