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唐季的问题,还不等方威做出反应,坐在对面第一个座位上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带着少许警惕地目光看向他,很快,旁边的董大贵和另外两位当家也停止吹牛,就连一直盯着程铁的李清梅也跟着将目光移动过去。
很快,整个聚贤厅中变得格外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方威深呼一口气,抬手向四周的下人们吩咐道:“你们先退下吧!”
没过多久,整个大厅中便只剩下坐在桌边的十一个人,方威将手中的筷子放下,叹息一声,开口说道:“黑龙寨每个月都要押运粮草物资送往营州,寨内不少兄弟以为我能一统横州境内的山贼势力是依靠北都王李文权,实则非也,想想也知道,一个统辖西北八州的藩王怎么可能希望一伙山贼壮大起来,之所以会答应与他合作,是因为他答应在西北安定之后,封我个将军之职,我想着做山贼不是长久之计,为了自己和兄弟们考虑便答应了下来,除了每月纳贡外,还要制造冲突。”
“制造冲突?”唐季眉头微挑,一脸疑色。
方威点了点头:“这近半年时间,我按照北都王的吩咐,让手底下的兄弟们或者附属的山寨不时地向横州各县府发动进攻,再又西北军将我们驱赶,周而复始,如今横州百姓听到黑龙寨二字无一不恨之入骨,却又极为惧怕,北都王那边给出的解释是为了提高西北军的声望,他西北军确实是民心所向,但我黑龙寨却要遗臭万年了,哎,早知如此就不该答应,对了,我听说隔壁的岁州也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闻言,唐季侧首与苏卿对视了一眼,两人又默契地点了点头。
在离开京都时,天璇便给他们看了北都王递上的奏折,理由就是西北境内匪患猖獗,营州大军为救百姓于水火,投身于剿匪之中,无力抵御西北来犯之敌,没想到一切竟然是这货自导自演地一出戏!
苏卿紧咬牙关,有些愤怒地拍了下桌子:“他对得起那些在抗击江国大军中死去的边关将士吗?”
唐季抿了抿嘴唇,这样的人早就没了良知,为了自身利益什么都做得出来,哪管什么对不对得起,要不然西北也不会官员贪污腐败,百姓民不聊生,不再多想,转而看向方威:“方寨主,你再与他合作下去,长久不长久我不清楚,但可能要带着一寨子的兄弟做叛军了。”
方威眉头紧锁,凝望着他,愣神片刻后,询问道:“所以,你们是朝廷中人?”
霎时间,几位当家的神色剧变,满脸谨慎地望着几人。
孙渔夫却随意摆了摆手,吩咐道:“你们都坐好,继续吃饭!”
望着几人听话地放松下来,他进食的动作稍稍停顿,对他们如此听话感到诧异,这要是换做以前,听到这个老头子指指点点,对方早就动手了,看来有时候亮出实力也不是什么坏事,咧嘴一笑,继续吃了起来。
唐季的嘴角也露出一抹笑容,向方威说道:“是也不是。”
如果查清楚老丈人的死和狗皇帝有关系,那他就不是什么朝廷中人,以后做反贼都有可能,至于现在模棱两可的回答,则是不想那么快在对方面前暴露。
方威倒没有纠结他的回答,反倒在得知对方的目的后轻松了几分,重新拿起筷子:“我们是山贼,又不像元儿那般心善,杀人放火的事情也做了不少,在朝廷面前,做不做叛军都一样。”
话说到一半,他突然抬起头看向唐季:“如果我现在把你们绑了送给北都王去,或许还是大功一件!”
唐季耸了耸肩膀,面色自然地摇了摇头:“如果你真得不在乎,之前就不会答应与北都王合作,当山贼大不了洗手,如今西北那么乱,朝廷要管也是先处置那些昏官,但若是做了叛贼,那性质可就完全不一样了,朝廷的十万大军就要到了,若是坐实北都王有反叛之心,消息传回京都,后续还会有增援,到时候想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听了他的话,方威刚夹到嘴边的饭菜掉落到桌子上,脸上的笑容变愁容,看了几眼坐在左侧的兄弟和儿子,又沉思一番,抬眸询问道:“那唐公子的意思是让我解散山寨?可外面如今这么乱,就算我答应,寨中的兄弟们未必能答应。”
“不急,你先告诉我,你们下次去营州是什么时候?”唐季夹了块瘦肉吃下。
黑龙寨加起来差不多七千多人,不算少,但要说多也多不到哪里去,随便换个行业都能好好活下来,比如他刚好缺护卫,季然银行也需要高手镇场子,实在不行送去叶骁那里押镖也行啊!
不知为什么,见到他这副自信乐观的样子,方威紧张的情绪也渐渐消散,回道:“就在三日之后,北都王说有事与我商量,还让我亲自前往!”
唐季微微颔首,看来花元儿之前所说都准确无误,眼睛眨动两下,追问道:“没有说是什么事吗?”
方威轻轻晃了两下脑袋。
看来对方是打算搞事情了,唐季扭头看向他,再次问道:“可以带我们进去吗?”
方威眉头微皱,解释道:“营州城已经封闭,唯一的入口便是南门,那里会有一位大师境的强者镇守,想要过关必须检查实力,你们三位倒是好说,只是......”
话说到一半,他看向远处的孙渔夫。
孙渔夫抬起手挥了挥:“不用担心我,老头子想进城没有人拦得住,你们尽管商量便是。”
闻言,方威收回目光,继续道:“这样的话,就没有什么问题了。”
唐季点头回应了一下,转而看向苏卿,两人交换了个眼神,随即说道:“既然如此,那三日后就劳烦方大寨主带我们进城了。”
“哪里得话,方某以后还得仰仗唐公子。”方威连忙笑着回复,还不忘带上一句彩虹屁,继而抬手拍了拍手,将那些下人们重新唤了进来,大声笑道:“今天在场的都是自家人,诸位不用客气,放开喝,放开吃!”
就这样,这场午宴拖到现在才正式开始,桌上的菜肴种类很多,却有些凉了,桌边的众人表面热情,其实各怀心思。
坐在左侧第一张座椅上的光头男子稍稍抬头,带有深意地看了眼正和方威相谈甚欢的唐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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