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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暂避锋芒 三

    谷有道说完后,李敬、行者武竹、李三通等各路豪杰纷纷走上前来与萧遥道别。

    萧遥身为本届华山少年英雄大会的冠军,又是武林名宿忘忧真人玄真子的弟子,这一次和他们并肩作战,更是让这些江湖豪客们认同了萧遥的品行,这样的人物任谁来看,前途都是不可限量的,对他们这些武林中人来说今日能够攀下几分交情无论如何都是好的。

    等到萧遥和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各路英豪都见过礼后,正准备走的时候。

    突然被一人叫住“萧大侠,请留步!”

    萧遥扭头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此次从开元寺藏经阁中救出的,前朝廷首辅张居正的长子张敬修。

    当日张敬修被捆开元寺中为不被阉党利用萌生死志,囚禁期间滴水粒米也不肯进食,后来因激怒南天霸被捏碎了位置,又被刘一手这些看守毒打,实在是到了性命垂危的紧要关头。

    萧遥用师伯鬼三姑炼制的如梦迷香迷倒刘一手等五名锦衣卫时,张敬修亦不可避免的被迷香熏晕,萧遥当时深陷险地也没有即刻为张敬修服食解药。

    后来张敬修被萧遥带回了荒园,喂食了师伯死生两难鬼三姑给他的解药,张敬修虽然服下了解药,但是因着体质太差又有伤在身依旧昏迷不醒。

    福州府和阉党派兵来追,昏迷不醒的张敬修被几名丐帮弟子一路抬来,直到此时才恢复了神智,从守候在床边的丐帮弟子口中得知,是一位名叫萧遥的少年英雄救了自己。

    张敬修知道后,顾不得自己重伤在身,非要来谢过萧遥不可,那位丐帮弟子扭他不过,又怕他出什么意外,只得把他架了过来。

    张敬修走到萧遥面前,突然用力挣脱了搀扶他的几位丐帮弟子,跪倒在地,先是对着萧遥磕了个头,随后掉转身来冲着四面八方的英雄豪杰磕了几个头,惭愧道:“张某人一介腐儒,一条性命轻如鸿毛,如今却因张某之故几次三番累的诸位英雄出生入死,诸位豪杰的恩情张某万死难报。”

    萧遥赶忙将张敬修扶起来,道:“张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张敬修哭道:“张某人文不成武不就,无寸功于黎民百姓江山社稷,却屡屡累及旁人,拖累诸位英雄豪杰,实在是羞于苟活……”

    谷有道听到张敬修此言,不悦道:“张公子你这些话却把在场的各位英雄说的轻了,你当方老爷子出生入死将你从阉党手中救出为的是什么?我们这些人齐聚福州城外将你从开元寺中救出为的又是什么?”

    “难道你以为我们就只是看在令尊的面子上么?没错,令尊张居正张大人为官清正为国为民令人钦佩,但若是张公子你本人没有那份忠良英气屈膝阉党,我们这些人非但不会去救你,倒是谷某人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你。”

    “我们这些人出生入死要救的并不是张公子你一个,而是天下间的公理人世中的正义。”

    萧遥喝彩道:“谷大哥说的好,张公子你明白了么,你在藏经阁中说的做的大家伙都知道了,你有你的凛然正气,这些聚集而来的各路豪杰也有自己的铮铮傲骨,大家伙去救你,只是因为你该救,并不是因为你是谁,你爹是谁,你快快起来吧。”

    张敬修此时已然热泪盈眶,在萧遥的搀扶下站起身子,拱手致歉道:“张某失言,还请诸位英雄海涵。”

    萧遥劝道:“张公子,你现在气血两虚,我给你开的药还要坚持吃下去。”

    张敬修道:“张某记得了。”

    谷有道将萧遥拉到一旁,最后叮嘱道:“萧兄弟,你此行北上需要加倍小心,那蒋精忠正领大军南来,千万不要让这狗贼遇上了,若真是遇上了能忍则忍能避则避,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起冲突,这蒋精忠武功极高,手下羽翼鹰犬甚众济南对付。”

    萧遥行走江湖日久,见闻也日益广博,于此时江湖上的各路名家高手多多少少都有些耳闻,不似当日在华山摘星台上,只能从身旁的罗韶云处打听。

    但是也直到黄龙山一行时,才知道蒋精忠是东厂厂公这件事,随后连行山东、福建这个蒋精忠的名字被人提起的愈发频繁,但是这蒋精忠究竟是个什么底细却仍是一头雾水。

    此时听到谷有道再三叮嘱终于忍不住问道:“谷大哥,难道你和这蒋精忠交过手?此人的武功当真极为高强么?”

    谷有道叹道:“我虽然没有和这狗贼交过手,但是我……”说到此处谷有道突然停了下来,拍了拍萧遥的肩膀道:“萧遥你就不要多问了,记住老哥哥的话,这人不是你现在能够对付的了得……”

    萧遥点头应下,最后冲着谷有道拱手道别,又向着不远处前来送行的群雄拱了拱手,往前去寻师伯鬼三姑了。

    却说死生两难鬼三姑性子十分的孤僻,在荒园时便整日待在居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这次跟随萧遥齐谷明两人从荒园撤离时,仍不愿于大队一道。

    齐谷明和萧遥为了护住这位师伯,赶路的时候,便也和谷有道等群豪拉开了一段距离,好在鬼三姑死生两难的名号镇住了不少人,那些个武林豪杰倒也没有那胆大包天之辈过来撩拨。

    等到众人行进了戴云山脉,鬼三姑更是避开了众人,选了另一处山谷歇脚。

    萧遥要与谷有道等人作别,留在这里保护鬼三姑的自然是不平少侠齐谷明。

    等到萧遥和谷有道这些人一一告别后,回到鬼三姑歇脚的山谷,就见齐谷明和鬼三姑犹如两尊石像一般。

    死生两难鬼三姑是独自坐在一块大石上,仿佛静思些什么事情,而不平少侠齐谷明却是愁眉苦脸的守在大石不远处,整个人看起来无精打采之极。

    见到萧遥终于回来了,齐谷明急忙欢呼道:“萧师弟。”

    显然对于齐谷明而言,萧遥不在的时候和鬼三姑呆在一起的每一分钟都是一种煎熬。

    萧遥也拿自己的这位师兄没什么办法,齐谷明这时的喜悦和他不在时的郁闷,完完全全的写在脸上,这也难怪鬼师对待自己和自己这位师兄截然不同。

    先是走到鬼三姑端坐的大石前,对着师伯鬼三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道:“师伯,我回来了。”

    鬼三姑微微的点了点头,慢慢的从大石上站起身来,萧遥想要上前搀扶,却被鬼三姑摆手拒绝了。

    萧遥这才走到师兄齐谷明那边,恳切道:“师兄,你这次真不准备和我一道回去么?”

    齐谷明道:“师弟,这边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如今天下奸臣当道阉党猖獗,似是谷帮主他们这样的忠义之士反倒处处处在劣势,若是任由这些阉党狗官排除异己残害忠良,剿灭江湖门派,只怕过不了几年这天下将再无一片净土。”

    萧遥正色道:“师弟明白了,师兄自己多多保重,等我把师伯送回星河谷后,便去广东寻你。”

    齐谷明道:“师弟你也是,这一次你护送师伯北上,路上一定要小心东厂厂公蒋精忠,传闻此人武功极高深不可测,甚至并不逊色师父他老人家多少,你行路小心好好保护师伯。”

    萧遥点头道:“我记住了。”

    昨夜众人奇袭那支骑兵时,缴获了不少健壮的军马,谷有道让萧遥选两匹代步。

    因为师伯死生两难鬼三姑不通马术,萧遥就从那群军马中选了一匹比较健硕的,这时将师伯鬼三姑扶上马后。

    萧遥牵着缰绳往戴云山脉外行去。

    虽是牵马而行,但是也就一天不到的功夫,便再度回到了福州城外不远的地方,因着福州府的军马身上都有烙印太过惹眼,到了这里萧遥只得将那匹军马弃了。

    走了没多久,在官道上遇到一支商队,萧遥怕鬼三姑年迈不堪久行,想要出钱买下一匹马来,谁知道这支商队马匹也并不富裕,最后只卖了一头驴子给萧遥。

    经过开元寺一战,以及昨夜福州府派兵围剿,福州知府好似料定了谷有道等人逃离了福州城一带,这福州城中的盘查反倒比起前些时候松懈了许多。

    萧遥进城前自是乔装打扮了一番随身的兵器都放得妥帖,现下不过是个寻常的农家汉子的模样,鬼三姑虽然头戴纱巾,但是仍能依稀看出相貌丑陋,倒也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两人在福州城中住了一日。

    第二日一早,萧遥从城中的车行买下了一辆马车,带着师伯鬼三姑驾车离去。

    东厂行军大营。

    东厂厂公蒋精忠,正在几名小太监的服侍下将发冠摘下。

    没有了发冠的约束,一头炫目的银发倾泻而下,犹如一道银色的瀑布。

    细细的黑眉,高挺的鼻梁,单薄的嘴唇,再加上那一双深不可测的眼睛,任谁都无法否认蒋精忠是个极富魅力的人,只可惜这种魅力却掺杂了太多不该属于男子的阴柔。

    两位小太监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的用象牙梳,小心翼翼的为蒋精忠梳理着银发。

    这象牙梳的材质乃是缅甸国一头镇国瑞兽白象的象牙。

    当年明朝立国之初国力强盛,缅甸国王为求自保献上了一对镇国瑞兽白象的象牙,后来这两支象牙被明朝宫廷匠师制作成了两支象牙梳,本来两支象牙梳都是明朝皇室的藏宝,现在竟然有一支被神宗万历赐给了蒋精忠,足可见蒋精忠当前受宠的程度。

    两位小太监战战兢兢的用象牙梳给蒋精忠梳理完了银发,就这么一件看似简单的事情却让这两人汗流浃背。

    蒋精忠对着铜镜,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看着铜镜中自己那白皙的近乎有些妖异的面容,满意的摆了摆手。

    两位小太监这才如蒙大赦一般退了下去,这两个小太监已经是伺候蒋精忠梳洗的第三十对小太监了。

    蒋精忠显然对这两人的‘忠心’‘认真’还是比较满意的,十多天过去了并没有出现断发打结的失误,这也让蒋精忠好久没有在沾染无谓的杀孽。

    “千岁大人,李大人求见。”一名东厂厂卫的声音从行军帐外传了进来。

    “哦,永华来了啊,让他进来吧。”蒋精忠慵懒道。

    话音方落,已经有一名身材英挺白发白眉的男子挑开布帘走了进来,跪倒在蒋精忠面前恭敬道:“属下李永华,叩见千岁大人,千岁大人千岁千千岁。”

    蒋精忠一手托着下巴,仍在对着铜镜仔细打量自己的仪表,头也没回随意道:“永华啊,这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礼,起来说话吧。”

    李永华低头道:“属下遵命。”这才敢站起身来。

    蒋精忠慢慢将手中的铜镜放下,从桌上拿起一只羊脂玉瓶,打开瓶塞道出一些百花玉露涂在手上,细细的揉抹了一阵子。

    这才缓缓地转过了头来,从金丝楠木椅子上站起了身子来。

    李永华的身材已然可以称的上高大魁梧,但是却仍矮了站起身来的蒋精忠半头,相比于李永华身上虬结的肌肉,蒋精忠的身形开上去却像是个完全不会武功的富家公子。

    但是李永华却知道,面前这具看似弱不禁风的身子中,包含着如何惊人的力量。

    蒋精忠蒋百花玉露仔细的涂抹均匀后,这才缓缓道:“永华,先前帐外因何事喧哗。”

    李永华心中一凛,他早知道面前的蒋精忠武功深不可测,区区一片行军营帐大小的地方,任何风吹草动都逃不过面前这位蒋大人的感知。

    若是换个人处在蒋精忠此时的位置上,知道有人夜袭大营即便不惶恐不安,也必定瑞瑞不安,也只有蒋精忠这般的人物,能有如此处变不惊的定力。

    虽然今夜发生的事情算不得什么大事,负责今夜轮防的李永华便能解决的妥帖,但是他却不敢私自做下任何一个决定,因为他所作的任何决定都有可能引起蒋精忠的不悦。

    这也是为什么李永华将窥探之人擒下后,便立即来拜见蒋精忠的原因,他的到来其实本身就是一个无言的信号,因为如果帐外的混乱没有得到解决,那么李永华就只有死而不会出现在蒋精忠的营帐。

    既然李永华来到了蒋精忠的营帐,那么帐外的事情就一定已经得到了解决,这便是蒋精忠的规矩,也是东厂的规矩,东厂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东厂不养办不成事的废物。

    李永华恭声道:“启禀千岁,方才有人夜闯行军大营,已经被属下擒住关押起来。”

    蒋精忠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甲,仿佛在欣赏什么似地,听到有人夜闯行营,却是眉头都没有轻微抖动半分,随口道:“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