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一静,大家都静一静!”
拉贝站在最前面,直面人群,高声呼喊道。
“拉贝先生,快让我们进去吧!”
前排的一个裹着一层薄薄的被子,鼻子一洗一抽的男人说道。
“对呀,拉贝先生,不是说的今天开放吗?”
他旁边的男人也抖了一下身子,附和的问道。
“拉贝先生……”
“好了,大家先安静,我们今天肯定会让大家进去的,但是请大家先站好,我们统一安排大家!”
拉贝似乎也被眼前这乌泱泱的人群震撼了,但他毕竟是委员会的主席,这个时候只有他站出来控制现场。
听到拉贝的话,人群中有一些人仍然不想遵守规则,但是刚准备往前冲,就看见拉贝后面及两边站着的数百名威风凛凛的男人。
虽然他们已经卸下了警服和枪支,但是那股气势对普通人来说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在拉贝的指挥和这几百人的气势下,这安全区的大门位置终于开始安静下来。
随后,拉贝便往旁边站了一步。
看见他的动作,委员会的十几个人也往旁边站了一步。
随着他们的散开,露出了后面早就摆好了的两张桌子。
此刻的上面,有两个人正坐在桌子后面的椅子上。
他们是负责登记难民数量及检查随身行李的。
看到两人之后,早就在外面等急了的众人顿时眼前一亮,开始快速的朝着两人奔来。
不过有了刚才拉贝的控场之后,在场的人也吸取了教训,没有再横冲直撞,而是规规矩矩的在桌子面前开始排队。
“你,姓名,年龄,职业!”
桌子前面,坐着的男人右手握着笔,左手按着一本册子,对面前的人问道。
“我叫陈阿牛,48岁,我是在码头搬货的。”
坐着的男人快速的在册子上登记号之后,简单的检查了一下对方的行李,便让他到一旁等待。
另外一张桌子,也是同样的场景。
看着群众有条不紊的进入安全区,范文林的心里没有丝毫的放松,反而更加紧张了。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进入安全区之后,就已经是将所有的希望全部放在了他们身上。
从今以后,这片区域内所有人的生存,都得靠范文林他们几人去努力了。
对于初进入安全区的人,只简单的按照性别分为了两类。
男性全部进入了一到五号避难所,女性进入了六到十号避难所。
这其中的六到十号避难所便是覆盖了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及其附近区域。
这都是按照当初魏特琳的想法所建设的,男女分区管理。
而金陵大学和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则当仁不让的成为了两个首选的地方。
学校建筑多,方便改建,所以前十个避难所基本上都是围绕着这两个地方设立的。
范文林和委员会的成员一直站在大门不远处的地方,观察着不断进入安全区的民众。
虽然现场已经有了几百名警卫督守,但是他们更想亲眼看着所有人进入安全区。
时间一点点的推移,天边不再漆黑一片,逐渐有了些许的色彩。
随着阳光的洒露,气温逐渐升了起来,那些裹着被子棉衣在寒风中艰难度夜的人也开始减轻身上的束缚。
趁着天空放亮,站在不远处的范文林赶紧抓起了挂在脖子上的莱卡相机,直接对着桌子前面排着长龙的队伍按下了快门键。
他早就想记录下这珍贵的一刻了!
只不过是刚才天刚蒙蒙亮,取景框中的世界还是一片模糊才做罢了。
“咔嚓”一声过后。
拉贝转过了头,看着举着相机正对着自己的范文林,无奈的说道。
“文林,你职业病又犯了?”
“嘿嘿!”
范文林讪讪的笑了一下,他确实有点职业病,老是想记录下珍贵的历史时刻。
这些都是在审视很多事情的时候,所需要用到的证据。
“就算你拍了,这里也没有房间给你冲洗照片啊!”
拉贝摇了摇头,继续说道。
“没事儿,冲洗的事情以后再说吧!”
范文林倒是无所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冲洗都是问题!
现在他不过是留个纪念罢了,万一以后出去了,还有机会能够将这段故事保存下来。
“拉贝先生,我觉得是不是要在增加几个人一起登记!”
范文林抬头看了看天,建议道。
“现在的进度是有些慢!”
拉贝也明白过来范文林的意思,他们所设想的第一天难民的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说罢,拉贝便又找了两个人,在那两张桌子的旁边重新设立了登记点。
原来排成两行的队伍再次分流成了四行。
而就在南京安全区源源不断的流入新人的时候,沉寂了一晚上的南京保卫战再次打响!
轰鸣声让这座城市颤栗难安,同时也让这些排队进入安全区的人心头一震。
还没有进入安全区的人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挪,尽量将自己的身体掩在梧桐树下面,好让那呼啸而过的太阳旗飞机看不见自己的身影。
虽然这样的动作对于大排长龙的队伍来说,基本上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那求生的本能还是让他们不自觉的做出这样的动作。
感受到那股熟悉声音再次在上空响起,范文林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安。
“拉贝先生,你说日军的飞机能看见我们的旗帜吗?”
范文林转过头来看着拉贝,问道。
“应该,可以吧!”
拉贝语气间有些不确定,他也不敢确定。
虽然日军方面已经承认了南京安全区的存在,但是对于那天上的飞机来说。
这种承认似乎只是一句可笑的空话。
就算他们真的往安全区里扔了炸弹,拉贝等人也不能将他们怎么样。
到时候他们只需要说上一句“天上雾气太重,没看清楚,所以误炸了安全区!”这样的话,就可以将他们的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
而且按照日军的秉性,做出这样的事情和说出这样的话似乎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想到这里,拉贝也抬头看向了天空,那侧脸上流露出的是同样的不安与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