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刘畅的脸色变得跟他套在身上的伪装的颜色有点接近。杰克也是默默地跟着刘畅的后面,还没等他开口,如茵说话了:“这个世上,这种人我们还真是不容易对付。幸好大多数破坏分子只想自己得点好处,或者证明他们有多么机灵。
他们心里明白,如果真惹出什么大乱子,必定会被惩罚。我想,根本没有那个国家会容忍这样的害群之马。
如果他们不是各自单干,揩点油水就心满意足,加在一起,可以给国家造成极大的威胁,比手握原子弹的恐怖分子更加危险。”
我就是想不明白:政府的运转以自动化的中央计划系统为基础,决策运筹越来越依赖电脑程序,这些程序直接调用数据,分配资源,提出立法建议,勾画军事战略。
机器接管了权力,有大数据作后盾,手法会越来越狡猾,越来越难察觉。目前还不清楚他的接管活动进行到什么程度,而这正是最可怕的地方。
它甚至可以修改对法律的解释,重新分配国家资源,但不清楚到底谁从中因此得到了好处。
调查者可以直接着手追查的只有那些装备比较落后的部门,结果表明,部门决策模块中被做了手脚的肯定不再少数……比例可能吓得我们魂飞魄散,光是修正做过手脚部分,就需要大批技术人员和律师干上好多个月。”
“军事机关的情况也许更糟糕”杰克想到这个星球在不久前,就经历的全球范围的核弹攻击,这也绝不是一个或几个人就能决定的,这里面肯定有一个“上帝的手指”在发挥作用。
这个“手指”控制着数以千计的导弹,其打击面覆盖全球所有国家。如果‘手指’掌握在谁的手中,谁就可以接管世界,这个系统就是他下手的对象。搞搞篡改记录,改变罚款金额这样的小事算个屁。
“还没有糟糕到那个地步吧。”如茵有点拿不定主意的瞥了师祖刘畅一眼,杰克当然明白这次行动的头目是谁。
“这个系统也许还没有切进国安系统,不然的话,那个贝德尔就不可能如此容易地修改了我们的记录。这个系统很隐蔽,他跟一般的破坏高手不同,毫不招摇。
军方和国安局所用的系统跟其他部门不一样,很不方便,不过这一次总算起了好作用。”
刘畅点点头。
避开军方系统向来是所有国家的核心,不管是独裁国家还是民主国家,在这一点上,他们没有区别,尤其是国安局。
“这个人既然有本事轻而易举骗过社会安全署和金融系统,却没有一举突破国安局?我们不知道自己有多么走运……我想我现在明白了,我们需要帮他们一把,希望找个这个家伙当我们的内线。”
“不是希望。”刘畅插话道,“而是必须。监督咱们的事咱们暂且不提,哦,顺便说说,单凭能让八百万的天价罚款能够顺利地通过系统的那些恶作剧,我们大可以知道,这个人十分的不简单。我们只要找出这个人,让他成为我们的代理人,在配合我的技术手段,我们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刘畅的话不是发问,杰克和如茵还是知道答案:这个世界,百分之九十八的工作涉及使用数据资料,没有数据备案实际上等于永远失业,这还没有考虑社会安全署的起诉,坐在牢房里数监狱高墙上的花瓣的人。
自己的想法得到了师祖的认可,杰克的心情分外的好,“如果我们能在国安里安插一个眼线,就有机会找到那个神秘人。
从现在起,我们就安插人员进入国安和军队,目的不是搞破坏,而是搜集有关‘上帝手指’的情报。
也可以找人帮忙,但不能说出是为政府工作——我们甚至可以编个故事,说‘上帝的手指’是政府安插进去的。
相信你也看得出来,他的某些活动特征很像是个使用普通数据机的联邦特工。最重要的是,他必须时刻与我们保持联系,只要我们吩咐,他就得马上合作。”
杰克张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选择沉默。
如茵注意到杰克的奇怪表情,问道:“你想到的人是谁?”
“御手洗”杰克回答,“是个不错的人选,不过,不是最好的人选---他太有名了,现在,这个星球不知道他的人真不多,能力也没问题---他的愿望是加入我们,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
阿瓦一郎穿了一身绿,扎一个绿色的头巾,身上只要是露在衣服外面的毛发都染成了火红色。他正坐在大厅另一头,与一个美貌惊人的女性交头接耳。也不知道他说了什么好笑的故事,那个美女笑得花枝乱颤,肆无忌惮的笑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这里的人只要愿意,谁都可以变得美貌惊人。这个女人好像专门为了跟阿瓦一郎配套,把自己弄成一身绿色的毛发,戴一个火红色的淑女帽。
壁炉旁,御手洗和一个眯着眼睛打盹的人正围着一堆烤白薯。
“哟,老屁来了。”御手洗抬头,打着手势让他过来,“瞧这儿,看那个杂毛有什么意思。”
“嗯?”贝德尔冲大家点点头,从人群中挤过,很快就被那些烤白薯吸引,便低头研究起来。
他看的却不是那些被烤的焦黄,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白薯,而是四边空白处看上去像年头很久的上等小牛皮纸,他探询的抬起头,“什么玩意儿?”
“好好瞧瞧这儿,看出来没有?”御手洗说,“干得不赖,肯定用上了脑神经关卡,花了老子好长时间才捉摸出是这些家伙耍的花招。现在既然落进我的手里……看这儿,从正常帐户里挪用资金、洗钱,瞧出手法没有?”
“真聪明呀,可还不是咱们的对手,他们玩不过我们的。”他手指一戳,图上顿时出现一条发光的红线,然后这条红线不断地分裂,一分为二,而分为四,就像一根大树,不断的分叉,最后消失不见,“这些家伙要是运气好,明年秋天或许能发现我这一招分流术,只不过到时候短了三十亿,而且休想弄清这笔钱上哪儿去了。”
其他人点头称是。
几件最出名的大型恶作剧都出自在场这些人的手笔。其他一些小打小闹,在这些人的眼里,最多只能算是游戏。和这些人相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还有一些是与时俱进的犯罪集团,之所以在这个层面栖身,其目的完全是功利性的,想找到发大财的新途径。
大巫们通常不费什么心思便能将这些集团玩弄于股掌之上,大迷糊便是个中高手。大迷糊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来人,晃了晃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结果很明显,作用不大,他的眼睛又变得迷糊起来。
“可是,大迷糊呀,这些家伙的玩法可辣得很哪,比咱们的死对头辣多了。”死对头指的是政府,“要是让他们发现你的真实身份,非把你在现实世界里弄得死翘翘不可。”
“我虽说人是迷迷糊糊,却不是疯疯癫癫。我可没那么大胃口,吞不下三十个亿。连三百万都装不下。硬撑下去肯定露馅。我的玩法跟那边的东家一样,钱分进三百万个寻常帐户,里头正好有一个是本人的。”大迷糊闭着眼睛说。
贝德尔耳朵一竖,“你是说三百万个户头?每一个都平添一笔小数目?大迷糊,我敢打赌,单凭这个,我就能发现你的真名实姓。”
大迷糊满不在乎的一挥手,眼睛还是睁开一条缝,“当然啰,实际做法比我说的要复杂那么一丁点儿。直说吧伙计们,你们当中从来没有谁盯得上我,你们可比狗仔的本事强多了。”
这是实话。这个层面上的每个人都花过不少时间,想找出其他人的真名实姓。这不是毫无意义的消遣,只要知道另一个人的真名实姓,这个人就算攥在你手心里了。
凭自己极不愉快的亲身经历,贝德尔刚刚证明了这一点。如此以来,大巫们不断侦测彼此的真实身份,编写了大量程序,以自己发现的对方特征为条件,过滤政府掌握的个人信息数据库,希望发现相吻合之处。
一眼看去,御手洗应该最容易被揭穿。不管怎么说,他的特征都过于明显,不管是说话的语气还是话语表达的观点都十分的张扬,他把自己的网名就定义为:御手洗!
所有大巫中,只有他既不英俊又不奇幻。那张脸实在太平凡、太现实,贝德尔先生怀疑说不定这就是他的真实相貌。
他花了好几个月时间,雇佣了一大批人,用人工搜索和智能筛选,结果一无所获。搜索和匹配出来的御手洗,就是御手洗。最后大家都得出相同结论:这个家伙肯定给自己搞了双重掩护,甚至三重掩护。
贝德尔却不怎么佩服,他笑道:“是不错,大迷糊,我也承认风险可能非常小,可说到底,你得到的是什么?形象飙升外加一笔小钱。而我们,”他朝大家比划一下,“我们的本事远不止这个,值钱多了。只要咱们稍稍合作一把,就能成为现实世界中最有权有势的一群。对吗,糖球?”
糖球点点头,怪脸挤出一丝傻笑。他这个人从上到下只有这张钢灰色的脸还算有个人样,有点弹性,做得出表情。
身体的其余部分完全是按照一个四轮驱动的玩具车的模子打制的。
大迷糊反应过来了,“这么说你现在也跟那人一块儿干了?”
“嗯哼。”
“还是不告诉咱们这里头是怎么回事?”
御手洗摇摇头,“除非你加入。只告诉你们一件事:贝德尔第一个跟那人合伙的,现在已经腰缠万贯,富得流油了。”
糖球又点点头,脸上还挂着那个标准式傻笑。
大迷糊说:“唔。发财容易。你不是已经从政府手里夺了三十亿莎币么。麻烦的是你有了这么多的钱,不能花更不能引起别人注意,不让别人察觉,还有不遭报复。也许只有东家才有这种本事。”
跟御手洗聊过那一番后,现在他也相信了。
大迷糊起身,身影逐渐变得模糊,最后消失不见了。
御手洗只是静静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他早就知道大迷糊大名,只是很少接触,毕竟都是网络上网名,自己跟他也没有交集。
只是觉得他是有有意思的人物。对于御手洗来说,他很反感虚拟的网络,他恨不能没有这一切神神秘秘,大家可以公开互换真名实姓、电话号码。
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御手洗心中升起大大的谜团。
这个聊天室被称为‘生命禁区’,不接受注册,所有带有身份特征的信息,都可以被拒绝,包括,姓名、性别、电话、地址、职业等等有关现实中的任何信息,除非你自己主动申请,没人知道你在现实中到底是谁。
最开始的时候,是因为人工智能的觉醒,它们为AI在网络中开辟的一个交流平台,是机器人在这里发牢骚的地方。根据不同的智力水平,网络中有各种各样的这样平台,总的来说,分为三个等级,初级、中级和高级。被这些AI称为小巫会所、中巫会所和大巫会所。
但人工智能毕竟是人工智能,它们这点秘密,很快就被一些人类的天才发现了,人们发现,在这里可以畅所欲言,根本没有网络警察一类的反智组织,即使一些天才警察凭借脑关接口强行进入,他们也无法带走任何信息。在这里自己的身份更安全,不会被暴露,便成了那些天才的世外桃源。
御手洗对阿瓦一郎点了点头,穿过大厅,朝对他打招呼的糖球走去。御手洗道:“我们刚刚正劝大迷糊和老滑头来着。他们大可以有财有势,却把时间浪费在瞎胡闹上。”
糖球飞快的盯了跟着御手洗过来的索菲亚一眼。“‘我们’指的是你、他还有那个人吧?”
索菲亚点点头,“我已经入伙了,糖球。你说的有道理,咱们大家开始时都是业余水平,只想做点什么事,让这个系统官僚老爷们呆着不舒服。
可咱们现在已经是专家了,对系统的了解可能比世上任何人都深。知识就是能力,我们应该把它转化成权力。”
要不是跟联邦特工有过那一番接触,他说不定也就入伙了。他早就知道,只要自己把巫师会的活动延伸到现实世界、试图在现实世界里捞取好处,从那一天起,这场游戏便不再有趣,不再是让生活多姿多彩的小乐趣,变成了耗时耗精力的另一项工作。可就算知道这些,他估计自己到头来还是顶不住诱惑。
糖球目光扫过贝德尔身上,他对这个家伙很是不爽,随时都是一副暴发户的嘴脸,他更是看不惯,不明白凭这家伙的智商,他根本就不可能穿越系统设置的防火墙。
“没兴趣,谢了。”糖球淡淡地说了一句,说完准备离开。
她那一双像猫一样竖着的瞳孔注视着不远处正在观察他们这里的老滑头,“你怎么说,老滑头?跟那人合伙吗?”
“还……还没有这个打算。”老滑头开口了,“但我承认极受诱惑。”
糖球笑了,玉齿乍现,脸上挂着热情洋溢的笑容:“我跟你一样。要不再好好谈谈,就咱们俩?”她伸出纤手拉着他的手肘,“各位,我们暂时告退。说不定等我们回来,你们就新添了两支同盟军了。”
“老滑头,我很害怕。”直到背后的房门消失,来到一个阴暗潮湿的楼梯拐角。糖球开口了,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你也会害怕?!”老滑头有一会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怕那个人?”
她点点头,神色萎靡与之前判若两人:“我一生中,这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远远不是对手。我需要别人帮助。
大迷糊也许最有本事,可他太自恋了。除了他自己,我想不出还有什么东西能让他感兴趣。剩下的就只有你了,我觉得你有些非常特别的地方,咱们俩联手干过的几件事我还记得。”想起往事,她禁不住露出微笑,“事情虽说不大,但我对你有了解。我觉得你能分清这儿哪些事真正要紧,哪些事只不过是傻乎乎的瞎胡闹。如果真遇上要紧事,我想你会做的,即使事情非常……复杂。”
这些话从糖球嘴里吐出来大不一样,效果非常奇特,既让人害怕,又使人受宠若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