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将咱家救下来,这群锦衣卫不敢拿你们怎么样!”宣旨太监用他那尖细的嗓音叫着远处发呆的几名东厂番子。
他一脸趾高气扬的看向马万钧,鄙夷之色浓郁到了极致。
宣旨太监的脸上似乎在说,我就矫诏了,但你不敢杀我,更不敢拿我怎么样!
就连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都收我们冯公公的马前卒,也不知道你们在怕什么!
良久,宣旨太监一直没有等到东厂番子上前救下他,他扭头看着那群东厂番子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骂道:“你们在干什……”
他话还未说完,便傻住了。
只因他的身后哪还有什么东厂番子,只剩下他与高拱二人了。
“哦对了,刚刚忘记提醒赵公公你了,我看你的人有点吵闹,便叫我的人带你的人出去透透风了。”马万钧轻轻一笑,只是这个笑容在宣旨太监眼里,犹如恶魔的微笑一般。
“那……那又怎样?我可是冯公公的人,更是朝廷天使!你敢杀了我吗?”赵公公暗自咽了咽口水,色厉内茬道。
“可你矫诏了!”马万钧说道。
“那又怎样!你无凭无据的……”
“可你矫诏了。”
“你!”
“可你矫诏了!”
“啊啊啊!”
宣旨太监差点被马万钧给气到吐血,他颤颤巍巍的指向马万钧,半天说不出话来。
马万钧双手交叉,见讥讽这个赵公公也讥讽够了,于是转身看向高拱,说道:“本官此次越是奉命而来,高拱接旨。”
“草……草民接旨。”
高拱脸上挂满了无奈,但也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于是没有犹豫,再度跪拜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经由三司会审,现已经对吴鹏一案盖棺定论,高拱遭人陷害,朕深明大义,无须高拱再度赴京审讯,钦此。”
“高大人,接旨吧。”
马万钧神气的看了一眼身旁满脸震惊,随后化作一滩烂泥软趴趴的趴在地上的赵公公,心里冷笑连连的同时,将手中圣旨递给了高拱。
高拱颤巍着双手接过了圣旨,脸上的表情可谓丰富到了极致,已经用言语形容不出来了。
不过相比他脸上的表情,他的内心更是复杂到了极点,他有些感叹今天这七上八下的心情,更是感叹自己虽然人走茶凉了,但还是有不少志同道合之人在维护他事后的周全。
高拱心里很是明白,其中虽然有陆绎的身影,但以陆绎一个锦衣卫同知的身份,还不足以打消张居正和冯保的陷害,而在这件事上唯一能帮助自己的,恐怕也就只有吏部尚书杨博,和左都御史葛守礼了……
不得不说,高拱不亏是当过首辅的人,能够从几亿人之中杀出来,走到人臣极致,没有一个简单货色。
他仅仅凭借着对两封圣旨的内容,便能推测出其中的惊险和那些人的参与。
不过到这,高拱终于可以松了口气了。
“怎么……头有点晕……”
高拱正准备起身接旨,却突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脑袋歪歪扭扭了几下,竟然直接笔直的朝着身后倒去。
“高大人!”
马万钧见状一惊,还未来得及触碰高拱,便听见嘭的一声,高拱倒下去了……
“快去叫郎中!”
……
“李郎中,高大人怎么样了?”
高府主卧外,马万钧带着几名下属来回踱步,在看见给高拱救治的郎中出来后,顿时一拥上前,问道。
“回大人的话,高大人这是遭受了大悲大喜,胸中的精气神一朝散尽,这才造成了昏厥的情况。”李郎中朝马万钧拱了拱手,解释道。
马万钧听完李郎中的话后,顿时松了口气。
如果高拱因为这件事而突然暴毙,那整个朝廷必定会风起云涌,搞不好会再起党争。
毕竟始作俑者其无后也,高党的某些朝廷大员可不想步高拱的后尘。
前宋为何在党争中死去的士大夫几乎没有?还不是因为人人自危,谁都怕自己会步入某人的后尘,所以皆不敢下死手。
“大人切莫高兴太早,高大人虽然这次无碍,但因太过于急火攻心的缘故,命脉易损,恐没有多少年的活头了。”李郎中一脸遗憾的说道。
而也就在这时,高拱夫人高丁氏从里面的卧房走了出来。
李郎中见状,便朝这里马万钧拱了拱手,暂时离开了这里。
“夫人切勿着急,高大人吉人自有天相。”马万钧见高丁氏一脸的低迷,忍不住安慰道。
“谢马大人,妾身也不求我家老爷再有起复的可能,只求我老爷能够平平安安,无病无灾的安度晚年,可谁知到天不遂人愿,即便我家老爷已经闲赋在家,可依旧躲避不了天灾人祸……”高丁氏泫然欲泣,即便已是半老徐娘的年纪,但也足以让人看着心疼。
马万钧默然以对,他不过只是一个小小的锦衣卫千户,可不敢对那些权倾朝野的权臣,发表看法。
气氛凝固了很久,直到马万钧觉得自己该回京复命之后,这才向高丁氏辞别,带着几十名锦衣卫缇骑,朝着京师快马加鞭赶去。
就在马万钧赶回京师的第三天。
整个朝堂突然变得风起云涌起来。
首先,都察院御史曹国安上书弹劾冯保几条大不逆之罪,什么祸乱朝纲,什么蒙蔽圣听,什么有王振刘瑾之患,各种难听各种恶心的齐齐写上了奏折,惹得整个常朝全乱成了一锅中,各种政敌互相攻讦。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紧接着又有几个御史,给事中纷纷上书,弹劾冯保六逆六罪,似乎冯保不死,大明朝就会灭亡一般。
吓得冯保已经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天一夜,直呼自己冤枉。
“母后……”万历小胖子看向自己的母后李太后,小脸满是犹豫,不过却不敢放肆。
只因在场并不只有李太后一个太后,还有陈太后在。
“妹妹不用在意姐姐,姐姐只是对于外庭的吵闹声有些疑惑罢了。”陈太后拿起精美茶盏喝了一口茶,微笑道。
只不过这个笑容在李太后眼中,却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