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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4章 放手一搏

    保州城主府占地广阔,在张柔任保州路都元帅重建保州城后修建的宅邸,其请辞致仕后将爵位传给六子张弘略,成为张氏的家主。

    张弘略有谋略,通经史,善骑射。尝从柔镇杞徙亳。岁乙卯,入朝宪宗,授金符,权顺天万户。从征蜀,以其幼,赐锦衣,令还镇。柔既致仕,授弘略金虎符、顺天路管民总管、行军万户。又随父修筑大都城有功,后迁江西宣慰使,授河南行省参知政事,致仕后以子入宿卫,归乡养老。

    此时在城府二堂的书房中灯火摇曳,火盆中炭火忽明忽暗,张弘略与张珪在榻上隔案相对而坐,见侄子愁眉不展,言道:“公端,真定那边谈的不顺?”

    “六伯,董氏和史氏两族皆不同意放弃真定,据守保州之策,称要上书弹劾!”张珪言道。在族中张弘略行六,其父行九,是其伯父。

    “董氏和史氏两族皆是开国功臣,封地皆在真定。他们几代经营,以成为根基之地,怎肯轻易舍去!”张弘略言道,“而两家在朝中势力不逊于我们,又怎肯俯首听命于我们,且你力保保州虽然为战事考虑,却也是受人于柄。”

    “当前南朝犯境,大敌当前,他们还在为私利弃国事于不顾,让人心寒!”张珪言道。

    他也知其族起于史秉直,在元太祖时期,他曾经一路带兵平定了叛乱,受封虎符。不过后来因为官员之间的争斗,在年老的时候辞官告老还乡,不过仍然非常的风光,他的子孙也都继承了他的衣钵,特别是史天泽。

    史天泽少善骑射。勇力过人。元太祖八年,随父史秉直归降木华黎。元太祖二十年,接替其兄史天倪都元帅职,率军击败金将武仙,又俘杀抗蒙红袄军将领彭义斌。历授五路万户、河南等路宣抚使、中书右丞相、枢密副使、中书左丞相等职,死于征宋途中。

    史天泽“出入将相五十年,上不疑而下无怨”,甚至被人比作郭子仪、曹彬。他一生谨慎,多谋善断,料敌用兵,主张攻心为上,力戒杀掠。史天泽及其家族为巩固和发展蒙古贵族在中原的统治立下功劳,是忽必烈推行汉法的主要大臣之一,子孙也皆显赫。

    董氏起于董俊,其少年时种田,成年后浏览书史,擅长骑射。蒙古代金后,河北大乱,藁城令立靶募兵,董俊挽强弓一发中的,受募领兵。木华黎帅兵南下,他率军投降,此后成为一位著名的世侯。

    藁城近旁州县大多改变旗帜,董俊“险夷一节”,孤军坚守,后更拥护史天泽为主帅攻克真定,帮助史天泽稳定了河北局势。后他参与围攻汴京之役,金帝逃奔归德,他又追击围攻,战死于归德之战。

    董俊去世时,已为蒙古立下汗马功劳。临阵作战,他总是身先士卒,勇气慑众;且器度弘远,善战而不妄杀,南下伐金时,收归为奴者,都纵放为民。作为汉人世侯,他不是势大权重者,但以忠孝著称当世。子有九人,文炳、文用与文忠,事功亦显,皆受朝中重用。

    张氏、董氏和史氏皆是发迹于河北,三家关系错综复杂,他们之间既有竞争也有合作,在朝中曾互相倾轧,也曾联手对抗蒙元的发难。总体来说大家表面上还是一团和气,并没有撕破脸皮,但此次涉及到家族根本利益之争,便没有那么客气了。

    “公端,不用着急,事情总归会有解决的办法!”张弘略捋捋花白的胡子淡然地道。

    “六伯,史家和董家皆是军旅起家,其中不乏知兵者。现下真定城池年久失修,城防缺失,难以抵抗南军炮火,移兵保州合兵才有一战之力!”张珪却没有那么沉得住气,不愤地道。

    “公端,南军火器真如传言中那般犀利,我朝火器无法与之相抗?”张弘略皱皱眉问道。

    “过去吾也不信,以为我军连败皆是将帅腐朽,无心军事导致连战连败。为了颜面才将失败归咎于南军火器犀利,而此次吾亲与南军交锋才知过去所想皆是错的。”张珪叹口气道,“南军火炮可远及千步,坠地爆炸周边三丈人马俱亡,城橹皆塌;火枪也甚是犀利,百步之外可透重甲,弓箭往往不及南军,其齐射之下便纷纷扑地。”

    “我朝研制之火器,火炮笨重,行军困难,往往拖累大军。且装填不易,射距不及南军,射击失准,往往不及发射便被南军摧毁;火枪更是难以与南军相较,射程近不说,填充缓慢,我军发一枪,南军则可发数倍,未等及阵前已经伤亡殆尽。”

    “另外南军精于训练,进退犹如臂使,闻鼓虽刀枪加身不退一步,战马跻身前亦不闪避。行军、宿营皆修筑寨垒,防守严密,夜间巡队往来无间,防守的密不透风,我们几次试图夜袭皆被击败。更甚着南军一战往往能布置大小炮百余门,齐齐发射惊天动地,尚未接战人马皆胆寒。”

    “比襄阳炮还要厉害?”张弘略听了眉头紧皱道。

    “襄阳炮与之相比,速度太慢,移动困难,简直就是靶垛子,不及发射就被摧毁了。且威力也远逊于南军的威远炮,两尺厚的城墙也是一击而破。”张珪叹口气道。

    “所以汝选择城防更为坚固的保州阻敌,而放弃失修的真定城!”张弘略言道。

    “正是,南军一路北侵多少州县皆是一战而平,堡寨更是摧枯拉朽一般,根本挡不住南军火炮之威。他们不肯撤出真定城只是在浪费兵力,徒耗钱粮,可吾好言相劝其仍不为所动。”张珪无奈地道。

    “董家和史家视真定为根本之地,尤其是在这多事之秋,岂能轻易舍去。而他们迁到保州,又不愿看咱们的脸色,也难放下世家的面子。”张弘略点点头又道,“不过汝也不要着急,亦不要再劝,他们吃了亏就明白了。”

    “同殿称臣,吾也不愿看他们就此泯灭。六伯可曾听说,济南城破前严家上下百口尽被屠戮,虽有人言是溃兵所为,但严家养有家兵,岂是溃兵所能做到的,吾猜测定是南朝暗中所为!”张珪悄声道。

    “我也听闻河南、河北的一些豪强世家满门被屠之事。虽同为汉氏,但南人视我们这些替大元打天下的北人为仇敌,恨我们尤甚蒙古人,做出灭门之事并不意外。”张弘略道,“你父曾受命灭宋,追剿残宋朝廷,杀伤南朝臣僚甚重,逼死景炎帝,与南朝皇帝可以说是灭国破家之仇,其绝不会放过我们张氏,只怕连请降的机会都会给。”

    “南朝与我有杀父的不共戴天之仇,早已是不死不休的结局,我唯有死战一途!”张珪恨恨地道。

    “唉……”张弘略轻叹口气道,“朝中有消息传来,大汗对汝在大名战败甚是恼怒,本欲将你召回京中问罪。只是大敌当前,众臣为你开脱,才准戴罪立功。若是此战不利,再难有回旋之余地了!”

    “大汗对吾寄予厚望,但吾却辜负了大汗的厚望,不但未能救下大名,反而折损了诸多兵将,本应问罪。而今只有一死以报君恩,也算不负我张氏满门忠烈!”张珪言道。

    “汝有为国尽忠之心,我心中甚慰,想你父在天有灵也会含笑九泉。”张弘范点点头道,“不过你父只生有你一个独子,不能断了门脉。我以让张玠将景武和景鲁暗中送出京城,安置于妥善之处,但有意外也好延续血脉!”

    “谢六伯!”张珪愣了下施礼谢过,又不解地道,“想我张氏先后为大元南征北战,血洒疆场,建立无数功勋,大汗难道会如此无情吗?”

    “以防万一而已,吾也命各脉择选一位嫡子离开保州,若有意外也可保不会绝嗣!”张弘略没有多做解释,平静地道。

    “六伯不必悲观,而今各地勤王军正不断赶赴京师,大汗一定会调集大军增援保州的!”张珪知道六伯十几岁便随祖父征战,又入朝为官,宦海沉浮几十年,不会无缘无故的说出这番似是交待后事的话语来,但此时他也只能略做安慰。

    “嗯,如此最好。但你还是要做好孤立无援的准备,长期坚守的准备,吾也会命族中全力支持,你放手而为吧!”张弘略点点头,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道。

    “六伯……”张珪望着面前已经进入风烛残年的老人,一时哽咽。其虽然未多做解释,但是他也知其意,不要将宝压在朝廷上,一切全要靠自己。而他也将举全族之力支持,也可以说把满族的性命和前途皆押在了他的身上。

    “不要难过,我张氏自起兵助元便屡经危难,数次灭门之灾,却也安然度过。现下虽然惊险,却也非毫无转机,只要我们胜了,便能重获圣宠,再次崛起!”张弘略拍拍其的肩膀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