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
喻唯一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估摸是谁在背后说她的坏话。
电梯徐徐下降。
盛世下意识揉了揉她有点凉的手,偏头看她的时候,顺势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摊开披在她身上。
拉了拉领口,给她裹严实。
“以后出门还是得穿两件衣服,外套不能减。”
“好。”喻唯一点点头。
盛世比她高许多,垂眸的时候就看见她点着脑袋听话乖巧的模样。她越是乖,他愈发觉得她被欺负惨了,心里形容不出的滋味。
电梯抵达负二楼。
他搂着她出来,走到古斯特车前,盛世打开副驾的门让她进去,又弯下腰给她系好安全带,才关上门绕过车身去了驾驶座。
车子呼啸从榕城大学校董办公楼驶离。
车厢里安静。
盛世开着车,时不时偏头看她一眼。只见她乖乖坐在椅子上,裹着他那件于她来说很大的外套,显得她人又小又呆。
幸好他今天过来了。
他的担心是正确的。
不然,还不知道她会被那群人怎么欺辱。整个屋子一群老狐狸加两个心机婊,专门把她这只小白兔叫过去,试图打压欺负她来寻找满足感。
盛世想骂她。
可是一想到她已经受过委屈,瞥见她乖顺白净的脸,他又说不出重话。
该骂的还是他自己。
但凡他早点去校董办公室,赶在她到之前就在,那群老乌鸦也不敢对她大呼小叫。
想到这,盛世开口的嗓音温软了很多。
刻意缓下来的语调,怕她二次受惊,“喻唯一我上次是不是告诉过你,遇上解决不了的事情第一时间告诉我。”
“恩恩,说过。”
“说过为什么你记不住?今天这桩事,在你被校董办公室的安保叫走的时候,你就该打电话给我。”
“你看那两个绿茶多聪明,遇上事转头就抱大腿,立马联系在校的李副校。你怎么就这么笨,我比李副校分量重多了,躲在我背后那群老东西半个字都不敢对你说。”
喻唯一端正坐在副驾上。
不知是被训的害怕,还是紧张,或是其他情绪,盛世细心地看见她无意识中攥了攥身前的两只手。
他是不是说话语气有点凶了?
男人打了方向盘,松下油门踩了刹车,将车靠边停下。
停稳了。
他修长干净的手从方向盘移开,倾身往喻唯一那边靠了几分,然后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女人显然没想过他会忽然靠过来握住她的手,喻唯一本能惊讶。
抬起眸子看他。
盛世恰好也低头看她,两人目光交汇对视了一眼。
从喻唯一的角度,午间的日光从副驾车窗外透进来,犹如一把有温度的碎钻落在他侧脸上,令他本就优越的骨相额外增添了几分难得的温柔。
那刻。
喻唯一心脏蓦地紧缩。
心跳快了几拍。
有点失神。
以至于没听见他之后说的话。
“喻唯一?”
“喻唯一你听清楚了吗?”
喻唯一回过神,大梦初醒的呆愣样,落进盛世眼里,他就知道她晃神了,没认真听。
男人沉脸,语气也故意冷了点,“我跟你说话喻唯一,你心里在想什么,又是发呆又是出神——”
在盛世的注视下,喻唯一抬起手指了一下窗外的阳光。
然后又轻轻指向他的侧脸。
女人神情认真,诚恳道:“刚刚光落在你的脸上,好好看。”
跟喻唯一相处总是无法生气。
她天生一副乖巧模样,实在是讨喜。另外,她看起来真的很真诚,有一颗真心。每次说话都很温柔,仿佛抱着她最大的诚意在跟你相处。
即便想生气。
看看她的脸,听听她的声音,气消了。
盛世瞥了她一眼,坐回驾驶座,“别以为夸我一句就能翻过这一页,我不吃这套。”
“哦,好吧。”她应着。
“以后有什么事第一时间联系我,不要再发生今天的事,像只呆头鹅一样杵在校董办公室被人当靶子耍!”
喻唯一点头。
点完头她又抬头看他,小声辩解了句:“我有录音……”
她不说他倒是忘了。
还不算太傻,知道录下跟服装租赁店老板的对话。
盛世教她:“录音这种呈堂证供是文明人之间用的,跟野蛮没规矩的货色,拳头才是硬道理。录音作为证据,只能让他们口服。我揍他们一顿,他们能心服口服。”
说到这。
男人偏头看她,伸手摸了一下她毛茸茸的脑袋。
语气宠溺道:“你斯斯文文的不适合用我的方法,日后也像这次一样机灵着保留录音。其他的事就交给我做,你要相信我啊喻唯一。”
迟迟没听见她开口说话。
就在盛世蹙眉,准备说什么的时候,便看见喻唯一皱起小脸,伸出手指指向他后方。
盛世转头。
看见车窗外执勤的交警,下一秒,对方敲了窗户。
盛世:“……”
-
御园别墅。
晚霞染红了天际,喻唯一坐在阳台吊椅上看日落。几抹橙黄落在她的裙角,倒映在她清冷澄澈的眼眸里。
“扣扣!”
孙嫂敲了落地玻璃门。
妇人端着药碗进来,摆在喻唯一手边的花架高椅上,“小姐,这是中医新开的调理身体的药,有点苦。”
“韩家这些年生意不太好,孙夜雪嫁去了王家,韩振华有意将韩青青嫁给顾北城,希望能和顾家联姻,得到帮扶。”
“月底榕城有一个黄金矿山投标会,做黄金生意的韩家不会错过,韩振华估计会想尽办法去中标。”
喻唯一没说话。
端起那碗冒着热气的中药,吹凉了些,然后仰头喝了。
像是没什么味觉。
再苦的药顺着喉咙吞下去,也就是十几秒钟的功夫。
她把空碗递给孙嫂,重新斜躺回吊椅,望着远处被夕阳染红的桂树,“查到孙平堂当年下的药的成分了吗?”
“暂时还没有。”孙嫂回。
午后回御园,小姐就吩咐她派人去查当年孙平堂下毒的成分。
试图找到能缓和的解药。
以前孙嫂就提过,但都被喻唯一拒绝了。在孙家十年已经病入膏肓,治不好了。且她只想报仇,极端压抑地只给自己最后十年,去解决掉仇家。
然后死去。
去找喻氏夫妇。
可以说,支撑喻唯一活下去的就是报仇。
孙嫂凝着她的侧颜,试探地问:“小姐,您怎么忽然想查药的成分了?”
希望渺茫。
她们心里都有数,很难查到。即便查到了,也难配出相应的解药。
顾家是榕城有名的医药世家,十几代都以制药贩药为生,到顾清平(顾北城父亲)这一代,顾氏药业已经成为华国地区有名的上市公司。
当年孙平堂问过顾清平。
两人的对话孙嫂偷听到了,顾清平说没有解药,是治不好的。
对于孙嫂的话,喻唯一沉默良久。
这时。
林荫道方向传来汽车的轰鸣声,黑色的古斯特穿过梧桐树下的油柏路,往别墅院外驶来,最后停稳在院门口。
许特助去开了后车座的门。
盛世下了车。
男人高大的身影走入霞光里,进入喻唯一的视线。
她望着那处数秒钟,随后抬头看向孙嫂,温柔回答她之前的问题:“……我想再多活几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