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塔地牢。
地牢之下,不见天日,白阳也不清楚外界已经过了几日,如果白阳的感觉没错,这一两日内就是惊蛰日了。
白阳不禁感叹,演武大会也已经是一个月以前的事情了,短短一个月白阳就经历了大起大落,眼下自己的处刑日将至,原本气数已定,好在自己命大,总有贵人相助。
连日里和白阳打交道的只有每日一换岗的狱卒,以及完全没有油水的三餐干菜稀粥。
这里的狱卒就和这里的每日三餐一样,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对待每一个犯人都一样无情,每一个都不会多说一句无关的话。这让白阳的牢狱生活显得更加无聊,好在牢房够大,白阳偶尔还能来回踱步,也算散散心吧。
实在无聊了,白阳只好躺在木床上,后脑勺枕着两只手的掌心,小眯了一会儿。
片刻。
“白阳,有人来看你了。”当班狱卒敲了敲白阳牢房的栅栏。
白阳从闭目中醒来,并不着急起身,懒散的伸了个拦腰。
“谁啊······”白阳腰一崩,弹起而坐,定睛看了看门外,一个中年男子背着手静静站在狱卒身边。
“怎么,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刘傲让狱卒打开了牢门,自己则缓缓走到白阳身前。
“我哪敢把您忘了呢?倒是您呐,我还怕你贵人多忘事,把我忘了呢。”白阳打趣道。
“哼,死到临头了,还在贫嘴。”刘傲无奈地笑了笑。
“我死到临头,再不贫嘴就没机会了。”白阳话锋一转,“城主大人,你今天来肯定不是为了听我贫嘴的吧?”
“算你聪明。”刘傲见白阳看出了自己的来意,毫不掩饰地笑了笑,“说正事?”
白阳点了点头,坐直了身子。
“白阳啊,我最后再问你一次,你跟我说实话,高平真的是你杀的吗?”刘傲的眼神如鹰一般直勾勾地盯着白阳。
白阳毫无闪躲,同样直视着刘傲:“我没有杀人。”
“冲你这句话,我相信你。”刘傲欣慰地拍了拍白阳的肩膀,白阳却警觉地推开了刘傲的手。
“所以呢?”白阳淡淡道。
“我相信你,可是提审堂的判决不会变,因为他们讲证······”
白阳打断了刘傲的话:“所以您大老远地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一句您相信我?接着惊蛰日一过,我的脑袋还是要掉的呀,对吧?”
“你这一辈子才刚开始,就这么甘心死在处刑台上吗?”刘傲设身处地地问道。
“不甘心——又如何?”
“说真的,我也不愿看着你死,一来你是个天才,二来······芊儿她······”刘傲提起安芊又突然梗住。
“我对不起她。”白阳无奈叹气。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做事对得起天地良心就好,我想——帮你一次。”刘傲忽然转移话题。
“什么意思?”白阳抬起头。
“我今天来,也算豁出去了,我在牢外为你准备了马车,一会儿你换上狱卒的衣服,上车出城,去哪你自己决定,离扬州、徐州越远越好,再也不要回来,怎么样?”刘傲关切地说道,刘傲为白阳做这些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不是安芊,刘傲才不会顾及白阳的死活。
白阳沉默片刻,深吸了几口闷气,没想到刘傲还能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即使是因为安芊,刘傲做的也够多了,只是这并不在黑袍的计划之内,这一次如果白阳出了牢房,黑袍就无法行动了,所以白阳绝不能答应刘傲,得想个办法搪塞过去。
“刘叔······我谢谢你为我做这些,但是我这个人,相信命,若我命不该绝,此事自会真相大白,可我要是跑了,不就坐实了我是个杀人犯吗?我宁可死得粉身碎骨,也要留得清白在人间,所以就不劳您费心了,晚辈谢过您的恩惠,城主大人还是请回吧。”白阳大义凛然地说着,差点连自己都信了自己的鬼话。
“你······罢了,你既心意已决,我也不拦你,今日全当作我没来过,你自求多福。”刘傲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狱卒顺手锁上了门,待刘傲离开地牢,狱卒忽然一脸看白阳不成器的样子。
“唉,你怎么这么傻呢,明明有活路你不走,非要在这等什么真相大白,哪那么容易啊,你这不是等死吗?”狱卒替白阳感到不值。
“感情我还得感念您也为我着想呗?唉,我只是不愿意背着骂名苟活着,如果真相不能大白,我还不如死了算了。”白阳的鬼话越说越流畅。
“得,我也不多问了。”狱卒扭头走开。
······
“看来也不是没人关心我,也不知道李玖年现在有什么打算,是维护我这个兄弟,还是大难临头各自飞?还有安芊······希望黑袍这家伙能准时把活干完吧。”白阳想着安心地进入养神状态。
许久。
“白阳,有人找你。”狱卒的声音再次响起。
白阳缓缓睁眼,狱卒已经给来者开了门,白阳见到眼前人,一时间如鲠在喉,满脸愧疚地低下了头。
“小白,这几天过得怎么样?狱卒们有没有欺负你?”安芊一进门就冲上前掐着白阳的脸关切地问道。
“姐姐,我是坐牢啊,不是在度假,牢饭能有多好吃?狱卒们整日一言不发,就跟木头似的,欺负是不至于的。”
“那就好。”
“你偷偷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姐姐?”白阳也看出了安芊的来意。
“还能有什么事啊?难道让我看着你死吗?我这次来是做好了打算了,白阳——我们私奔吧。”安芊一言惊人。
“啊?”白阳还在愣神中。
“怎么?不乐意啊?我马车都备好了,就在地牢上边,只要你换上狱卒的衣服,马上就能出发。”安芊指了指头顶。
白阳掩面,哭笑不得,真不愧是一家人,这刘傲和安芊,连想的主意都一模一样。
“姐姐,不瞒你说,就在刚才,你舅舅来过。”
“啊?我舅舅他来过?他来做什么?”
“跟你一样。”
“他也要跟你私奔?”
“不是,不是那个意思,是他也备好了马车,想让我逃走。”
“然后呢?”
“我没答应。”白阳憋笑道。
“那正好,你跟我走吧,咱俩去一个谁也找不着的地方。”
“你就不怕······我是个杀人魔头?”白阳开玩笑道。
“我才不信呢,你要是杀人魔头,早该下手了,还等到现在啊?就算他们都不信你,我还是愿意相信你。”安芊真诚地说道。
白阳心中不禁感叹,人这一生结识再多人有什么用?有此安芊一人懂我足矣,只是为了黑袍的计划不落空,白阳必须拒绝安芊。
“姐姐,我知道你相信我,也知道你是真心为我好,可是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安芊疑问道。
“我不想,背着骂名活下去,今日我要是逃了,哪怕逃到天涯海角也洗不脱罪名,所以,我想等一个真相。”
啪!安芊没等白阳把话说完就一个巴掌呼在白阳脸上。
“真相?你为了真相连命都可以不要吗?小白,你能不能别傻了?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你想过吗?”安芊带着哭腔说道,“白阳我告诉你,你要是想死,我可以现在就杀了你,然后我给你陪葬,你不要以为你死了就能摆脱我,就算是死我也要缠着你。”
“你冷静一点——你呀,别犯傻,更不要做傻事,你必须好好活着,当然我也答应你,我也会活下去,好不好?”白阳两手扶着安芊白嫩的脸颊,用拇指轻轻拭去安芊眼角的泪水,一字一句尽显温柔。
“你在骗人,你马上都要砍头了,还说什么答应我活下去啊,呜呜······”安芊呜呜地哭了起来。
“哎呀,姐姐你别哭呀,这样吧,我们打个赌。”白阳面对安芊的哭泣,显得手足无措。
“赌什么?”安芊抽噎着问道。
“这一次我要是活下来了,你得陪我一辈子,不许分开。”白阳试探地问道。
“讨厌,好,我答应你,那你要是死了呢?”安芊破涕为笑,转而又问道。
“你盼着我死啊?那我死了算了。”白阳故意装作歇气了的样子瘫在床上,惹得安芊憋不住笑。
“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可不能食言,你要是食言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安芊瞪大眼睛“恶狠狠地威胁”白阳道。
“好好好,我的姑奶奶,人间我还没待够呢,哪里舍得走呀?还有,时间差不多了,你也该走了,不然上边该起疑心了。”白阳提醒道。
“嗯······好吧,你可要好好保重。”安芊不舍地最后再看了白阳几眼,扭头离开了地牢。
······
接连而来的刘傲与安芊的确是心系白阳,可是他们解决问题的方法都太片面,无法从根源解决问题,黑袍的方法虽然暴力,但能根除问题,并且以后白阳仍能正常生活,这才是白阳需要的。
······
另一边,高家在扬州租住的大别院内。
“父亲,两日以后就是白阳这个畜生的行刑日了,我们总算能给平儿一个交待了。”高正心痛地看着水晶棺中高平的尸首。
高英叹了口气,倚着高正的肩膀,傻傻地盯着高平的尸首。
“这一次,我们不仅失去了平儿,还失去了我们高家在修仙界的威信,六大派看我们就像看笑话一样,很快,消息就会传遍徐州遍地,我们得花大把时间重新建立威信了。”
“父亲,您放心,等我们手刃了白阳,他日我与父亲一起重新经营高家。”
“正儿,有你在,父亲安心许多啊,你二叔的儿子高端,最近表现不错,你可要多注意,别被他超过去,免得你二叔又笑话我。”
“孩儿明白,请父亲放心。”
······
高家别院屋脊上。
黑袍在上边使用隐身术观察了老半天了,一个值得出手的目标都没有,等得都快睡着了,虽然离白阳行刑还有两日,但黑袍似乎一点都不着急。
“这两个家伙盯着这死人看了半天了,有意思吗?我早晚把这棺材炸了,让你们好好看看。”黑袍坏笑道。
黑袍随后掐指算了算,啥也没算出来,也罢,翘着个二郎腿,整了整蒙眼的布条,躺在屋脊上睡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