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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伐木(重写版)

    令一下发,逃兵更是不可收拾。原本伐木还近营垒,想从上峰眼皮子底下开溜,尚有难度,但以行猎、挖菜的名义远离营地,然后抽身可不要太容易。

    公孙元抓耳挠腮,计无所出之时,有聪明人自告奋勇,请命追击。

    公孙元如逢甘霖,喜出望外:“准了!”

    岂料请命追击之人亦是别有他图,领命追击后,趁机出营,一个时辰后,人就在武功处吃上热腾腾的饱饭,还不忘对故主麾下喊话招降。

    公孙元差点气的吐血三升,一改朝令:“凡有逃兵,一律不可追击。”以免有人假借追击至名,行叛逃之实。

    知道逃营不在有人追杀,饿兵们逃亡起来更无后顾之忧。公孙元亲眼目睹一卒大摇大摆向楚丘营地迈足,而他的伍长只是远远目送,不做任何行动。

    公孙元气的七窍生烟,斥责道:“你是死人嘛?你的兵跑了!”

    伍长已经没有对公孙元起码的尊重:“我又何能为?劝也劝不进,追弗不可追。我又何能为?”

    公孙元不能言语上压倒伍长,挥起马鞭,抽在伍长脊背上泄愤,留下一道血痕。

    “从今日起,如果什长手下有逃兵过半,什长有罪。如果伍长手下逃兵过半,伍长有罪!”

    仿佛被打开的潘多拉魔盒。当天就有部下找到被贬鞭的伍长。

    “伍长,我等三人实在饿的不行,欲走。伍长不如与我等一道。”

    “大胆!“”伍长的亲信是他的堂弟,他拔剑而起,怫然作色。“你以为人人都是没忠贞的逃兵么?”

    三卒面露不善,有恃无恐地围了上来,剑拔弩张。

    伍长摆摆手,有气无力制止道:“休要动武。我被鞭成伤,手不提剑,只凭你一人,如何以一敌三?

    况且公孙元的军令实在荒诞不羁。自己控制不住军队,就把责任压在麾下伍长什长的担子上。

    军中逃兵日甚,最应该归咎的不正是他本人么?”

    伍长懒得在人前以“主公”称呼公孙元了:“如果一伍之中,半数逃兵,即使伍中余者都忠于伍长,多半也打不过人多势众的逃兵吧?又拿什么制止逃亡呢?

    武力制止不能,还要领一顿公孙元的责罚,这不是逼着我们这些作伍长的一起逃亡吗?

    上不智不德,下无粮无力。我看公子卬多半要是下一任宋主……”

    伍长不仅不制止逃兵,反而鼓动全伍与他组团跑路。

    先前右师一个一个地逃,此后一伍一什地逃。右师的编制几乎都跑得散架。宋国一乘的编制三十人,三个车兵十个跟车披甲,和十七个无甲步兵。

    现在右师中没有任何一乘是满编的,不是跑光了步卒,就是车兵缺员。

    公孙元不得不在家司马的谏言下,把编制重组。

    车兵最是需要配合,车左的射手需要对御者的驾车十分熟稔,才能在奔驰、转弯中计算好射击的提前量。

    披甲步兵和车兵也需要配合无间。原本一乘之兵,披甲和车兵是多年的熟识,一同出操,一同出阵。重组之后,无疑失去了这样的配合,战力亦大打折扣。

    右师如此,宋公直摇头,对公孙元道:“这样的军队如何能打硬仗?”遂打发右师的披甲战兵、车兵皆去伐木。

    右师车兵有气不过的:“乃公入仕从戎的时候,彼辈还在长丘玩泥巴呢。凭什么觉得乃公不能打?让乃公去低三下四地做木活?”

    “省省吧。”一双手拍在他肩膀上,“难不成饿着肚子,造宋公的反?宋公可是饱食终日的。”

    ……

    右师的车兵大多是土生土长的商丘人,如假包换的城里人,砍人还能胜任,砍树就很生疏。砍树是有技巧的,首先在靠近树根的地方凿出一个四分之三大的月牙形豁口,再在反方向砍一个小的多的切口,最后给树套上绳索,三五个人使劲拉,树就轰然倒下。

    车兵不似无甲兵那样熟稔,因此伐木量总是不达标。宋公怀疑他们偷奸耍滑,派来貳广兵于一旁监视,顺便防止叛逃。若是楚丘兵来了,也可以示警,拖延一二,直至援兵到来。毕竟右师车兵都下场干活了,总得有人从旁拱卫。

    堂堂武士,居然还要干低三下四的活,还要受人监工,许多人忍不住骂骂咧咧。

    这是宋公自伏击后立的第二个营地,以后撤退途中,还要立不知多少个营寨,伐木的苦水似乎无穷无尽。

    一旁的貳广又不是不带耳朵,脸色难看,如被漆工漆过。

    忽而一阵马蹄声。大队的骑兵陡然出现,为首的正是武驰。

    伐木的车兵手里只有砍树的家伙,没法砍人,二话不说跑到貳广兵的背后。

    曾是披甲,无甲的伐木兵亦有样学样。空气中弥漫着紧张惶恐的气息,楚丘兵似是全员出动,来围剿这一小小的伐木点,完全出乎意料。

    按说仅仅三十多个手无寸铁的伐木工,外加零星的貳广兵,不值得百来个全副武装的楚丘主力前来痛剿。

    临近河水的树林是一片一片的,每一片都有一个伐木点,武驰袭击的点,距离宋公的主力最远,也最易下手——反正探马的快马都被干掉了,总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过来。

    貳广兵人人手心捏汗,口中唾干。负责发出穿云箭示警的人迟迟拉不开弓——十个骑兵旋风般出现在他身侧,恶狠狠地蹬着他:“你敢发一个试试?”

    “射啊!没有穿云箭,没有援兵,我等将尽数被歼灭于此!”其他貳广兵大叫,催促。

    武驰笑眯眯道:“足下,援兵固然能到,毕竟宋公到此一刻钟都不要。

    可厮杀一场真的值得吗?我等此来不是为了杀戮,只是请客吃饭而已。”

    说罢,武驰是一个颜色,骑兵后面出现一辆辎车,桶盖一开,小米的沁香携着扑鼻的肉味。

    貳广兵喉结一沉,肚子发出咕咕声:“我等深受宋公厚恩,叛逃必受千夫所指……”

    话里话外都不硬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