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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厚熜早早起床,焚香沐浴,更换新衣……
天微微亮,朱厚熜身着得体明黄色龙袍,头戴帝冠,英姿勃发地走出乾清宫。
张永、黄锦等一众大太监见他出来,齐齐一礼,“奴婢参见吾皇万岁。”
“嗯。”朱厚熜轻轻挥一挥衣袖,悠然道,“五品以上的官员都到齐了?”
“回皇上,到齐有一会儿了。”
朱厚熜扫了眼左右,没瞧见想见的人,疑惑的看向张永。
张永会意,解释道:“李百户在奉天殿广场维持秩序呢。”
朱厚熜不置可否,迈步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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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庙的起源是从商周开始的,起初称大庙,后又称高庙……最终演变成太庙……
古人极重孝道,犹以为天下万民表率的皇家为甚。
基于此,历代皇帝祭祀宗庙,都是个非常庞大且繁琐的工程,因为每一个故去的神主,皇帝都要从头到尾走一遍流程,一整个下来,通常要好多天才能完成。
随着王朝的发展,神主牌位会越来越多,祭祀宗庙的工程量也会越来越大,为避免影响国政,因此对太庙的神主数量才会加以限制。
不然,皇帝光是祭祀一次,就要浪费许多时间。
饶是如此,祭祖仍不是个轻松活,通常来说,一次祭祖可往往需要数日之久。
时至大明,这种情况才好起来。
这还多亏了朱元璋!
当初老朱建国之后,也遵循历朝太庙制度,给自己的几个祖宗单独设庙,逐一祭祀,后来又觉着这么整太浪费资源了,也给子孙增加了负担,便从一人一庙改为一庙。
自德祖至仁祖集中供奉在一起,这一来,不仅省钱,也方便皇帝祭祀。
不过,朱元璋仍是对太庙神主数量做了限制,改为天子九庙,满则祧。
祧庙又称世庙,依旧享受后继之君祭祀,只是规格降了一个档次,并非遗弃不管了。
时光荏苒,岁月变迁,时至今日,朱元璋建国时供奉四位祖宗皆祧了出去,太庙供奉的神主牌位,皆是正儿八经的皇帝。
也是直至现在,太祖的神位才摆到了正殿正中央!
同时神位也已满员。
再之后,就要按亲疏远近来祧这些做过皇帝的神位了。
当然了,历朝历代打江山的太祖都是万世不祧,无论国祚多久,无论传承多少代,太祖神位都必须在正殿正中央,不可挪动。
……
半中午,才走完开场流程,朱厚熜沿着玉阶进入太庙,开始一一祭祀列祖列宗。
少年人满脸的肃然,恭敬,一丝不苟……
太祖神位前长跪不起,太宗神位前五体投地……
直至中宗时,他才少了丝敬重,多了丝异样。
无他,这并非走正统流程登基的皇帝,既无皇太子履历,亦无先帝遗诏,同时,这也不是嫡系亲属。
哪怕在群臣的聒噪下,朱厚熜对孝宗父子有了反感,可心理上朱厚熜还是敬重的,唯独这个人,这个靠大臣拥护,靠太后懿旨登基的皇帝,他很不认同……
甚至,他觉得自己父亲都比中宗更有资格进太庙。
当初为啥要让他进太庙呢?
朱厚熜心中颇有微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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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驻足太庙前充当门神,奈何,太庙可不是一间房舍那般简单,它恢弘庞大,根本瞧不见里面神位、神像,只能在心里想象,缅怀一下。
祭祀期间,除了皇帝,以及特殊情况,否则,任何人都不能进入太庙正殿之中。
想来,当然可以,不过得偷偷摸摸才行。
想到一两代帝王之后,小胖就要去祧庙了,李青心中颇不是滋味,世庙可远没有太庙气派,且享受的祭祀规格也不一样。
可这是礼法,改太庙制度的难度不可谓不大,其造成影响力犹在嘉靖重议大礼之上,除非……有特殊情况。
亦或,有一个合适契机。
常规手段根本行不通!
左右不过换个地方,仍旧享受子孙祭祀,我是不是太在意了,或许小胖都不觉得有什么……李青暗叹:还是顺其自然吧,当大度一点。
可心里这般想,情感上却无法不起波澜……
此次祭祀很是隆重,比之朱厚熜登基时走流程还要高,那时祭告太庙是为登基,此时祭祀是为祭祀……
这一番祭祀用了整整三日,朱厚熜表现欲强烈,那叫一个一丝不苟,主打一个孝顺。
如此这般,主要是在找补自己之前的行为,同时,也是为了让朝政重回正轨。
开口认错是不可能的,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弥补……
朱厚熜为他之前的行为买了单!
不过,买单的不能只是他一个,集体逼宫的行为,亦要有人买单,否则,皇帝颜面何在?
祭祀结束后的第二日,朱厚熜便开始了清算。
不过,鉴于激愤群臣情绪还未平息,朱厚熜并未大动干戈,只是让张璁、桂萼等人联名弹劾杨慎等几个极度讨厌的侍郎,尚书、大学士,却是一个没敢动。
这次,弹劾点也不在大礼上,而在君君臣臣上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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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没有阻拦朱厚熜的行为,虽说他不喜欢小皇帝的做派,可这种行为却很有必要。
事儿闹这么大,如若皇帝屁都不放一个,群臣对皇权的敬畏心会大大削弱。
不良影响太大了!
皇权可以被削弱,却不能一下子大幅度削弱,否则,很可能会刹不住车,一崩再崩……
是夜,杨府。
禁足在家的杨慎被惊醒。
“谁?”
“是我。”
李青吹燃火折子,点燃桌上的蜡烛,露出真容。
“果然……”杨慎惨然,却并不怎么意外,轻哼道:“直说吧,鸩酒还是白绫?”
李青:“?”
杨慎缓缓坐起身,一边提着鞋子,“自那日宫门前听了皇上口谕,我便知道会有今日,还好,提前让小娥回了娘家……”
杨慎穿戴整齐,抬手道:“拿来吧!”
“……”李青苦笑,“你以为皇帝要杀你?”
杨慎淡淡道:“杨慎畏罪自杀,皇帝扼腕叹息,既成全了皇帝圣名,又免了许多苦楚,两全其美。”
李青讶然:“经此一事,你倒是成熟了许多。”
“少一副老成姿态。”杨慎一甩长发,深吸一口气,瓮声道,“宣旨吧。”
“没旨意。”李青笑笑道,“我来没有受任何人指使,我来是因为我想来。”
杨慎:“?”
“呵呵……坐。”李青当先坐了,道,“对咱们这位皇帝你怎么看?”
顿了下,补充:“都这会儿了,没必要再给他留面子,直言便是。”
杨慎呆了呆,随即恍然,“也罢,那就将我的话转呈给他吧。”
理了理思绪,杨慎道:“自诩聪明,自以为可以掌控一切,可以无限度试探底线,甚至是下限,其实不过小道尔,如若皇帝如此一意孤行下去,早晚会失了臣心,继而是民心!”
“杨侍郎不妨展开说说。”
“大礼重议本就是个昏招,事情闹大之后,见事不可为,便以寿宁侯、建昌伯为要挟,迫使皇太后站队他这边,顺势把自己摘出去……”
杨慎嗤笑:“张皇太后却是不对,张家兄弟亦是死不足惜,然,皇帝这种把一切罪责、过错推给别人,自己扮演一个受欺负的角色……如此行径,哪有一点圣主明君的气度?”
顿了顿,“都说先帝肆意胡来,可先帝有一点他拍马难及,先帝行事虽生莽,却从不出尔反尔,更不怕担恶名。”
“一个大开大合,一个却屡耍阴招,如大宅院中的女人勾心斗角……”杨慎苦涩道,“这是一个皇帝该有的风度与担当?”
杨慎长长一叹:“不过他能收手总归是好的,至少在还没正式步入官场的翰林学士、国子监的学子,这些相对单纯的才子心目中,皇帝姑且还是圣明的……可若他一直践行这种行事作风,早晚会将大明搅得乌烟瘴气。
然,更可悲的是,他大概率还会以为自己特能耐,特聪明,一切尽在掌握。”
杨慎苦涩叹息:“一个皇帝当工于谋国,而非工于心计,皇上路子走偏了啊。”
李青默然又欣然,轻轻点头:“确是如此,杨侍郎高见。”
“呵呵……高见的又何止我杨慎?”杨慎苦笑,“此番大礼重议,看似圆满落幕,实则已然寒了诸多大臣的心,幸赖,他及时收手……”
李青轻叹,问:“若能度过此次难关,他日可还愿入朝为官?”
杨慎轻轻摇头,不掩饰鄙夷:“这样的皇帝不值得!”
李青无言以对,又问:“这样的大明呢?”
“这样的大明却遇到这样的皇帝……何尝不是悲哀?”杨慎苦叹摇头,“你并不了解咱们这位皇帝,他根本没有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他眼中只有权力,只有自己,终有一日你会明白,他做任何事都是以自身利益出发,而非从社稷百姓出发。”
言罢,杨慎提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这便是我的心里话。”杨慎淡然道,“你如实回禀便是,无需修饰。”
李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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