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有些深了,范文林和邱莹慢慢的走在安全区的小路上,偶尔能听见几声狗叫,看见几团黑影从面前嗖的一声跑过去。
这些都是安全区内的流浪猫狗,当初这片区域内的人刚刚搬离南京城的时候,他们都去了别处谋求生路。
现在这里重新住进了人,甚至比之前的人数还要多很多很多。
“这些家伙也是势利的很!”
范文林看着走在旁边的邱莹有些害怕,索性出口说道。
“倒也不是它们势利,不过都是生存下去罢了!”
有了范文林的声音,邱莹的身体明显放松了很多,看着本来该空荡荡现在却挤满的街道说道。
“是啊,谁不是为了生存下去呢?”范文林也感慨了一句。
这篇区域范文林前几天来过,那时候还没有进来这么多人,所以还有不少的房间是处于空置的状态。
但是现在,随着人越来越多,哪怕是委员会的人不断的安排空间,压缩人口密度,可还是让这几公里的范围内没有了一丝缝隙。
就算是以现在的状态,人挤人也是常态。
这人多了,所需要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了,所耗费的东西也就多了。
耗费的东西多了,产生的垃圾自然也会增多。
这不,这些靠着垃圾过活的猫狗正在欢欣他们找到了一片新的乐园呢。
穿过街道、楼房,范文林带着邱莹一路到了两栋高楼面前。
“这里是15号避难所!”
邱莹看着这栋楼大门前面挂着的一块木牌,喃喃的说道。
为了更好的划分避难所的区域,基本上每个避难所的设立都是建立在本身已有建筑的基础上的。
就算是这块区域本身没有建筑,委员会也会搭建建议的棚内避难所,以此提供给难民更多的空间。
为了更好的管理这些避难所,饶家驹当初提出的安全区监察委员会的作用便在此体现了出来。
范文林作为委员会的干事,所监督的便是15、16号两个避难所。
范文林对着邱莹点了点头,率先走进了大门。
由于这里住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大门没有上锁。
进入大门,有一个小院,但是往常用作养花游玩的场合,现在居然也搭起了一个个的小棚子,里面住满了人。
待范文林和邱莹走进去之后,一个男人就从其中的一个小棚子里走了出来。
他身形瘦弱,个子高高的,只比范文林看起来矮一点点。
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处于恶劣的环境当中,导致他的身影很是单薄,一件不厚不薄的棉服挂在他身上,竟显出了一丝骨相。
“文林先生!”
来人走到范文林面前,便是对着范文林双手抱拳行了一礼。
邱莹有些惊讶,这个人居然行的是文人礼,而且他的样子很是淡定儒雅。
似乎他现在站着的地方,并不是在安全区的避难所内,而是在他更气定神闲的地方。
“杜先生!”
看到男人行礼,范文林赶忙回了一个,然后将杜先生扶了起来。
“这是15号避难所的所长,杜先生,这是医疗中心的邱医生!”
“杜先生,你好!”
“邱医生好!”
杜先生对着邱莹也弯了弯腰,然后对范文林说道“文林先生,你现在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没什么事儿,我来看看情况,你就当没看到我吧!”
范文林眼神向着楼房里面看了一眼,随意的说道。
“好!那我就过去了,先生你自便!”
杜先生明显很了解范文林,或者说是对范文林来这儿的目的很了解。
所以,在听到范文林的话之后,便直接转头离开了。
“我们走吧!”
范文林继续向着楼房内走去。
“文林哥,这个所长是什么时候出来的啊?”
跟在范文林后面,邱莹好奇的问了一下。
这个安全区开始收容难民之后,没有多长时间,而且这个杜先生很明显不是安全区委员会的成员,也不再公示名单里。
可是现在他居然成为了15号避难所的所长!
“这是饶神父提出来安全区难民自治的方法之一,饶神父说让难民区的难民自我管理会比委员会的成员来管理更为方便有效!”
范文林进入楼房之后,小心的避开住在大厅和走廊的一个个“床位”。
这段路往常行走只需要十几秒钟,可现在他却足足走了两分钟!
邱莹是第一次进入到避难所里面,所以当她看到这么多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挨在一起时,眼睛都瞪圆了。
范文林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与邱莹不同,范文林监督着这个避难所,虽然大部分的工作都是由所长杜先生来完成的,但是范文林也会经常来这里了解情况。
对于这样的场景,他早就见惯了。
可邱莹不一样,她是医疗中心的成员,在饶家驹的统一领导下,他们所有的医疗中心的成员都有单独的住的地方。
虽然也是宿舍,可绝对比这里的环境要好不少。
而且他们平时的工作一直是呆在医疗中心,除了极特殊的情况,在病人不能行走的时候,才会离开医疗中心就诊。
所以,对于避难所的真实情况,她们了解的并不多。
“那这个杜先生在这个避难所,应该很有威望吧!”
紧紧跟着范文林的脚步起起落落的邱莹,问道。
“杜先生是老师,并不是南京人,他只是来南京处理一些事情,后来因为日军围了城,他出不去了,便来了安全区。”
范文林在前面小声的说道。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我看他即便是住在院子的小棚子里,也毫不惊慌!”
邱莹的话所形容的不仅仅是杜先生,更是对这个时代文人风骨的粗略诉说。
这个时期的文人虽然身处的环境动荡不安,可是他们的思想却是璀璨的。
一个学生敢对老师说出“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这样的话。
一个老师也会对一个刚反对过自己的学生回礼。
这种文人风骨已经刻进了他们每一个人的骨子里,当外人将他们的血肉拨开的时候,就能看到那熠熠生光的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