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互相对视一眼,转身就向三个方向跑去,其中一个人还挺滑稽,居然跑去解马的缰绳。
第一个,刚跑出不到五步,就被刘畅追上,然后一脚踢在对方膝盖上,膝盖碎裂,瘫倒在地,第二个,跑出十步,也瘫倒在地。第三个,还在解缰绳,情急之下,缰绳反而越解越紧,看到刘畅来到身边,也没跑,自己噗通一下跪倒在地,而刘畅只看了一眼,嘴角笑了一下,倒也没为难他。
看着抱着膝盖在打滚嚎叫的两人,刘畅回到车前,左手一按车板,跳上车厢,来到他坐着的地方,盘腿坐下,顺手又从鼎中取出一块牛肉,慢条斯理的大嚼起来。
刘畅把手里最后一点牛肉塞进嘴里,拍了拍手,然后说道:“好了,嚎一会行了,再嚎就把狼引来了。你”刘畅指着那个没受伤的说:“你去把他们拖过来,我有话问你们。”
手脚健全的那位,把两人拖在车前,踌躇一下,也跪在一起。
“说吧。”
“说,说什么?”
“我咋知道你要说什么,别撒谎就行。”刘畅顿了一下,嘴角露出一丝轻蔑的冷笑,接着说:“撒谎也行,只要我没听出来。”
“公子还是杀了我们吧,我们说了是死,不说也是死,事到如今,我们不奢望能够活命,只希望公子能给我们一个痛快!”那个没受伤的汉子,虽然也是跪着的,直起身子,语气倒也像一条硬汉。
刘畅伸长脖子,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有点意思,你们连死都不怕,有些骨气,不愧是我大汉军士。只是我不明白,你们既然有如此英雄气概,为什么还要做这伤天害理的勾当?不会是欺负我年少无知,想糊弄我吧。”
“公子英雄了得,我等如何敢欺骗?公子不必多说,杀了我们吧。”
“有点意思,我都有点被你感动了。刀就在那,你们自己选择吧。”刘畅也没有被他的豪言壮语感染,依旧不咸不淡的说道。
没想到会让他们选择自尽,那个兵丁迟疑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拾起一把,走了回来,站在那里,并没有什么举动,而另外两人,无法站立,也盘坐着,眼睛看着他,却也没有什么表情。
刘畅看着他,也没催促。直到刘畅实在有些不耐烦了,掏掏耳朵,然后,看似无意地将带着手套的两手匝开,互相交叉的用力握了握,面带鄙夷地说道:“动手吧,刚才不是很勇敢嘛,你可以先把他们俩杀了,再自尽;也可以先自尽,然后他们再自尽。快点,天色不早了,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去死……”那个兵卒本来是面朝他的俩同伴,背对着刘畅,突然一转身,身影暴起,一道寒光自上而下,猛地向刘畅矮小的身影砍去。
这是志在必得的一刀,这是突如其来的一刀,那个大汉自信就是野猪也会被他一刀两断,可嘴里的那个‘吧’字,就像风中的一个气泡,嘴型是个‘吧’,却发出‘啊!’的尖叫声,因为,他看到,他那如流光一般的刀影,就在那个孩子的上方,突然停止了,犹如凝固在那里,而和刀锋相接的是一只小小的手掌,这是这个手掌有些怪,好像外边多了一层皮,灰色的皮,再看看自己的刀,好像已经卷刃了。那个孩子,除了举起一只手,两身形都没动。而自己的手臂已经发麻,虎口已经开始往外渗血。
“哈哈哈,成了!”还躺在地上的两人,面露惊喜之色,不顾伤痛,急忙站了起来:“小杂种,你也……”
当他们看到眼前的情况,‘也’后面也没有语言了,只看见刘畅在活动手腕,身后的俩丫头却抱在一起。
‘啊’呢?谁喊的?一个瘸腿还艰难的弯了一下腰,看看车底,想找找刚才的‘啊’掉哪去了。
“那是什么东西?”砍人的大汉,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刘畅手上戴着的手套,喃喃说道,甚至忘了自己现在的处境,眼睛里居然冒出贪婪之色:“换,我跟你换!”
“哦?”刘畅看着他那傻愣愣的样子,被逗乐了:“好啊,你用什么换呢?”
“马,汗血宝马,我用汗血宝马跟你换!”大汉毫不犹豫的说道。
“大哥,大哥,你傻了?”站在身边的一个,赶紧拽他的衣袖,出言提醒:“我们的命还在人家手里呢。”
“有这个宝贝,还要命干嘛。有这个宝贝,就再也不怕匈奴的弯刀了。”这位老兄依然还没醒悟过来。
刘畅问道:“你们是战场上下来的?”
“当然,我们是二……”回答戛然而止,这位老兄终于醒悟过来。
“二什么,二师不是全投降了吗?不会是二师的逃兵吧?”刘畅继续问道。
“要杀就杀,问那么多干什么?”
“唉”刘畅叹口气,二师将军李广利,去年就带着全部部队,投降了匈奴,这件事在长安也掀起了一场腥风血雨,李广利被灭族,其他一些将领也颇受牵连,叹完气,刘畅继续说:“你们走吧,你们既然能逃回来,我也不为难你们,希望你们不要再作恶了。”
“走?往哪走?”大汉声音有些悲怆:“我们的父母家眷要么被杀,要么被官卖,我们不抢,还能干嘛?等死啊?”
“你们是军官?”刘畅问道。
“当然,我们三个都是千人将,你将我们送官,还可以得到不少的赏钱。”
“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回来?”
“谁知道朝廷连我们的家眷也杀啊,又不是我们要投降的,李将军的错,为什么要我们来承担。”
“我们走”刘畅交代二女一声,便转身坐下:“希望你们下一次别再落到我的手里,否则,必杀不饶。”刘畅看看栓在树上的三匹马,心里发出一声叹息:“唉,可惜了三匹马。”
三拐五拐,刘畅的牛车终于重新回到正道,夕阳西下,太阳快落山了,刘畅看了一下太阳,摇摇头,没办法,牛车就是牛,就那么一摇一晃,想快也快不了。
坐在车上的刘畅睁开眼睛,用手摸了摸肚子,不由自主地把手伸进了鼎中,心里想:“这一天咋回事,咋老觉得饿呢?”
当他摸出一块牛肉,正准备往嘴里塞的时候,眼角随意一瓢,发现那三个人,居然还远远的骑着马跟着自己。于是,就让车子停了下来。
看见三人加速赶上来,刘畅说:“你们是与我同路,还是有意跟着我?如果是同路,你们是骑马,你们先走;如果是跟着我,劝你打消主意,我家很穷,养活不了你们。”
看见刘畅停下车,三人都赶紧下马,虽然那两个下个马下的龇牙咧嘴,但也都规规矩矩地站在刘畅的车前,然后一起躬身,说道:“我等实在是走投无路,希望公子收留,以后,鞍前马后,绝无二心。”
“我说了,我很穷的,没钱养你们。”刘畅摆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钱财公子无须担心,我们还有几匹汗血马,想来应该也能换些钱粮”
“汗血马?你们真有汗血马?”刘畅一下来了精神。
“是的,我们有八匹汗血马,就是,就是我们的人也有点多。”
“八匹,你们有八匹汗血马?你们快说说,汗血马的肉好吃吗?”刘畅有些急不可待的问道。
“啊!?”三人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一下子问蒙了,怎么回事,不是应该问,汗血马值多少钱,或者它跑得快不快,怎么,这么刚认的主人,对自己的投名状,只关心他的味道好不好?二师七万多人,劳师远征,这个朝廷不知道投入多少,就为这几十匹汗血马而全军覆没,价值何止万金,就算好吃,谁吃得起,谁敢吃,连回答问题,腿肚子都在抽筋:“这个,这个,我们没吃过,不、不知道。”
“你刚才说什么,你们要投靠我?好!我同意了!”刘畅痛快的答应了他们的要求,根本不关心他们有多少人。
“我,我们现在反悔,还来得及吗?”那个全乎的大汉,似乎是他们仨的主心骨,这时候,整个脸都绿了。
刘畅一下子就跳下牛车,围着他们骑来的三匹马,前后左右的看,口水都流了下来,边转边说:“你说呢?哈哈哈,来不及了!哈哈哈,这三匹都是吗?回去就杀!”
“这、这三匹不是。”三个人现在唯一的感觉就是,这些完了,明珠暗投,掉黑窝里了,见过不靠谱的主,没见过这么不靠谱的。
“不是?!太可惜了。”
“远吗,离这远吗?”
“有、有点远!”
“你们也是,跑那么远干嘛,明天,明天把那些马都牵过来,哈哈哈哈,终于不用天天吃牛肉了,牛肉太难吃了。”
“牛肉难吃!???”
三人沮丧的心情,直到来到城门,就又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因为,到了长安城门后,城门已经关闭,就在三人感觉今天晚上肯定得露宿在城门洞的时候,俩丫头仅仅是上前敲了敲宽大、厚重的城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巨大的城门居然开了,他们一行就大摇大摆地进了城。
厉害呀!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惊讶之色溢于言表。能敲开城门的,除了红翎信使,他们真不知道还有谁可以敲开已经关闭的城门,而且是长安城门!
当他们走进一家院落,迎接他们的当然是马新,他是内务堂堂主,常驻这里。
“帮主”
“嗯,把他们仨安排一下,他们是你们的新伙伴,还有,把他俩的腿处理一下,别瘸了。”
“又有谁这么幸运。”
“哪天,把你的腿也打瘸?”
“那感情好,帮主,可不得食言哦。”
非人类的交流,又把他们刚刚升起的幸运之心,一下子坠入冰窟。
“大、大人”三人小心翼翼的跟马新见礼打招呼,一时也弄不清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不免心中忐忑不安。那个小的,最少也是王爷,这一点他们心中十分的肯定,进城就像回家,连牛肉都吃腻了的,除了王爷,他们相信不到还有谁;当然,皇帝也能做到,但哪有皇帝一个人到处溜达的?那么,这个人应该是王府的管事。
“呵呵”马新呵呵两声,打趣地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大人,你叫我老马,或者叫马堂主都行。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安排郎中。”马新把他们引入正堂,便离开了。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什么帮主、堂主的,都是干嘛的”
“会不会是匪窝?”
“先稳住,看看再说,应该不是匪窝。”
且不说三位千人将军是如何度过兴奋、恐惧、彷徨、忐忑的一晚,第二天,刘畅就将五头牛三匹马一起送到父亲所在的庄园,在城里,一个平民院落拥有牛和马,太过招摇。
长安的秩序在逐渐的恢复,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起来。几个和他差不多的孩子在自家门前打闹,长安城终于活了,不再死气沉沉。现在的一些影视剧里,一出现大的城镇,就是满街的商贩,大声叫卖,就是皇帝微服私访,也要到路边摊上买个棒棒糖,纯粹是瞎扯,用现代人的思维意淫历史,当然了,篡改历史是我们的优良传统,从司马迁开始。
这个时代,商人敢沿街叫卖,或临街开店,立马抓起来,城旦!就是抓起来劳改修城墙!商人的社会地位很低,被打入另册,必须编入市籍,当时的法律规定,有市籍的商人及其子孙,与犯罪的官吏和倒插门的女婿一样,都在谪戍之列,即随时都可以被披枷戴锁征发到边疆服役.秦朝被推翻后,汉朝对商人的迫害非但一如既往,还有过之而无不及.汉高祖规定商人不得穿丝绸衣服,不得乘坚车肥马,不得购买土地,还必须与奴婢一样,加倍缴税.到汉武帝时更是变本加厉,一度恢复了秦朝的谪戍制度。
当街叫卖,和良家妇女当众招嫖一样,不到活不下去,谁也不会干这么丢人现眼的事。商人只能在固定的场所交易。长安城有四个交易场所,分别是东市、西市、南市、北市,有专门的市长管理。
刘畅他们丐帮的坐丐,虽也是商贩,但他们的本质是丐,不是因为生活所迫,谁会以丐为荣。
从父亲那里回来后,刘畅突然想到外面走走,和父亲的闲聊中,难免谈到当年的生活趣事,心中很有些感慨,便独自一人在大街上溜达,不知不觉走到了皇宫所在地。
当年开国君主刘邦住进了尚称完好的秦兴乐宫。之后,刘邦开始建筑自己的宫城——长乐宫与未央宫。长乐宫位于长安城的东南角,未央宫位于长安城的西南角。到武帝时增修了明光宫、建章宫,并修缮、扩充原有的宫室。宫室在精美、舒适方面已经超过了秦代,规模较之秦代也不为逊色。太子宫位于未央宫北面,叫北宫。原来是皇帝的妃子们居住的地方,刘据被立为太子后,武帝便把这里改为太子宫。太子宫内有甲观、画堂、丙殿和后堂.附属建筑先后有思贤苑、博望苑,后者在长安城覆盎门外。
现在是征和四年,二月中旬,皇帝去了泰山,宫里的护卫也带走了不少,皇宫的防卫不是太严密。再说对于现在的刘畅来说,进皇宫虽不能说如履平地,却也没有太大麻烦。
刘畅走在昔日的出生地,心情没有大的起伏。童年的时光毕竟短暂,当然,现在他也还是童年,自己的记忆还不健全,这里的样貌对他来说只是似是而非,模模糊糊。
甚至连进来的路都差点没找到。因为没有新立太子,这里暂时还是空置着,地面被挖掘的痕迹还在。刘畅慢慢的走着,从甲观、画堂、丙殿到后堂,心里的烦躁情绪却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后堂,是他们一家人睡觉休息的地方,当然,大哥刘进和嫂子们是在另外的宫室,姐姐下嫁了。这里就只有他和二哥跟父亲母亲居住在这太子宫殿。如果不出现巫蛊事件,二哥十五岁冠礼后,也得搬走,这里就是自己的天下了。当年的玩具都还在,银的、玉的、木头的。在廊下坐了一会,便走了,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包括当年爱不释手的拨浪鼓。
“母亲,你来管管小三啊。”二哥的声音在刘畅的脑海里回荡。
“怎么了,怎么了。”母亲从正堂跑进来,手里拿着东西,什么东西呢,实在记不清了。
“你看呀”二哥举着竹简,给妈妈看。
竹简上是二哥刚写好的字,现在,整个字体已经模糊不清了,当然是小三的杰作。小三也学哥哥的样子,也在竹简上写字。
“你看,这咋办呀?我好不容易才写完,明天夫子要检查的。”
“小三,你干嘛把哥哥写的字都弄坏了?”
“我也会写字。”
“你会写个屁,母亲,赶紧把弟弟弄走。我还得重写。”哥哥都要哭了。
父亲总是很忙,很少与他们在一起。自己的记忆里,母亲和二哥占很多部分,夫子给二哥授课的时候,自己也常常出现。那个夫子很凶,不但打二哥,也打自己,跟母亲告状也没有用。
母亲平时是很疼爱自己的,自己和二哥的事,连伺女都插不上手,都是母亲亲力亲为。自己的衣裳和鞋子都是母亲亲手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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