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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苦一苦百姓

    即使广州的城防再怎么空虚,守军再怎么废物,可广州那高大的城墙就在哪里摆着。

    这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

    李家想要凭借仅仅三千人,就正面强攻攻下广州城。

    然后还要解决广州城内的数千驻防厢军,无疑是在痴人说梦。

    即使能做到,那进攻方也绝对会在广州城下伤亡惨重。

    可不管是李崇还是李啸,都舍不得把自己手头本就不算富裕的兵力,白白浪费在广州城下的城壕内。

    是故,李崇在思索之后,果断刨除了正面强攻广州城的选择。

    然后迅速作出决断,准备要打一个信息差。

    让李家的船队打着广州水师的旗号,压着宋军战俘,摸到广州城下,然后对广州城展开突袭!

    只要他们能靠着突袭,成功攻破一座城门,大军杀入城内,那广州城也就算是告破了。

    就凭广州驻防厢军那些烂兵,在广州城门告破之后,绝对不会有勇气和李家那些不怕死的水手打巷战。

    ……

    珠江口,一条乌篷船上。

    船夫一边摇橹,让自己的小船远离那只庞大的船队,一边忍不住嘀咕道。

    “嚯,朝廷不是前天才发兵吗?这剿贼的水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李家的爷们儿在这大海上也算是号人物,不成想在朝廷经制大兵面前,竟败的这么快……”

    船夫的嘀咕没能逃过船上的客人的耳朵,一名穿着儒衫,身材高大,书卷气十足的中年人放下了手中的鱼竿,转头询问道。

    “老翁对那李家海贼很是了解啊,在下好奇的紧,还请老翁解惑。”

    这名中年人叫陆正齐,不是广南东路本地人,而是江南人士。

    曾在朝中官至大理寺丞,正六品。

    虽不算什么朝中大员,可也是实权人物,说一句前途无量并不为过。

    只是可惜,性格方正不知变通的他在一场党争中,被某些人当枪使了。

    在一则上报至大理寺的民告官案件中,陆正齐秉公处理,将侵占民田,事后还杀人灭口的常州知府革职下狱,然后流放琼州。

    但陆正齐没想到的是,这常州知府是大名鼎鼎的贾党的一员。

    是贾似道放在地方,用于推行公田法的重要棋子。

    而公田法,顾名思义也就是买官逾限之田。

    简单一点来说就是,朝廷出面,将官员,将领,勋戚,宗室,地主等超过限制的土地赎买三分之一,交给农民耕种。

    然后朝廷按照原有租额收租,以平抑粮价,物价,缓解土地兼并所引发的社会矛盾,并满足朝廷大军作战所需粮饷。

    此举,对此时的宋廷来说,完全就是一剂救命良药。

    但很可惜,公田法实在是损害了太多既得利益者的利益,以至于改革推行的十分的艰难。

    陆正齐的作为,被贾似道当做了是既得利益者对自己的反击。

    虽然贾似道知道常州知府的所作所为,知道其在借着公田法的改革侵占民田,为自己谋利。

    但常州作为公田法和推排法的试验地,知府的位置又实在过于重要。

    是故,贾似道对此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对贾似道来说,只要公田法改革能够推行下去,地方的官员贪点就贪点吧,无碍大局。

    在他眼中,大宋江山比一群大字不识的农民重要。

    官员再怎么贪腐,无非也就是苦一苦百姓罢了!

    但是,贾似道实在没想到,他好好的改革大局,就被陆正齐这个为人方正的愣头青给打破了。

    公田法改革中最为关键的常州知府,被陆正齐罢官下狱,然后流放琼州。

    致使公田法改革遭遇极大挫折!

    自此陆正齐便算是得罪了在朝中如日中天贾党,被贾似道给记恨上了。

    再然后,他便被人寻了个错处,在贾党的操作下,被罢官去职,流放岭南。

    虽然现在的岭南已经颇为富庶繁华,早已不是汉唐时期那瘴痢横行的流放之地,但陆正齐依旧感觉委屈。

    他觉得自己只是秉公做事而已,凭什么就要被流放岭南?

    但是,贾似道就有错吗?

    同样没有!

    当前宋廷土地兼并日趋严重,国内的矛盾越来越尖锐,国外还有北虏虎视眈眈,随时可能南下。

    朝廷财政也是越发的捉襟见肘。

    明眼人都知道如果不进行改革,大宋就要亡了!

    甚至,贾似道为了推动公田法改革,带头作出表率,将自家在浙西的万亩良田给捐出来的。

    他又有什么错?

    只可惜,等陆正齐搞明白这件事里的龌龊,知道自己是被人当枪使了的时候,他人已经在岭南了。

    一旁的船夫听到陆正齐的问话,也没有推辞,只是笑呵呵的说道。

    “既然客官想听,那老朽便说一说……”

    船夫一边摇橹,一边说起了自己所知道的,关于李家的事情,以及李家和广州知府的恩怨。

    “李家是这南洋的海面上数得着的大寇……”

    听着船夫讲述李家的势力,陆正齐忍不住蹙眉,心中暗骂广州官府的不作为。

    竟然放任海贼做大若斯,简直岂有此理!

    但是,当他听到船夫吐槽广州知府的小舅子无法无天,在广州城内为非作歹,欺男霸女的诸多行径时。

    陆正齐的青天大老爷之魂熊熊燃烧,恨不得钱向高能复活过来,然后好被他再明正典刑一次……

    当他听到广州知府苏文盛因为一己私怨,而调动朝廷经制大兵剿贼之时,陆正齐的脸色已经彻底黑的没办法看了。

    “公器私用,何等嚣张!”

    “这广州知府简直就是视朝廷于无物,难道他就不怕朝廷治罪吗?”

    船夫叹口气,满是无奈的说道。

    “客官有所不知,岭南这地方天高皇帝远,知府老爷就是土皇帝,没人惹得起。”

    陆正齐冷哼一声说道。

    “等本官重新起复回京,定要狠狠的弹劾这广州府尹不可!”

    性格有些天真的陆正齐心中还有自己迟早能起复回京的奢望。

    他觉得,虽然自己得罪了贾党,但贾党不可能一直做大,等贾党势微之日,就是自己起复之时。

    他并没有意识到,公田法改革最大的推手其实不是贾似道,而是理宗赵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