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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云山暮归图

    沈愈摇摇头:“三十万是绝对不可能的,您可能对这罐子有些误解,要知道这可是一个作假拼接的罐子,试问谁会拿高价去买一个这样的罐子呢?

    “打个比方说,您买了一幅画,半张是张三画的,半张是李四画的,这样的画您会买吗?”

    “这……”中年人再次语塞,是啊,换到自己身上那是肯定不会买的。

    见中年人久久不语,沈愈继续道:“换个比喻,您是茶中老饕,想必对名酒也不陌生,您去店里买一坛十年陈酿,结果卖家给您加了一大半的新酒,那您愿意吗?就算便宜卖您,您可能也不会要的。

    “我们做古玩生意的,最怕古玩砸在手里,这动辄六位数的真金白银砸出去,不是谁都能亏得起的,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中年人一咬牙,“二十万,二十万你拿走。”

    “不行,看在您缺钱的份上,我再涨一万,给您十一万。”沈愈这样道。

    “十八万。”

    “不行!”

    “十六万!”中年人继续往下降价。

    沈愈继续摇头:“不行不行,真的太高了!”

    “十五万!”

    “好,成交!”沈愈这次答应了下来,“您要现金还是转账?”

    中年人怔了怔,他没想到沈愈会如此痛快的就答应下来,“现金吧,我想要现金。”

    沈愈已经大致猜出对方肯定会要现金的,微微思索了下说道:“现金我昨天取了些但是放在地下停车场的车上了,这样,您先在我这小店品会茶,我去去就来,最多五分钟就能把钱拿来。”

    沈愈把昨天在银行给李晴儿取的二十万放在宝马325im后备箱了,如今只能拿来应应急了。

    在入门的鞋柜上,沈愈拿了车钥匙正想下楼,没想到中年人竟然喊住了他,“小兄弟不急,我这带了三件古玩来,不知道你对古画有没有兴趣,若是有兴趣的话,不妨一起买下,也省得你来回跑了。”

    “古画?难道也是您祖辈传下来的?”问出来,沈愈就尴尬的笑了,古画没有冥器,字画这东西别说放在潮湿的地下,就是挂在干燥的屋子里也得精心保管才能流传下来。

    中年人认真的点点头:“没错,也是那位祖辈传下来的,并且这幅画还是他的友人送给他的。”

    沈愈闻言心中一动,这位大叔的祖辈是乾隆朝的五品知府,这官职说高不高,但说低也不低了,送他画的很可能是一位清代名家。

    想到这里,沈愈笑道:“我这店名就是《兰亭居》,怎么会对字画类的古玩不感兴趣呢?

    “您拿出来吧,若真的是古董类字画,我可以说句让您放心的话,我出的价肯定比这罐子还高。”

    中年人大喜:“有小兄弟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不过这幅画很长,你这小桌子可放不下。”

    沈愈把斗彩天字罐抱起,然后朝外面伸了伸手,“大叔,咱们去外面。”

    来到厅外,沈愈先将天字罐放到一个有防摔装置的博古架上,谈好价后,现在这天字罐沈愈已经当作是自己的了,可得小心保管好了。

    反复确认安全后,沈愈将一组可移动的玻璃展柜拉了出来。

    “这柜子长2.2米,足够您放画了。”

    中年人揭开拴画的绳子,将画在玻璃展柜上慢慢展开了。

    这是一副挂轴,纸本水墨,纵约100厘米,横约45厘米。

    随着画纸缓缓展开,沈愈看到这是一副描绘江南水乡的山水画。

    画中远景是数座直如云端,陡峭嶙峋的险峰,山峰被茫茫云雾遮挡,看不见具体景象。

    中景是一条飞瀑从险峰飞流直下,汇入山下河流,两侧各有一座枝叶繁茂的密林,其中右侧密林中隐隐有飞檐翘角的建筑藏于其中。也不知是寺院还是道观。

    近景木桥横跨一条水势湍急的河溪,此时几个砍柴的樵夫与打渔的渔夫或背着柴薪,或拎鱼获,或牵水牛,正沿着木桥匆匆往家赶。

    不远处有十数栋村舍在巨树的掩映下已经升起屡屡炊烟,屋舍前的空地上有数个孩童在你追我赶的嬉戏。

    看到这里,沈愈瞬间现出一幅樵夫或者渔夫归家后,一家人围在一起吃饭,其乐融融的景象。

    此画水墨淡雅,用笔娴熟,构图严谨,古朴清丽,深得元四家绘事之法,山水与人物融为一体,绝非凡笔所能画就。

    此画竟然有画名,在画的右上角写有《云山暮归图》五字楷书。

    下有草书一行,绘《云山暮归图》赠友陈正年,乙亥八月正秋,邦达。

    旁边有两枚钤印,上为“董邦达”三字白文印,下为“东山名士”朱文印。

    董邦达,字孚存,号东山,进士出身,乾隆朝重臣,书画名家,历任侍读学士,内阁学士,礼、工、吏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翰林院掌院学士,两任工部尚书,一任礼部尚书,谥号文恪。

    曾参与《石渠宝笈》、《秘殿珠林》、《西清古鉴》等著录的编纂修订。

    其善山水,取法元人,远师元四家,近学清初四王,善用枯笔,勾勒皴擦,后又参考董巨画法,天姿奇高,画工超绝。

    董邦达最有名气的是被列为三董之一,有诗词赞其:“东山学士家法良,北苑元宰分毫芒”。

    在华夏书画历史上姓董的名画家共有三位,分别是:董源,董其昌,董邦达。

    董邦达虽然名气不如董源与董其昌,但亦是顶级的大画家,有清代国朝第一手的美誉。

    清史稿上是这样评价董邦达的,邦达,山水源于董源,巨然,黄公望,墨法得于董其昌,自王原祁后被推为大家,久直内廷,进御之作,大幅寻丈,小册寸许,不下数百。

    三董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既为官员亦是字画名家。

    董邦达也是如此,他属于乾隆皇帝特别倚重的一位重臣,他考中秀才后并没有继续考举人,而是选择了教书,雍正元年贡入京师,任七品户部行走。

    雍正十一年董邦达为庶吉士,这是翰林院内的短期职位,在通过科举考试中进士的人当中选择有潜质者担任。

    庶吉士为皇帝近臣,负责起草诏书,也为皇帝讲解经籍,因为能经常在皇帝面前露面,可以说是未来内阁宰执的备选之一。

    果然,到了乾隆二年董邦达被授编修,到了乾隆六年已经是侍读学士入直南书房了,这已是实打实的天子近臣。

    之后,董邦达仕途通达,成为宰辅之臣,并被乾隆钦赐“紫禁城骑马”。

    除此以外,董邦达还是多位清代名家的老师,比如纪晓岚,钱维城等。

    董邦达夫人去世后,纪晓岚作为董邦达弟子为师母写下挽联:

    富春江万古青山,阡表长留,慈训能成贤宰相;

    听雨堂九年绛帐,食单亲检,旧恩最感老门生。

    董邦达与《红楼梦》的作者曹雪芹也是至交好友。

    相传,当初京师有一人家,得黄公望七幅山水画,想请人再仿一副,配成双数,然后遍访京师名画家,都不能如愿,后得知董邦达的名气登门求画。

    董邦达深得大痴山水精髓,只用了数天时间就画了一幅仿黄公望山水画,与那七幅画挂在一起真假难辨。

    值得一提的是,他的长子董诰更厉害,历史上斗和珅的并不是刘墉与纪晓岚,而是董邦达的长子董诰。

    董诰,乾隆二十九年中举,第二年会试就名列一甲第三,也就是探花郎。

    乾隆大笔一挥,将其改为二甲第一,二甲第一称为“金殿传胪”,属于形降实升。

    历任庶吉士、编修、工部侍郎、军机大臣、东阁大学士等,文华殿大学士,首席军机大臣,上书房总师傅,钦赐“紫禁城骑马”。

    其中文华殿大学士就是宰相。

    董诰死后六天,嘉庆帝亲临祭奠,赠太傅,赐谥号文恭,入祀贤良祠,并下旨为董诰建“董公祠”。

    “大叔,您可是姓陈?”沈愈抬头问道。

    中年人点点头:“正是姓陈,我叫陈赤侠。”

    “没想到贵祖上还与清代著名大画家董邦达是挚友。”沈愈赞了一句。

    陈赤侠叹了口气:“惭愧啊!”

    “没有什么惭愧的,谁家里都可能碰到难事,陈叔,不知道此画您想卖多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