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我对徐凤年不感兴趣,也没打算跟你去争徐凤年。”初冬从姜泥旁边错身而过,脚步一顿,怜悯的瞥了眼这个发育不良的小丫头,摇了摇头,径直走过。
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这么小年纪就开始宫斗争宠,可惜...可惜。
姜泥虽然看不懂初冬的眼神含义,也不知道刚刚那会儿功夫王家小姐究竟脑补出多少狗血宅斗情节,但心里隐约有种被人冒犯的感觉。
没等她出言反驳,初冬就已走远,门外的说话声突然大了几分,回过头发现王林泉变得似乎有些激动,像是有些事情未能谈拢,最终失落的拱手告退。
徐凤年看着王林泉努力直起腰杆的背影,余光瞟到躲在门后的一抹素色裙摆,眼中的悲凉消散大半,压抑的心情也恢复了些许。
“还躲呢?刚才就看见你了。”
徐凤年嘴角扬起一抹浅笑,走上前把姜泥拽出。
姜泥挣脱徐凤年的手臂,整理了一下衫裙,撇过头,装作不以为意的说道:“我...我哪里躲了?我是在院里看花,对,看花。”
姜泥说着朝庭院两侧的花圃走去,蹲下身子,打量面前的一簇鲜花。
“别看了,我待会儿要去趟襄樊,你来不来?”徐凤年也不戳破这丫头的瞎话,跟着蹲了下来,抬手撑起下巴,歪着头看向眼前这朵最倔强的小野花。
“你疯啦?襄樊可是靖安王的地盘。”姜泥闻言一惊,转头恰巧与徐凤年对视,一种无法言喻的慌乱从心底泛起,姜泥赶忙移开视线,伸手撩拨一下耳畔垂落的发丝。
“我知道啊。”徐凤年笑了笑,并没有继续盯着姜泥,而是把目光落在了花团锦簇的庭院,语气带有一丝低沉,“徐骁行事和我师父一样,都是连环行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为了让我安然离开青州,王伯主动暴露,就是要把自己和整个王家交给赵衡做弃子.....”
姜泥已经从周寂那里知道了此事,王林泉和徐凤年刚在门外发生争执,想必也是因为这件事。
“所以你去青州是想保住王家?”姜泥轻声道。
“我既要安然离开青州,也要将王伯一家送回北椋。”徐凤年伸出双手,在姜泥面前虚握,笑道:“按照老周的说法......成年人不做选择,我全都要~!”
“那王家的小姐你也要喽?”姜泥语气幽幽道:“我看人肤白貌美,又是大家闺秀,是不是明天我就要改口称人‘主母’了?”
徐凤年眼皮直跳,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哭笑不得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才没有。”姜泥像是被踩了尾巴的小野猫,顿时跳起身来,撇过头否认,顺势转身跑开。
“哎~!襄樊,你去不去呀?”徐凤年伸手做喇叭状,开口问道。
姜泥脚步不停,声音远远飘来,“去!我换身衣服。”
徐凤年哑然失笑,笑道:“我先去找老周,一会儿船上汇合。”
姜泥的身影早已消失在墙角,就在徐凤年以为她没有听到的时候,却见院墙一角伸出一只手臂朝他挥了挥,示意自己收到。
王林泉掌管青州财权,被称为靖安王的财神爷,自身财力自是不容小觑。
整座王家宅邸建在春神湖湖心姥岛,庭院深深,亭台楼榭,小桥流水,一派江南烟雨风情。
周寂作为北椋世子的好友,安顿在宅邸的一处清幽小院,徐凤年来时他正陪着司藤在廊间漫步。
瞧见周寂端着花盆时而踱步时而低头‘自言自语’的身影,徐凤年虽说已经习惯,但每每看到还是觉得有些别扭。
“老周,王伯那边已经说好了,我打算进城见一见靖安王,看能否从他那里找到两全之法。”徐凤年上前几步,沉声道,“保全王家,离开青州。”
襄樊之于徐凤年无异龙潭虎穴。
周寂淡然一笑,拂袖起身道:“坐了那么久的船,确实有些沉闷,走吧,同去。”
过了半晌,众人一行再次登船出发,从湖心姥岛朝襄樊方向驶去。
另一边。
靖安王世子回去禀告父亲,得知王林泉是徐骁埋在青州暗线,并要作为弃子换取徐凤年安然离开,本就性情桀骜的他更是怒火中烧,当即带着上阴学宫的学子赵楷重回春神湖,想在湖面劫杀徐凤年。
北椋安排的商船其实并不小,但面对三艘庞然大物的黄龙楼船宛如一只舴艋,稍有碰触就有可能粉身碎骨。
船上众人无不表情凝重的望向驶来的青州水师,徐凤年手掌搭在刀上,腾腾杀气扑面而来。
周寂眉头一挑,笑道:“上次只有一艘,这次直接来了三艘,看来这位靖安王杀意已绝啊。”
“若我死在这里,北椋大军必然杀入青州,靖安王必然不会做出如此冲动无谋之举。”
论起勾心斗角,周寂远不如徐凤年。
听到徐凤年这么说,周寂恍然道:“看来是有人瞒着靖安王出手,而他本人装聋作哑,顺水推舟。”
眼看三艘黄龙楼船成包夹之势,左右两边的船体扬起一排巨型长杆,顶部固定巨石,被青州水师缓缓拉起,姜泥隐隐感到不安,扫了眼两旁,皱眉道:“那些杆子是干嘛的?”
青鸟眉头紧锁,面色沉重道,“那是拍杆,砸船用的。”
徐凤年看着这些快要被完全拉起的长杆,虽未真正经历过水师战斗,但瞧着杆头古代的巨型石墩,心知这一下若是砸到船体,恐怕自己船都没了。
所幸自己这次前往襄樊早有准备,听到身后传来的一阵脚步,宁峨眉带着数十精锐从船舱赶来,换掉身上的粗布衣衫,双手抱拳道,“世子,凤字营愿意一战。”
“准了!”
面对如此险境,徐凤年怡然不惧,神色倨傲的站在船头,迎风而立,好似底气十足。
凤字营虽是精锐,但毕竟以骑兵为主,面对水师楼船,徐凤年哪来的自信?
在场北椋将士无不被徐凤年的气场所慑,战意升腾,奋勇争先,合力破坏两侧的拍杆。
唯有周寂表情古怪,耳畔传来了徐凤年凝音成线的声音,“老周,你不是会飞吗?一次能带几个人?”
周寂嘴角一抽,满头黑线,跟着装了起来,神色淡然道,“别说带几个人,带整艘船飞都行。”
徐凤年微微颔首,有老周,有李剑神,在湖面对上水师又有何惧?
随着号角响起,正前方的楼船打起旗号,两侧箭手与标枪手相继就位,以弓箭干扰宁峨眉的凤字营,另一侧用标枪长索勾住商船,将其拉到战船船下。
如此倒是正和徐凤年的心意,吩咐众人上前夺船,宁峨眉以及身旁的舒羞、魏叔阳、青鸟、吕钱塘等人沿着长索登上楼船,在甲板上与围拢过来的青州水师进行厮杀。谷暡
靖安王世子看着徐凤年手下的这一众高手,神色颇为不屑,抬了抬手,甲板前方的士兵挥动号旗打出旗语。
另一侧楼船悄然靠近,扬起巨型长杆,想要趁徐凤年不备直接将船体砸碎。
魏叔阳他们见状想要回援却被青州水师缠住,眼看拍杆被缓缓拉起,徐凤年眉头微皱,转身看向李淳罡。
李淳罡坐在楼梯上抠脚,丝毫没有出手的意思。
‘咳~’一声轻咳从旁边传来。
徐凤年仿若未闻,咬了咬牙,抬手搭上绣冬春雷的刀柄,沉声道:“还请前辈帮我照看一下姜泥。”
姜泥露出一丝担忧之色,旁边再次传来一声轻咳。
“就不问问我吗?”周寂摸了摸鼻子,举手道。
徐凤年面露惊喜,语气中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幽怨道:“你终于舍得出手了?”
‘终于...’‘舍得...’
周寂横了徐凤年一眼,徐凤年立马换成憨傻的赔笑,侧身做出一副‘请’的手势。
周寂淡然一笑,并指为剑向身侧的楼船划去,一道无形的剑痕在面前浮现,仿佛是在虚空作画,画一只不存于世的剑。
“这一剑我从梦中得来,名为大河剑意。”
梦中悟剑,难不成老夫看走了眼,这小子是个剑道天才?
李淳罡不知不觉间坐起身来,目光盯着周寂,露出一丝期待之色。
磅礴的大河剑意,倾泻而下。
平静的春神湖掀起层层巨浪。
乍一看仿若一条数十丈宽的滔滔大河,从周寂身前浮现的剑痕奔涌而出,再一看,眼前空无一物,只有巨浪翻涌的声响从虚空传来,楼船直接倾覆,船上的青州将士纷纷落水。
待楼船浮出水面时,众人才发现整艘船像是被人从中间裁剪一般,切口平滑的左右分割,随着剑痕缓缓消散,巨浪翻涌的声响跟着消失不见。
在场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一幕,远处的靖安王世子揉了揉眼,扶着栏杆探头张望,湖里到处漂浮着残破的木料,数百名水师将士尽皆落水,所幸没有多少伤亡。
这可是大型楼船,青州水师的底牌,黄龙楼船。
每一艘都造价不菲,还要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造成。
就这么,莫名其妙的碎了?
“那人是谁?”
赵楷上前两步,皱眉道:“此人名叫周寂,乃是徐凤年游历归来时认识的好友。”
“周寂.....”靖安王世子沉声道:“没想到徐凤年身边竟还有如此高手,你找来的那个吴六鼎呢?怎么还没有过来?”
“他既然答应会来,兴许还在路上。”赵楷迟疑道。
靖安王世子面沉如水,为杀徐凤年已经毁去一艘黄龙楼船,若是今日再将他逃脱,那损失就有些太过惨重了。
取出神臂弓,靖安王世子挽弓瞄向徐凤年,想要趁所有人都把注意放在那艘被拦腰斩断的楼船上面的时候,暗中将其射杀。
徐凤年身后便是姜泥,退无可退,在箭矢射到身前的同时,两根手指从旁边伸来,轻描淡写的夹住箭矢,反手丢出,箭矢以更快速度疾驰飞回,靖安王世子瞳孔猛然一缩根本来不及反应,眼睁睁看着一点寒光在瞳孔中逐渐放大,即将刺入眉心的瞬间,忽有一个浑身覆盖甲胄的身影挡在面前。
长刀劈砍,淡红色的真气涌入其中,灿若金石钢铁,在接触箭矢的时候发出刺耳声响,连带着火花点点,寸寸崩裂。
砰~
身披甲胄之人松开手中刀柄,双手前探抓住了这枚箭矢,同时被箭矢上面携带的力道震退半步,这才将其接住。
靖安王世子半晌才回过神来,认出这人便是赵楷的随从,不由露出后怕之色,在随从的搀扶下起身,向赵楷表示感谢。
赵楷表面上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感激涕零,心里却满是后悔。
与此同时,一叶扁舟从远处的迷雾中驶来,面对杀气腾腾的青州水师仿若无视,径直朝徐凤年所在的商船驶来。
周寂目光扫向来人,一人一船一根竹竿。
实力不怎么样,也就老魁水平,谱子摆的挺大,够装。
徐凤年同样注意到了这个不速之客。
对方能从青州水师的眼皮子底下通过,必定就是青州水师请来的援兵。
小船行至商船一侧,扫了眼漂浮湖面的两截楼船,吴六鼎眼底闪过一丝凝重,抬眸望向商船甲板上的一众人,看了眼徐凤年佩戴的双刀,把目光落在了端着花盆的周寂身上。
吴六鼎面无表情,沉声道:“是徐凤年吗?”
“不是,你认错人了。”周寂指了指旁边带刀的徐凤年,笑道:“喏,这个是。”
徐凤年皱眉道:“你是谁?”
“吴家剑冢,吴六鼎。”吴六鼎心性打磨极为坚韧,神色毫无变化,看向徐凤年,目露杀意道:“你娘当年反出剑冢,剑冢名声受损,这屈辱总要还上。”
徐凤年朗声道:“母债子偿,这份债我接着!”
吴六鼎与徐龙象相似,徐龙象取名龙象是因为天生具有龙象之力,吴六鼎名为六鼎,亦是天生神力,从小便可力举六鼎。
“你要接,那便接着吧!”
吴六鼎冷笑一声,在靖安王世子伸出尔康手的同时,竹竿伸出,插在了另一侧完好的黄龙楼船下方,缓缓将其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