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被赶出来了?刘畅站在门口,看看一起被推出大门的哥哥,又看看天,天气很好,蓝蓝的天空,有几朵白云在漂浮,太阳也升起老高。
身后,传来嘎子嘎子的声音,这是关门的声音。
“喂喂喂。”小三急忙用手挡住马上就要关闭的大门。
“干嘛!还想进来呀?”关门的是一个老卒,看见用手抵住大门,倒也没生气,只是笑呵呵的说。
“我的麦饼忘带了。”
“嘿,你的心真够大了,这时候还想吃的。不想走是吧?”守门的老卒有意绷起脸,带着威胁的口气,道。
“真的?!”小三一听,高兴地说道:“可以不走?太好了,哥,我们回去。这里多好呀,有吃有喝的。”
说完,就要顺着门缝往里钻。
“想什么呢,你当这里是你家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守门的狱卒,赶紧用身体挡住往里钻的刘畅,瞪了小三一眼:
“好好好,怕你们了,你们不就是要麦饼吗,我去给你们拿,你们在这等着。”守门的狱卒,看了一眼小三,有些心软了,倒也没太为难他们兄弟俩,两个麦饼,他还是可以做主的。
不一会,狱卒就回来了,把俩麦饼递给小三:“快走吧,如果实在饿了,找不到吃的,就回来。”狱卒看着一个小不点,带着一个傻哥哥,心里不禁涌出同情,把麦饼塞给小三的同时,嘱咐了一句。
“我刚才的不是这个,这个比我刚才的小多了,不会你给我换了吧?”小三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善良的老狱卒。
“你到底要不要?”老狱卒佯装生气道。
“当然要,为什么不要?记着啊,你还欠我一个。”
“快走吧,记着,找不到吃的,就回来。”
“放心吧,小爷是饿不死的,下次回来,给你带酒。”
“那,我可记住了。”老狱卒摆了一下手,让他们哥俩赶紧走,随后,就关上了大门。
大门“咣当”一声,关上了,兄弟俩站在阶梯下,一时之间,不知所措,被赶出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刘畅把俩干饼胡乱的揣到怀里,走到台阶边,坐在台阶上,两肘支在大腿上,俩手支在下巴上,愣愣的发神。
哥哥站在台阶下,两肩不停地耸动,两只手也不停在身上抓挠。看到哥哥的样子,小刘畅感觉到自己的周身也奇痒无比,也双肩、双手一起活动,近一个多月,尤其是这半个多月,钻草丛,睡地板,他们都没有洗过一次澡。本来,来到路上,跟那个死衙差打赌,以为可以痛痛快快的洗个澡,没想到,那个死公差居然食言,当时可把他气的够呛。
衣服早已破烂不堪,鞋,早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兄弟俩都一对赤足站在黄土上。
“走”刘畅跳起来,回头看了一下四周,记住了他们现在的位置,拉着哥哥的手,顺着街道走了。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吃食、不是衣着、不是光脚的问题,而是解决个人卫生问题,浑身的奇痒太难受了,不感觉痒的时候,真不痒,也许是忘了,也许是习惯了;可一旦感觉痒,那是钻心刺挠。
解决个人卫生问题的最简单地办法,找个有水的地方洗澡。长安城虽然是他的家,可他是真的找不到方向,连皇宫在哪他都不知道。但长安城有两条护城河,他是知道的,一条外城护城河,一条内城护城河,内城护城河就是皇宫护城河。现在,关押他们的地方在外城,只要顺着街道走,不管外护城河还是内护城河,总能遇到一个。
哥俩顺着街道走着,越走越萧条,有的房屋已经人去楼空,有的破败不堪,街道两边的住户几乎都关门。除了偶尔出现的兵丁在巡视外,街上没有闲人。
巫蛊事变不过刚刚过去三十多天,整个街道上战火的硝烟似乎还没有过去,现在,整个长安城还是军管状态。
“喎、喎、喎。你们两个,快回家去!”一队巡查的兵丁,看见小哥俩在街上晃悠,大声呵斥。
小哥俩走在路上,不时被巡街的士卒训斥,却也没为难他们。战火后,大街上流浪的儿童,不在少数,他们这些士卒也时常可以遇见,除了训斥几句,也没别的办法,毕竟这里是都城,天子脚下,总不能大白天的,把他们都杀了。
另外,他们也没义务收容他们,那是长安令的职责,不归他们管。
哥俩晃晃悠悠地走着,边走边左右看着,好像身上也没有那么痒了。看见一间店铺的门板一扇是开的,另一扇不知去向,门里面黑洞洞的,好像没人。
小刘畅拉着哥哥一闪钻了进去。进去以后,才发现里面比外面更乱,明显被抢劫了一番,灶台上的瓦罐都是破损的,装水的瓦缸也是破碎的,屋内外和院子,一片狼藉,还好,找到两个木屐,大小不一样,都比自己的脚大,给哥哥换上,却也能穿。一个屋一个屋地蹿,一间房一间房钻,也算战果辉煌,全身花花绿绿,哥俩全身都做了更新。
在小三兴致勃勃的窜进另外一家,这家也算蓬乱不堪,院里和屋里的也被挖开,可不管榻上还是地上东西却不少。东西也没有太过的损坏。好像才被抄家,还没有被洗劫。
有个木桶,跑到院里:有水井!有柴垛!!在里屋,发现土缸里,居然还有一些粟米。小三兴奋得连小舌头都在歌唱,太好了!!连忙把门关上,居然连门都没有损坏!!有吃的、有喝的、还有住的,虽然床榻被移动了,可毕竟是完好的不是。
小三蹦蹦跳跳地地毯式搜查。哈哈哈,这里简直是天堂!!!接下来该干嘛,沐浴?吃饭?睡觉?对对对,先吃饭!第一步,把粟米舀到瓦罐里,加上水,水,水。。。对了院里有水井,去打水!来到水井旁,小三郁闷了,水井上辘轳有,水桶有,井绳也有,可自己勾不到辘轳的摇把啊!!!对,哥哥,自己不是有哥哥吗?把哥哥拽到井边,把水桶丢到水井里,然后,一遍一遍的示范让哥哥摇那辘轳,可哥哥就是不明白,还被辘轳摇把打了脑袋,就再也不碰那辘轳摇把了。
哎,这咋办?水就在眼前,咋弄上来呢?难道要坐在井边渴死?饿死?我真没有用,连辘轳都用不了。这咋办!小三郁闷地抓住井绳摇了摇,这一摇,却给他很大的惊喜:好像不重!!自己一只手都能提动!一桶水这么轻吗?小三连忙站在井边,俩手交替把水桶提了上来,由于小三人小臂短,提水桶的时候,水桶在井壁磕磕碰碰的撒了不少,可提上来后,也有半桶多的水。
哈哈原来一桶水也不重啊。小不点马上提着半桶水跑回屋里,也不管蹲在墙角捂着脑袋的哥哥。有水了!一碗粟米、三碗水,这是在泉鸠里时王大力教的,放在炉架上,放柴火,柴火,对对,院里有柴火,把柴火架在瓦罐下,点火,点火,火在哪呢?对对对,看王大力生过火,用阳燧!!!阳燧阳燧阳燧,阳燧在哪?小三又满屋子寻找,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阳燧,所谓的阳燧,就是一面凹镜,铜制的!然后把一把干树叶揉碎,跑到屋外,用阳光把树叶点燃,等到小不点把釜下的柴火点燃,都快过一个时辰了,而小三的本来就脏兮兮的小脸,除了眼睛,全是黑的了!等哥俩把这顿半生不熟的饭食吃到嘴里的时候,已经又是一个时辰以后了,太阳已经偏西了。
吃完饭,该干嘛?吃饭、沐浴、睡觉。对,该沐浴了!今天必须沐,好像身上又开始痒痒了!小刘畅说干就干,拖着木桶来到井边,为什么是拖着而不是抱着或举着,哈哈,因为他的手臂太短,抱不住。半桶半桶的把水提上来,倒进去,不一会就把木桶装个半满了,毫不犹豫地把自己脱个光溜溜的,找个石头垫脚,噗通就跳进去。虽然井水很凉,小不点还是很惬意的双手扒在水桶边,全身泡在水里。
一顿饭的功夫,当然不是小不点做的一顿饭时间,小刘畅神清气爽的出来了,穿好衣裳。然后,又是一顿忙活,倒掉脏水,重新装满干净的井水,把哥哥也塞进水桶,哥哥现在虽然比弟弟高大,却不是弟弟的对手,弟弟几下就把哥哥扒光,甚至只用一只手就把哥哥塞进了木桶。并帮助哥哥洗头,搓背,时间不长,哥哥也焕然一新。
好了,就剩下一件事了———睡觉!终于又回归床榻了,终于不用睡稻草和石板了。小三很兴奋,腰酸背痛好几天了,先把床榻摆正,地面被挖的坑坑洼洼的,好不容易把榻摆平,竹席放好,居然还有铺的和盖的,太好了!趁着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屋里还比较明亮,小三把内外又搜索了一遍,没啥新发现,只是多了几件大人的衣裳,钱,没看见,肉,没看见,也不知道这家是做什么营生的,没看见什么可以买卖的东西。
第二天,日上三竿,兄弟俩才悠悠醒来。把昨天剩的饭加一些井水,兄弟俩一人一碗,虽然不是很饱,也算充饥不饿了。
今天要做的事很多,住处算是临时解决了,但吃的和用的,必须另做准备,明显这家剩的米粮不够,还有,也得有一些蔬菜,最好能有一些肉食,很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吃肉了,都忘了肉是什么滋味了。刘畅决定出去碰碰运气,万一遇到一只兔子正好撞死的自己的面前呢。
再三嘱咐哥哥,不准出门后,小三把门关好,独自一人来到大街上。大街还是空荡荡的,和昨天一样,左右看看,不知道该去哪里,最后决定由苍天来决定,闭上眼睛,原地转上几圈,面朝哪就去哪。
“就是这里!”小刘畅,转啊转,转了几圈,然后把手往前一指,然后睁开眼睛,大声说道。
“不对!不对,这次不算。”刘畅睁开眼睛一看,咋这么熟悉?原来是他刚走出来的那道门。
“就是这里!”当小三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他面对的还是那道熟悉的大门。
“事不过三,最后一次”
两次,小三的脸都面对自己刚关好的门:“最后一次,在不让我出门,我就把这拆了!”。
恐吓起了作用,当刘畅睁开眼睛,看见的不是自家的大门,而是对面的大门!!
哐!哐!哐!小三决定按照指示行事,敲击对面的大门,倒不是想拆了对面的人家,而是决定从对面的房间穿过,没动静?难道这家也是空的?再敲!
“哐!哐!哐!”刘畅不觉得就加大了力气,当他觉得这里也是空房子,就合身往门上一撞,就听“咔嚓!”一声,门开了,不是屋里的人开的,而是被小三把门闩敲断了。
“对不起,对不起”小三忙不迭得道歉,我没用力呀,这门闩也太不结实了。
对不起了半天,屋里也没人回应,小不点小心翼翼的推开大门,把脑袋伸了进去,小心翼翼的问:“有人吗?”
没回音!
“有人吗?!!”小不点提高了声音。
还是没回音!!
“我只想借个路,可以吗?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我进来了啊!”没听到任何回音,刘畅轻轻推开房门,把一只脚迈了进去。
“我进来了啊~~~”刘畅把俩只脚都放进那扇静静的大门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刘畅转身关上门,看来一眼已经断为两节的门闩:“对不起,把你们的门闩弄坏了。”
等再次回身,依旧没发现有任何人影,他站立的地方应该是正堂,他进来的门位于正堂的左侧,右侧,也就是正堂中间有一个宽大的坐塌,坐塌前有一个矮几,应该是这家家主的正位,左右各有俩客位,客位前也有一个矮几,只不过相比主位的矮几小一些,穿过正堂,来到的是比较宽敞的庭院,庭院的左面是两层的楼阁,一个是主人生活和休息的房间,右侧有个亭台。
对面是一道高高院墙,院门虚关,通过高墙,可以看见一座塔楼。这是一座两进的住宅,刘畅现在的地方应该是后宅,当刘畅推开院门,看到的是前院的景象,塔楼在前院的右侧,有四层,是堆放粮食的粮仓和杂物的地方,左侧两排,是厨房和下人居所,正前方是门楼,这是一家家境殷实的人家,刘畅第一时间就做出了判断,这里或是商人,或是官员的外宅。
“这里不错哦”刘畅打量之后,下了结论:“比对面好多了。”
刘畅决定再四处看看,合适了,马上搬家的时候,最少,这里的地是平的。
“你是谁家的孩子?你怎么进来的?”就在小不点满心狐疑,这里明显没受兵祸牵连,为什么没人的时候,左侧的厨房里穿出一个明显苍老的声音,随即走出一位来者,五十来岁的样子,像是个管家或账房。
“你是谁?”刘畅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心想,我那么敲门你都不吱声,不会是聋子吧。
“你这孩子,跑到我的家里,还问我是谁?”
“这是你家?”
“当然是我家了,你怎么跑进来的?”
“对不起,老伯”刘畅立马肃身行了一礼,“我想借个路,就推门进来了,还把你家的门闩弄坏了,真是对不起。”
“这谁家的孩子”老管家疑惑的看了看这个五六岁的孩子:“这么懂礼数”
看着他彬彬有礼的样子,倒也没太大的反感。至于他说把门闩弄坏的说词也没往心里去,暗想可能是自己没把门闩好。
“来吧”老管家领着刘畅,走向正门,正门也是闩着的。
“老伯,这里就你一个人?”跟在老管家的后面,小不点顺口问了一句。
“是啊,你是谁家的?我怎么没见过你?”老管家边走边说,“现在外面乱的很,还是早点回家吧”
“谢谢老伯”小不点嘴里应和着,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一个月之前,我知道我是谁家的,现在我也不知道我是谁家的。
“记得早点回家,外面乱的很”,老管家看着走出大门的小不点,又好心嘱咐一番。
“知道了,谢谢老伯!”小不点挥挥手,看着老管家把大门关上。
同样的情景,看着同样冷清的街道,小不点又面临同样的选择,往左还是往右?还转圈?算了,万一又转到对面,又得弄坏另一个门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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