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忽然出现了呢喃一般的低语,像一群蛇一样的丝丝声,这声音出现的如此突然,就仿佛直接出现在人的脑海中,除了脸上若有所思的白洛天,只有半空中的碧罗神情大变,火红色的血云带着凤仙儿一头扎向大地,像一颗流星。
奇怪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多久,仅仅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变成了惊涛骇浪。
深谷的一头,忽然发出一声巨吼,瞬间砂石飞溅,烟尘蔽天,视野中一棵棵巨木被拔上天空,然后在空中被肢解,山石变成粉尘,巨木变成木屑,如一片乌云从东边滚滚而来。
蛇鸣声大作,直接钻入人的心灵,石还被民老护着躲在一颗巨木后面,看着眼前的石头上多出一个孔,然后孔变成洞,然后石头变成筛子然后变成粉末,就像有一把无形的刻刀,一刀一刀的把眼前的东西都刻成虚无。
“这是什么鬼东西?”石还面露惊恐吼道。
“刃-骨-嘶-风-”民老一字一字说道,他的牙齿都在打颤。
“刃骨嘶风又是什么?”石还更加大声的吼道,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心中的恐惧。
民老呼出一口气,知道了是什么灾劫,也就不那么害怕了。
“如你所见,这是一阵风,一阵像刀子和针一样的风,像刮骨刀一样刮着骨头嘶鸣着的风,它会把路上所有的东西刺成洞刮成粉。”
正说着,背后的巨木一阵脆响,变成木屑从石还眼角飘了出去。但民老似乎早有所料,他深吸一口气,血云先是一缩,然后猛的膨胀开来,像一个球一样滚了出去,将所有触碰到球的人都吸收进血云里,然后就这么一路滚了下去。
石还明白这是民老在保护那些只是脱尘境界的士兵,但眼前薄薄的血云像一层光幕,在石还担心是否会随时碎掉的同时,又将外面的场景模糊的显现出来。
几个血球在外面随风翻滚着,石还能猜到那是另外几个化血,白色的是白洛天,红色的是碧罗,淡黄色的是褚单,这些血球尽可能膨胀的大些,里面密密麻麻的人影跟自己一样翻滚和碰撞着……石还甚至看到了碧罗红色的血云中离火鸢的身影,这样的话,想必凤仙儿也不会有危险了。
一个人影猛的撞过来,石还又晕了过去,迷迷糊糊间,石还只剩下一个念头,这副身板,实在是太脆弱了……
从空中看去,深谷就像是大地的一道伤疤,此时,一道狂风从深谷吹过,大地的裂缝一路向前,所过之处,草木成灰,万物化尘,尖锐的嘶鸣声让人不寒而栗,无数的野兽和荒兽在前面狼奔豕突,慌不择路,一旦跑得慢了被狂风追上就会尸骨无存,而这道风,还不知道要吹多久,要吹到哪里。
石还一行碰上翳凤鸦并不是意外,意外的是翳凤鸦躲过了灭顶之灾,跑在了刃骨嘶风前面才和石还等人碰上,翳凤鸦都死了,石还等人也未能幸免于难。
刃骨嘶风波及的范围很大,所过之处毁灭所有生命和有形的物质,或许,这深谷,就是被刃骨嘶风刮出来的。
石还醒来的时候风已经平息了,周围是满目疮痍和伤痕密布的众人,几位化血还好,只是元气耗尽消耗有些大,但其余人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脱尘过程很大程度上改善了体质,让人力气大增,但脱尘境界毕竟有限,何况刃骨嘶风的破坏力也不容小觑,如针的风刺和如刀的风刃即便不能立即致命,也会在身体上留下密密麻麻的伤口,剐掉所有的皮肉。
另一方面,皮甲反而起到了更大的防护作用,石还所见,皮甲在刃骨嘶风中熠熠生辉,抵消和转移了起码一半的风刃风刺,这让石还石开山等人大吃一惊,但也知道了另一件事情——法纹。
凰舞和碧罗愁眉苦脸的坐在一起,看到石还过来便一起怒目而视。
“石还,你是怎么知道会有灾劫的,是不是蒙的?”
石还看着小狮子一样的凰舞,到嘴的怒气又淹了下去,他这个样子已经很惨了,浑身衣衫破破烂烂,好多地方还有血迹,衣衫下面还有隐隐的伤痕。
“可是不对啊,你当时的样子明明很认真。”凰舞摇摇石还的肩膀,又在自己的头上胡乱抓两把,“但是你怎么能比我的天机罗盘知道的还早,这没有道理啊,这没有道理啊。”
“一定是青云玄鸟的原因,是不是她给了你什么了不得的宝物。”碧罗说道。
“是啊是啊,玄鸟大婶给了我一堆宝物,每一个都世间仅有,你们要是能找到就都给你们。”石还本就虚弱,被折腾一番后更是浑身乏力,腹中饿的如有火烧,见两人说话便无可奈何的随便回道。
但凰舞和碧罗明显不会被石还混淆过去,或许是石还提前预警的事情太过诡异,或许灾劫的余波仍旧让人惊魂未定,两人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用不相信的眼光盯着石还看。
但石还连敷衍的心情也没有了,心道随你二人瞎想,反正这事情凤仙儿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石还也不相信凤仙儿没有说过,只是凰舞一时心急才没反应过来,于是翻个白眼,摇摇晃晃拉着石开山找吃的去了。
三千人的大队人马已经完全混乱了,掉到深谷下面的,失踪的,加上在刃骨嘶风中尸骨无存的,将近千人,差不多是总数的三分之一,而这只是开始。
刃骨嘶风来的太突然,在藤索桥上蠕动的几百人没有一个活下来,除了石还,好在皮甲发挥了很大作用,这些从各种荒兽身上剥下来的皮,依然带有它本来的印记,那一圈圈各不相同的纹路,代表着荒兽的力量之源。
皮甲之所以优于铠甲,除了皮甲轻便随身,很重要的一点便是,只要能猎杀到荒兽,便能利用兽皮上的法纹制作附加属性的甲胄,虽然这也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除了技艺高超的皮甲制作师,还涉及到法纹的鉴定,固化,组合以及激活等等,但相比于用凡铁打造铠甲还是容易许多,单单在凡铁上铭刻法纹就让很多人望而却步,更何况,能铭刻法纹的人最起码都是白银宣法使。
虽然生还的希望很渺茫,凰舞还是分出白洛天和仓冉去寻找失落的人,然后又让诸单和碧罗重新搭建藤桥,需要尽快将剩余的人接过来,民老很担心再来一次刃骨嘶风。
石开山守在石还身边,不论过程怎样,这是他们第一次在这样一次不可抗拒的灾劫中生存下来,石开山明白,这全是因为有化血境的庇护,只有达到化血,才有生存的可能。
凤仙儿纠结的站在一边,她很愧疚自己没有救下更多的人,如果她能早点说出石还的神奇,或许大家能更信任石还一些。
一天之后,凰舞已经收到一个准确的数字,损失有些大,死亡和失踪了一千六百多人,但还在可承受的范围内,不过这样的事情如果再来两次,他们就可以最直接回家了,事情透着一股诡异。
仓冉清清嗓子,看了众人一眼,试探着说道:“咱们才离开基地四五天的路程就发生这样的事情,是不是有点不正常?”
民老说道:“的确不正常,基地塔的威能被压缩的很厉害,大概只是正常状态的三分之二。”
“这代表什么?我第一次跟着出来拓荒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心里很虚的。“仓冉警惕的说道。
碧罗白了仓冉一眼,笑道:“这代表两件事情。”
“什么?”
“第一,这次真是遇到重宝了,第二,活着回去更难了。”
仓冉作势欲哭,但是被民老一巴掌打回去了,“平时让你小子多出来跑跑,多来大荒见识见识,就是不听,老是呆在城里,现在连小仙儿的胆量都不如,丢人。”
凰舞和白洛天说了一声,过了片刻,一只白色的蜂隼冲天而起,转眼就不见了。
“洛天已经将我们的情况发回村子了,有他的血云蜂隼在,会让我姑姑注意的,我们继续前进。”凰舞说道。
“正是这样”民老也鼓气道:“前路难走,正说明我们走的方向对了,不要泄气。”
横渡山谷,众人很快又上路,若说士气,其实是最不值得提起的问题,首先开荒人性格中得坚韧尤为重要,若不是心志坚定之辈,也做不来这种事情。
更何况在对待宝物的问题上,说人人嗜宝也不为过,若是能遇到神奇的宝物,怕是很多人会愿意舍弃生命的。
凰舞的话只能让大家更激动,仅此而已。
在没有危险的情况下,身体素质经过极大提升的脱尘行动非常迅速,也极富效率,只是短短半日时间,就全部过了深谷继续上路。但经此一事,每个人的心神都提起来,大家都已经知道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拓荒。
石还越发虚弱起来,似乎之前的暴躁举动耗尽了积攒不多的体力,软软的趴在一匹马背上,随着马背摇摆。几个化血都各自守着本军,谨防意外,民老依旧被分在石开山几人身边,但这次的理由可能更让人服气一些。就在一天前,在手持各种罗盘的众化血面前,石还的预知简直让人心惊胆战,而对白洛天和民老以及凰舞来说,这种心惊胆战的心理状态直接升级为惊为天人,毕竟,他们是对石还的身体状态一清二楚的——他不仅没有脱尘,甚至还是个废人。
石还实在受不了民老不时递过来的诡异眼神,就像是看一个实验物品,只能在心里叹口气,愁苦的要死,我只是为了活命啊,但在爆发之前,我也根本没想好撒谎的理由,况且就这件事情而言,撒谎的难度太大了。
“民老,多谢昨日救命之恩,但我见众位化血大人的血云各不相同,似乎都还有自己的名字,不知您的血云名叫什么?”
“小子眼神不错,昨日那种情况还有多余的心思看见这些,有些不简单。”民老老神在在:“先说说昨日你是怎么知道有刃骨嘶风的。”
石还一翻白眼,这个贼老头,心里问题憋很久了吧,自己要不先开口,他是拉不下脸来的。“这个,哈哈,民老,我爷爷说能生存下来的都是有理由的,想我这种本地人,能发现点危险的苗头不是很正常吗?”
“哼”民老丝毫不买账,“不正常。”
“你爷爷怎么没有提前发现,难道说你比他的经验还丰富?”
“那倒不是,但我年轻力壮啊。”石还随口反驳。
民老满眼戏谑,心想你继续装,就你在和病靥靥的样子还年轻力壮。“那你二叔呢?比你更身强力壮吧。”
“我二叔久病不起,虽然现在大好,但这么多年,危险的感知早就不如从前了,这不是也正常吗?”石还脸不红心不跳继续甩锅。
“正常个屁,你以为我们这些化血都是摆样子的吗?看看这是什么?”民老随手将一个圆石头饼子扔在石还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