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开以后,周寂和范闲的心情都放松下来,指着对方略显憔悴的脸哈哈大笑。
靖王府的诗会可以说是京都里最热闹的社交场合了。
太子好文,也会时常举办诗会,但毕竟涉及储君之位,前去参加的都是些有着明确目的的门人,文人墨客不少,但各府女眷却不甚喜欢。
靖郡王则有所不同,他虽然是皇帝陛下的亲弟弟,却一向立志做一个富贵闲王,世子举办诗会不论门庭,即便是太子门下也照请不误。
少了门庭之隔,只谈风月,京都的各府女眷自然也都喜欢靖王府这边的诗会了。
周寂和范闲一道前来,远远就看见靖王府门口排起的长龙,靖王世子李弘成站在门口像是在等什么人。
范若若心思灵动,颦眉道:“昨日哥哥与太子门人当街对峙,今日二皇子的好友靖王世子就在门口亲自迎接,想来是要借这场诗会招揽哥哥了。”
“他们兄弟俩争家产,关我什么事?”范闲撇嘴道:“我就是来找我的鸡腿姑娘的,其他一概不管。”
周寂看着好笑,却也没有说什么。
昨天交谈他有所保留,只说明自己是从2012年穿越,并未告诉范闲有关《庆余年》的事情,反正眼下的这个世界和他记忆中的有所偏差,隐瞒真相对范闲来说未必是件坏事。
“若若妹妹。”李弘成看到范府马车驶来不禁面露喜色,和范若若打过招呼,视线从周寂肩上的剑匣扫过,目光落在范闲身上,笑道,“想必这位就是范闲范公子了吧?”
“初次登门,给你准备了几件礼物。”范闲比李弘成还要热情,从藤梓荆手里接过几包东西,不由分说的就往李弘成手里塞。“这包是蜜饯,这是蔗糖,这个我也不知道是什么调料,你自己尝尝吧。”
李弘成一时不知如何应对,二皇子让他转达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见范闲又塞来两袋东西。
“对了,路上还给你带了两袋柿子,你是世子,这是柿子,也算有缘。”
李弘成哑然失笑,明白对方是有意堵他,于是打消了心里的念头,侧身指引道:“范公子请。”
进入厅堂,座位由纱帘薄帐分隔,一边坐着两排年轻才子,另一边影影绰绰,想来都是些京都才女了。
范若若见到几个相熟的姐妹,朝范闲示意道:“哥,今日诗会姑娘们都坐那边,那我就先过去了。”
说完朝周寂微微裣身,转身离开。
周寂扫了一圈在座的年轻才子,找了处偏僻的空座坐下,饶有兴趣的看着这群京都才俊‘人前显圣’。
“说起来我还没参加过诗会呢,联谊会倒是去过几次......你去找你的鸡腿姑娘,我在这边凑凑热闹。”
周寂打发走范闲,怡然自得的挑着桌上的东西吃。
范闲咒骂周寂不讲义气,但也没有硬拉着周寂跟他走,毕竟帘帐那边都是些女眷,他自己也知道直接闯去有些僭越礼法。
今日天气不错,风和日丽,再加上周寂昨晚彻夜未眠,听了一会儿有些酸腐的陈词烂句,好奇心也慢慢褪了下去,打了个哈欠竟还有些犯困。
这文人斗法还没有贼王骂街有趣。
像什么“梦中雷州道,又来走这遭。须不是山人索价高,时自嘲……”,又有“酒杯浓,一葫芦春色醉琉翁,一葫芦酒压花梢重……”还有“东夷人物尽飘零,赖有斯人尚老成……”
诗词本就主观上的文学,除非是差距太大,要不然根本谁也不服谁,两首词放在一起,基本上都是相互吹捧几句,然后不了了之。
想当初贼王大会,八大贼王大打出手,那叫一个精彩。
当然,最精彩的部分还得是他仅凭一只手就技压群雄,毫无争议的夺得魁首,称号盗圣的过程啦。
周寂抿着清酒,不理会场中喧闹。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酒杯。
诗是好诗,小学初中高中都得‘背诵并默写全文’的作品,能不是好诗吗?
周寂听着一阵又一阵的惊呼,不禁有些兴尽,提起身边的剑匣摇摇晃晃的朝厅外走去,刚到庭院就见到有一人正坐在庭院中央的亭子里,盘膝而坐,焚香静读。
周寂止步。
他停下不是因为想停,而是有一柄剑指向了他,锋芒毕露,杀机暗藏。
定睛望去,那人身边站着的是一个人,双手抱剑,身怀傲骨。
周寂知道,刚才指着他的那柄剑就是这人,以人为剑剑人合一,想来这便是京都的九品剑手谢必安了。
二皇子合上红楼,吟诵道:“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相较于范闲所作的‘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我还是更喜欢你的这首临江仙。”
二皇子撩了下侧脸的留海,看得周寂一阵恶寒。
这货怎么这么像羊驼?
“二皇子谬赞了,这首词是由杨慎所作,我只是代为传诵罢了。”周寂并不疑惑二皇子能知道这首词,毕竟隔墙有耳,在易食居这种地方什么样的消息都有可能传出。
“你认识本王?”二皇子暗中记下杨慎这个名字,好奇道。
周寂摇了摇头,目光看向二皇子身边的剑手,笑道:“我听说过他。”
“九品剑手谢必安。”
谢必安双目一凝,目光落在周寂身负的剑匣上面,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人很危险,极度的危险。
“看起来你也是个剑手,要不要跟他打一架?”二皇子昨日就通过情报得知了周寂的大致信息,看了眼周寂身负的剑匣,又看了眼谢必安,开玩笑道。
话音落下,整个庭院的气氛也随之凝结。
这时一个没心没肺的年轻人一脸傻傻痴笑,一边看着自己手掌,从后厨方向走来。
长剑出鞘,一道闪光晃过周寂的双眼,目标不是周寂而是快要走进庭院的那个年轻人。
范闲还在痴傻的看着自己的左手,这是他的老婆.......不对,是他老婆握过的手,柔夷的温润萦绕心田,没等他反应过来便看到一点寒光朝他咽喉逼近。
范闲反手抓握对方手腕,侧身一推与之相退三步,刚想再次出手却听到院中有个陌生的声音传出。
“让他进来。”
谢必安收剑而立,重新回到二皇子身边,从周寂身旁路过的时候,虽然没有说话,但身上流露的气息已然是另一种方式的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