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内官眼皮突突跳,可他万万没有理由能拦住余贵嫔的。
女子步摇环佩叮当响,惹得江白瑜闻声而而望。
只见一绛红色宫装女子风风火火走了过来,面上带着三分隐怒。
江白瑜只看了一眼,便弯腰行礼,“见过娘娘,娘娘万福。”
“你是什么人?”
余贵嫔红艳的唇勾起一摸打量的意味,从头到脚把江白瑜盘算了个遍。
瞧着模样打扮,显然不是宫外人。
那她是谁?
这偏殿也不是谁都能来的。
“小女姓江。”
江白瑜暗自思量着眼前这位贵人。
余贵嫔闻言皱起眉头看向朱内官。
“娘娘,这是景王未过门的王妃,江家女。”
“哦,原来如此,本宫还当是哪个招蜂引蝶到圣上这里来了。”
江白瑜弯了弯身子,一幅虔诚模样,内心里却暗暗思忖着这位贵人怎么是个说话拈酸吃醋的。
也不知是哪尊大佛?
“行了,你出去等吧,本宫在这里休憩会,别扰了本宫清净。”
女子冷冷嗤笑了一声,眉眼之间嚣张跋扈尽显,更是像对着猫儿狗儿一样挥了挥手。
转身提起裙摆歪在了贵妃榻上,一副倦怠模样。
江白瑜闻言也只是说了一声,“小女这就退下。”
朱内官立马跟了上去,却惹得余贵嫔在偏殿里冷嗤,“没根的腌臜货色!惯会做这等舔脸之事,也不看看谁才是主子。”
身边其貌不扬的宫女却盯着江白瑜的身影,极其阴沉道,“娘娘,此女留不得。”
“本宫知晓,她生了这么一身赚钱的本事,既不能成为咱们的助力,那也不能便宜了别人。”
余贵嫔扬起红艳的唇,狠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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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姑娘,你看这——不若老奴带您去别处先歇着——”
“不必了,劳烦公公操持,我在这儿等等我王爷出来就好了。
秋后尚有母老虎,公公仔细着别中了暑,嫩竹叶泡茶降火,公公可以试试。”
江白瑜有礼地回道,自己站在了廊亭里。
瞧着这位娘娘对她的敌意,她还是别进任何一个宫殿了。
只是这是第二次进宫,不知道是哪里惹到了这位娘娘,对她敌意这么大?
若不是为着她,那就是为着燕予苍了。
“哎呦,都说江姑娘仁善,果然百闻不如一见。咱们这些老内侍平日里都遭人白眼,姑娘却不曾看轻了老奴,是真正的仁人,和王爷那是顶顶得配啊。”
江白瑜淡淡笑了笑,她是存了与人为善的心思,故而提醒了一句。
可她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像朱内官这种身份的内侍,根本不缺人伺候。
她能想到的,朱内官手底下的人怕是早已经恭维了数千遍。
但朱内官这说话,明显实在抬高她,顺便恭维了燕予苍……
瞧着那笑成一堆的皱纹,江白瑜笑意更深了,“不知方才那位娘娘是谁?
小女恐是冲撞了娘娘,若是惹得娘娘哪里不高兴了就成了小女的罪过。”
“呦,王爷没给江姑娘提过?
那是圣上的新宠——余贵嫔。”
话一顿,继续道,“说来还和江姑娘是同乡。
余贵嫔娘娘是扬州人士,前不久作为采选的良家子进宫,先是封了美人,后册封贵嫔。
宫里就是柳贵妃也要避上三分。”
江白瑜捻着帕子的一角,余贵嫔的事情她也有耳闻。
那流言沸沸扬扬,就是她不想知道也难。
可,真的跟长公主有些像么?
江白瑜想起刚才女子那一身跋扈劲,虽是眉眼锋利,却并不坚韧,反而多了轻蔑劲。
听说长公主眉眼冷厉,但因为浑身气度而中和了下去,是个清冷端方的女子。
可着宫装,雍容华贵。
可披战甲,冷峭如霜。
她心头暗暗想着,就算是俩人再像,长公主的姿容也不是谁谁都能学的来的。
“多谢公公提点。”
“江姑娘客气了,该是老奴做的事情。
不知王爷最近——”
朱内官一派笑脸就要继续问着燕予苍的事情,冷不防被余贵嫔的声音打断。
“你,过来!”
俩人回眸,见余贵嫔站在殿门口指了指江白瑜。
江白瑜走了过去,行礼道,“娘娘有何吩咐?”
“那里合欢花开的正好,你将它摘下来,本宫有用处。”
余贵嫔颐指气使道,让宫女带着江白瑜去不远处的夹道上。
那里几颗合欢树正开得粉粉一团,远远望去如同云朵一般。
骄阳似火,晒得墙角热气腾腾,竟是成了波浪样。
“是。”
江白瑜心里暗笑,看来这余贵嫔对她,敌意很大啊。
她跟上宫女去了前面的夹道,而余贵嫔已经施施然回了殿内,享受着几个宫女的送来的冰酥烙。
一盏茶时间,江白瑜求见。
“娘娘,小女摘好了。”
“江姑娘手脚倒挺麻利,比我宫里的宫女不知强了多少辈。
这么能干倒不如帮本宫再摘一些来,省的本宫身边这群蠢货耽误了事情。”
一众宫女连连下跪,忙道娘娘息怒。
江白瑜余光扫了扫塌上眉眼张扬的余贵嫔,弯了弯唇,“是。
能得娘娘看重,是小女的福分。”
“你知道就好,速速去摘。
莫要跟她们一样偷懒懈怠,惹得本宫厌烦。”
“不知娘娘可否告诉小女,这合欢花需要多少方够?”
“你如今摘的这些,远远不够。
快去摘吧,问这么多岂不是耽误时间。”
“是。”
江白瑜便又退出了殿外,去了夹道两旁。
烈阳打在身上,像是火焰在灼烧,不一会她就额上布满了细密的汗,脸颊更是因为暴晒而显得通红。
朱内官暗自皱了皱眉,心想就是寻常宫女也不会让这个时候劳作,很何况还一把伞也不给。
江姑娘乃是未来的景王王妃,怎可同普通的宫女相比?
若是让景王知道了……
朱内官心里喟叹一声,这余贵嫔,他起初还以为是个聪明点的,毕竟有这个像长公主的福分可不多。
可惜,给了一张好脸,就意味着老天爷要夺去她其他的运道。
再怎么受皇帝宠爱,也抵不过一个蠢笨如猪拎不清形式的脑子。
心胸狭窄、没眼见、一受宠便飘飘然、拎不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朱内官走神呢?
是瞧着江姑娘心疼还是?”
朱内官皱皱眉,“娘娘,慎言。”
……
余贵嫔眉头淡淡一颦,就要发作,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居然敢这么说她,简直是狂妄自大。
奴才贱命一条——直到宫女闪着扇子的手劲大了一些,方才让她恢复了些冷静。
“话说本宫前些日子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如何了?”
“瞧娘娘说的,这要是让有心人听见了还以为是奴才跟您有了什么合作不成!
奴才一心一意侍候圣上一人,可万万不能让别人误会了去。”
朱内官刚说完便见余贵嫔脸色一变,眉毛倒竖一般,伸出长长的红指甲指着他喝道,“不识抬举!
来日你莫要求着本宫!!!”
朱内官暗嗤笑,这人岂止是没脑子,简直是没常识。
他身为皇帝陪伴了几十年的亲信,从皇帝那里得来的东西比一个宫妃多的不知道有多少,她是哪里来的胆量要跟他合作!!!
还能说出这等指责的话,她难道不知,身为皇帝内侍、皇宫的内官之首的他——
随随便便就能给她上眼药?
不过他像来会做人,忙做讨饶状,一幅惶恐不安的样子,“娘娘恕罪,娘娘恕罪,老奴实在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娘娘,惹得娘娘这般动怒——”
“滚!”
朱内官巴不得离她远点,忙不迭甩了甩拂尘离去。
候在正殿的小徒弟见自己师傅来了,忙让开位置,“师傅,余娘娘这是?”
小徒弟眼神看向不远处烈阳下的江家女。
“唉,别管这个。
等会自有好戏看。”
小徒弟神色了然,他之前给江家,柳家去送过圣旨。
又常听人说,景王对这个未过门的王妃喜爱得紧……
“顺安,你去拿一把伞来。”
朱内官笑着对小徒弟说。
……
没多大一会,里面的皇帝和燕予苍促膝长谈终于结束。
燕予苍大步走出来,“圣上唤你呢朱公公。”
朱内官笑,“老奴这就进去。
正巧余贵嫔来寻圣上呢——”
“本王的王妃何处去了?”
燕予苍皱着眉,从腰间抽出金扇子,啪嗒一下撑开,声音之间多有冷厉。
他问话的时候目光已经四处搜寻了起来,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瞥过四周方向。
还没等到朱内官回答,他便大步流星地朝着夹道方向走去。
硬生生不过百步的距离,让他走出了上阵杀敌的气势,步子又快又急,让身后追来的顺安根本顾不上打伞。
男人高大的身影就要接近江白瑜时,清清楚楚地看见正在抬头摘着花的江白瑜脚步不稳,恍惚了一下差点没站住。
那一瞬间,他怒火心中烧——
“谁让你做这些的?”
话音刚起,江白瑜便被揽入男子的怀抱里。
燕予苍抬起袖子,遮在她面上三分处,为她挡住了烈阳。
许是太阳晒得有点狠,江白瑜的脸上红扑扑地比树上的合欢花还要艳上三分,正神情迷离地回眸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