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听新任帮主闻谷帮主有勇有谋,如今有你执掌丐帮,定能整饬帮务使得丐帮上下重新团结一心,到时候还希望谷帮主率领一帮之众能够为国出力共扛外辱。”
谷有道正色道:“戚将军请放心,国家危亡匹夫有责,谷某等人虽然身为草莽却也有一颗灼灼爱国之心。”
戚继光笑道:“就凭谷帮主这一句话,戚某人就得敬你一杯。”说着起身敬酒,谷有道不敢怠慢也站起身满饮了。
戚继光这才转头看向了张敬修,问道:“这位便是敬修贤侄吧。”
张敬修急忙起身恭敬道:“罪民张敬修见过戚将军。”
戚继光赶忙将张敬修扶起,有些薄怒道:“贤侄快快请起,你又何罪之有,令尊张大人为国操劳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哪成想死后却遭奸党栽赃诬蔑,张大人不但对我有知遇之恩,对其品性我更是百般敬仰,只恨大人病逝之时戚某人正在北疆征战,听闻大人遭污后,某曾联名诸位朝中忠义上表,只可惜圣上被奸党所误听信谗言,这一次若不是谷帮主等人出手,竟然连敬修贤侄你都要被他们害了,戚某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坐视不管了,贤侄且放心,只要你人在广东,那些阉党恶贼休想动你分毫。”
张敬修感激道:“早年敬修就常听父亲提起,戚将军不但能征善战,更是为人忠勇侠骨仁心,今日得见才知父亲所言不虚,只是此次敬修犯下了滔天罪愆,滞留于此怕是要给叔父惹下麻烦。”
戚继光低喝道:“贤侄此言差矣,张大人蒙冤受屈只是因为奸党进谗蒙蔽圣听,善恶到头终有报总有拨云见日的一天,蒋精忠这厮竟然矫诏杀你,难道你还能坐以待毙不成,带我上表朝廷向圣上述说原委,定能还贤侄你还有张大人一个清白。”
谷有道和齐谷明等人面面相觑,且不说那蒋精忠是否矫诏,单论丐帮方百岁等人劫法场将张敬修救出,张敬修已经犯下了重罪,更何况神宗朱翊钧即便是知道自己屈了张居正,可是历朝天子又有几个能够罪己的,若是为张居正平反岂不是自承昏聩之名。
但是他们心中的这些话却是不能说与戚继光知晓的,这位将军能征善战忠君爱国之名世所熟知,在他心中该除掉的只是蒋精忠这些蒙蔽圣听的阉党奸臣,而天子朱翊钧是万万不会有丝毫冒犯之心的。
谷有道只得站出身来,拱手道:“戚将军好意谷某代张公子谢过了,虽然广东一地有戚将军统领全局,但是蒋精忠也万万不会善罢甘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即便不能明着追捕,暗地里也必定派遣大批杀手前来暗杀张公子,戚将军能够护住张公子一时,却也未必能够护的住他一世。”
戚继光知道谷有道说的在理,更何况自打首辅张居正病逝,朝廷政务已经完完全全落入了奸党手中,奸党以天子之名号令天下,就连戚继光说实话也是处处受制,否则也不会从北疆被调往广东,除非他明着造反,否则终须要依皇命而行,至于上表能否为张居正和张敬修平反,戚继光心中也殊无把握,甚至说他的奏章能否被抵到万历皇上的面前都未可知。
想到此时大明朝内忧外患风雨飘摇,自己一介武夫虽然能够守卫一方,却终究没有能力救天下于水火,不禁仰天长叹,顿有英雄气短之感,长吁一口气问道:“无论如何如今的广东还是戚某人说的算,也只有在这里阉党才不敢太过放肆,又或者说谷帮主您有什么良方?”
谷有道苦笑道:“戚将军言重了,谷某能有什么良方,此时阉党势大,九州虽广却也没有多少净土,我等是准备送张公子出海远避海外。”
戚继光沉吟片刻道:“谷帮主这个考虑也不失是一个法子,却不知准备将张贤侄送往何处?”
谷有道却是没有直接回答,反是道:“西南海国蛮化未开不可久居,扶桑国夷人凶残也非良居,也只有琉球一地教化有方,奸党的触角也未及此,实为上上之选。”
戚继光抚须颔首:“戚某人也曾听闻过琉球这个地方,物产倒也丰富百姓富足安居,只是不知道张贤侄以为如何。”
张敬修道:“张某罪愆甚重,流连故土也不过是徒招祸端,反要拖累叔父和各位英雄,不如前往琉球平淡度日,只希望能等到奸党肃清圣颜垂顾之时,再以区区残身为国效命。”
戚继光叹了口气道:“也罢,谷帮主,此时朝廷禁海令未除,诸位没有官职在身想要出海苦出海苦难不小,不若这件事就交给戚某人来办,我遣一直亲信军马送张贤侄去琉球。”
谷有道看向张敬修,只见张敬修轻轻地点了点头,于是道:“如此有劳戚将军了。”
戚继光显然是雷厉风行的性子,才一敲定便唤了一名亲信上来,耳语吩咐了几句,想来是在对张敬修如何出海一事做下详细的安排。
那名军官听得戚继光的吩咐,便退下安排,这一次他们不但要避过阉党的耳目送张敬修出海,而且为了不致消息败露,出海送行的军士到达琉球之后便就地保护张敬修的安危,不得擅自返回中原,所以人选一定要慎之又慎才行。
戚继光安排妥当了张敬修的事,这才又把话头引向了谷有道率领的江南群豪身上,这一次从江南跟随谷有道南下的武林人士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几百人要是换成了寻常百姓投入偌大的广东恐怕连一点涟漪都泛不起,也绝不至于惊动广东提督戚继光亲自照应。
但是跟随谷有道的这几百人可不是平头老百姓,甚至不是一般的武林人士,当日汇集福建为谷有道声援的武林豪杰成百上千,但大部分都不过是些寻常的拳师武者,这些人人数众多反倒是最不易引人注目的,就连朝廷要对付武林势力也不会从这些小开始。
所以江南当地的寻常武者只需散了躲避就行,只有那些个有头有脸功夫高强,在福州城和开元寺中亮了相杀了人,又或者朝廷上备了案的,才需要跟着谷有道跑到广东来避风头,否则丐帮弟子数以十万记,真要从全国聚集到广东一地来,岂不是要出大乱子。
这些有头有脸的武林人,此次义助平丐道义上站住了理,开元寺救忠良之后张敬修又占住了义,但是这些个武林人平素手底下却未必都向齐谷明等人那么干净。
比如那马贼胡一飞和他手下的那批弟兄就不是省油的灯,在这几百个武林人士中比胡一飞更恶的也不是没有。
戚继光并非拘泥陈法之人,此时大明朝风云飘摇军备废弛,他虽然训练出了一支百战之师戚家军来,但是与外敌对抗时仍会努力团结那些武艺高强的侠义之士,也正是因此当日他在山东抗倭后,才会让副官发动那里的武林力量。
至于他移师广东后,也是第一时间将广东一带的武林势力整饬一番,拉拢那些忠勇侠义之士为国效力,警戒那些首鼠两端正邪难辨的武林势力让其生畏收敛,围剿那些祸害百姓的江湖匪类还地方宁靖。
事到如今广东地方势力已经在戚继光的辣手整治下初见成效,可是谷有道等人的到来却给广东的江湖势力带来了不小的变数。
戚继光为了约束这些变数,才会早早的给谷有道这些人安排下了一处宽阔的宅院,让他们落脚。
一方面算是戚继光对他们的示好,另一方面如何不是戚继光在试探谷有道。
好在据戚家军线报,谷有道率领江南群豪并没有拒绝他的好意,没有理会戚家军的岗哨,处之泰然的住进了那处宅院。
也正因为这样才有了今日镇海楼之约,戚继光设宴第一点是要见一见故人之后张敬修,并且要帮已故的张居正做点什么。另一点就是要约见这伙新到广州的武林人士中的几位首脑,弄清楚对方究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若仅仅是为了带张敬修前来避难,甚至说连同那些江南一带的武林豪杰一起来,借助他戚继光的势力躲避阉党蒋精忠率领的东厂大军,那还倒罢了,毕竟戚继光以后要和蒋精忠这伙阉党抗衡,总需要这些同一战线的朋友襄助。
但是若是谷有道等人打着别的主意,比如说要把战火烧到广东省,又或者在广东省搞一些大逆不道作乱犯上的事情,那么他戚继光身为广东提督统辖一方,就绝不能坐视不理。
更何况广东一带的武林势力刚刚梳理妥当,那些广东本地的江湖人士也未必欢迎谷有道这支强龙。
戚继光为人直爽,此时倒也不藏着掖着,更何况他手握大军,虽然对谷有道这些仁侠有几分敬重却绝不至于怕了对方。
开口道:“谷帮主,你这次统领江南一带的豪杰前来广东一境,不知究竟做的是什么打算。”
谷有道心中一动,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广东提督戚继光今日在镇海楼设宴,绝不仅仅是欢迎他们这一行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