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熟悉的一幕又在城门口上演,当然不是万人追着富贵跑,而是恢复了往常一样,高挂太子画像,高唱太子的丰功伟绩,衙役捕快严查过往行人。
“让开!让开!!”就在大家叽叽喳喳,互相打听、互相感慨的时候,互相打量的时候,随着一阵呼喊,从城门里呼啦啦的跑出四五个人,有士兵、有衙役、有捕快,将在城门口围观的人驱散,紧接着,一大群各式各样的人,有数十人被后面的官差驱赶出来,一个文职样的官差大喊一声:“各亭、各里的,过来领人”,便从旁边走出七八个人,站在人群前
“大柳亭的过来”
“下河口亭的,这边”。。。
随着呼喊,人群中不时有人走出来,向不同的地方聚集。陆陆续续,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还有六七个人在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后面的兵丁上来,把这几个人又驱赶了回去,令人不解的是,这些余下的人,既没有呼喊,也没有人喊冤,安安静静的。这样的场面,在刘据他们来到的时候,上演了两三次,有二三十人的,也有十多人的,都没有第一次的规模大。除了剩下的之外,都被村里的里正领走了。
“进城的,现在可以进城了。进城以后,到各亭签押,没签押的被抓到,一律按疑犯处理!不进城的,又各里领回,没有被领走的,一律带走。”
刘据父子刚从胡同里走出来,就彻底蒙了,城里,好像也不安稳了,各个路口都有人盘查。也有泉鸠里里正的木牌,可他们不敢去呀,也不能去呀。只要一去里正那里报到,立马原形毕露,无所遁形。好在他们原来就不认识,他们不认识里正,里正不认识他们。现在怎么办?跑?往哪跑?跑得掉吗?昨天的一幕可刚刚演完,只要一跑,立马就成为焦点,不跑,不跑咋办?就在刘据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俩衙役走了过来。刘据心里唯一庆幸的事,剩下的不止他们爷仨,还有四个,俩个好像是商人模样,一个奴隶跟商人一起,一个文人模样。
当然他们爷仨。。。。乞丐模样,太子爷十分荣幸的当选后补太子候选人。俩人商人模样的,看衙役过来,马上从衣袖里翻出路引模样的木牌,一脸堆笑的递了过去。衙役瞟了一眼,并没接。
“怎么今天城里也开始搜查了?”那个商人满脸媚笑的问道。
“过去呆着,这是你该问的吗!”一指另外一个衙役:“你把他们几个送到城门口登记”。
话里话啦的,七位候选太子,被送回昨天太子吃鸡的地方。靠城墙的地方,同样一个草棚,草棚旁边同样张贴这太子他老人家的素描画像,画像的空白处写着同样的文字,同样是一个人在草棚里,一个在草棚外,围着一个人转圈圈。
不同的是,草棚里的那位,没在打盹,而是跪坐在案边,一边问话,一边在木片上写。看到几乎同样的情景,太子刘据的心情平静了很多,不像在十里亭的时候那样的慌乱,还闲暇的帮小不点整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捡掉头发上看不见的枯草叶。
“名字?”
“山”
“哪里人”
“新安县”
“从哪来”
“新安县”
“什么时候来的?”
“昨日”
“来干什么?”
“走亲戚”。。。。。。书吏慢条斯理的问着,慢条斯理的写着。
旁边的两个士卒一边对照画像一边围着转,一个用一根作为距的木棍,丈量那人的身高。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示意另外一个士卒,把他放行了。
“下一个”。
“嘿嘿嘿,他们说,你们这里有饭吃,是不是真的?”一个口眼歪斜,还溜着哈喇子的,满脸笑容的走上前来,还没等衙差问话,就急不可耐是开口说话了。
“是真的,你想进去啊?”
“是是是,我想进去。”
“你他妈的有病吧?”
“是是是,我妈有病,你们还管治病?我现在就回去,让我妈也来。”那个傻子转身就走。
“不准走,谁让你走的?”
“我回去接我妈呀。”
“接你妈干嘛?”
“是啊,我接我妈干嘛?”
“你看,这个怎么办,就是一个傻子,打走吧?”正在做记录的属吏,看了一下站在身边的衙役,一时拿不定主意,便询问道。
“万一是装傻怎么办?”衙役掏了下耳朵,斜眼看了下属吏,我是谁,我是衙役,你问我,我问谁?我只管谁不听话就揍谁,你让我揍谁就揍谁,我怎么敢做主张啊。
“要不也抓起来?”属吏装着没看见衙役不耐烦的脸色,继续询问。昨天,张班头差点掉脑袋的事,他可是听说了,万事小心为妙。最好不干,不得不干的,就往糊涂里干,挨骂是小事,反正自己也爬不上去,但脑袋丢了,不好缝。
“抓起来,抓起来,让他们去分辨吧。”衙役的想法何尝不是这样的,让我开口放人?门都没有!抓错了,没大错;放错了可是大罪过!
听到属吏大喊:“带下去,带下去!”
那个傻子笑得连鼻涕都流出来了:“哈哈,我被抓起来了!我被抓起来了,我再也不会饿肚子了,哈哈哈!!”
被这笑声感染,那些本来有些垂头丧气的,也不觉挺直了腰杆,很骄傲的环顾一下四周,颇有:“千秋渺矣独留我”的气概。
“下一个!下一个!!”
身高一样差不多的,留下;面皮白净的,留下;浓眉的留下;细目的留下;短胡须的,留下。当然,我们的太子也被留下,虽然他现在面皮已经不白了,也不是浓眉了,也几乎没有胡须了。但是,身高没变,细目也没法变。通缉令上虽没说他带了俩孩子,可也没说他没带孩子啊。就这样,爷仨被归入嫌疑人队伍,这个队伍面前已经有八个人了,当然,不包括这爷仨。八人中居然还有一个瘸了半条腿的和一个傻子,瘸腿的因为他也是浓眉细目,而傻子呢,因为,因为怀疑他装傻!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天也慢慢的变暗了。他们这个队伍原来的八人,增加到十五人。奇葩的事情还是继续发生,这十五人中,居然有一个女人!!
“呜呜呜。我是女人,你们为什么抓我?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当这个女人被列为嫌疑人开始,就哭闹不止。
“你说你说女人就是女人啊?嘿嘿,要不让大爷试一试?”
负责看管的俩衙役,笑嘻嘻地看着哭闹不止的那个女子,用手抚摸着下巴,嘴里污言秽语不断。
把那个女子吓得再也不敢说话了,只得蹲在一边呜呜哭泣。
关了城门被带到县衙,他们十五人被安置在一个空旷的广场,应该是校场。校场中搭了一排的草棚,有十多间,看来是新搭的,已经有四五十人了,大家都安安静静的或坐、或站、或躺在各自的草棚里。刘据爷仨和另外俩被安置在一间草棚,很巧不巧,那个女太子嫌疑人,也被安置在真太子一间草棚。
那个女人也不敢哭了,只是两手抱膝,萎缩在草棚一角,把头埋在膝盖里。
在隔壁的草棚里,刘据居然发现了一位熟人----今天在城门口一起被带走的那个文人书生,他不是当时就被放走了吗?咋又回来了?那个书生也看见了他,他们爷仨在当时也挺显眼的,老少乞丐,乞丐世家。
这个年代虽然乞丐不少,但父亲带俩孩子的乞丐还是少见,一般情况下,乞丐父亲都会把孩子卖了,万一卖到好人家,说不定还能混个温饱,也好于带着俩孩子一起饿死。靠要饭能把自己养活就不错了,还养活仨,谁家有那么多剩饭喂你们啊。书生淡淡地看来他们一眼,除了片刻的惊奇,并没有再多关注,三个乞丐有什么值得关注的。
刘据看俩孩子都躺在茅草上睡着了,是啊,这一路的折腾,也够他们哥俩受的了,毕竟都是孩子,以前娇生惯养的,哪受过这种罪。看见那位书生对自己满脸的鄙视和厌恶,也没了和他搭讪的心情。
人是有等级的,不是一个等级的人永远不要试图钻进另一个等级的圈子,因为他们的想法不同,做法不同,看问题的角度也不同。自己现在像乞丐,就必须是乞丐,必须用乞丐的眼光看世界。
“都起来,吃饭了”一个衙役那一截木棍,敲打着草棚的木柱,发出‘Duang、Duang’的声音,后面还有俩衙役,
一个衙役前面抱着一叠土碗,一个衙役提着一个桶在每个草棚前放下几个碗,后面的衙役往每个碗里倒一勺黑黑的稀粥。
爷仨一人捧着一个土碗,呼噜呼噜地喝着黑色的粥,没有半点不适应。半个月,仅仅半个月,他们完成了从锦衣玉食到粗茶淡饭的完美过度,不能不说是个奇迹。都说由简入奢易,由奢入简难,这也要看具体情况,与生命相比,一切都不值得一提。
“我这一碗也给你们吧”隔壁的书生看他们爷仨意犹未尽的样子,也终于表现出怜悯之心,把自己的那碗粥,从栅栏间隙递了过来,当然,主要是他根本吃不下去,这黑乎乎的也叫饭?
“你不吃吗?”小三看着对方的眼睛,认真的问。
“我不饿,你们吃吧”书生也简单的回答一句。
“那谢谢了”小三也没客气,直接将碗接了过来,分给父亲、哥哥一些,自己将剩下的也一口气喝光了。
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段时间自己一直处于饥饿状态,饭量似乎比父亲和哥哥还要大,“可能自己要长个了吧”这是刘畅给自己找的理由。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咋又回来了?”刘畅在把碗递还书生的时候,顺便问了一句。
“哎”书生叹了一口气,并没有回答。怜悯归怜悯,和这些下等人交谈,还是做不到。
刘畅也很知趣,刚才不过顺口一问,一饭之恩,也不必立马回报,没指望他能回答。
和刘剧同一个草棚的,还有一个中年人,年岁和刘剧倒也相差不多,体现也差不多,也留着刘剧当时的须发。
也难怪,能到这里的,都和刘剧在外形上,或多或少的相似,就算那个瘸腿的,除了腿瘸,嘿,其他的还真像!至于那个女的,进来之后,就一直窝在墙角,刘畅也没看见他或者是她的面容,不好确认。
“你不吃饭么?”刘畅将土碗放到他的面前,然后用手推了一下他的手臂。
这个很平常的动作,却让女子表现出非平常的反应,只见她双腿一蹬,身体猛的往后仰,脚蹬翻了饭碗,脑袋却撞在支持草棚的木柱上,明显听到“嘭”的一声。
“太可惜了”刘畅看着洒的到处都是的黑粥,有些惋惜。
“啊!!你流血了?快来人呀,快来人呀,有人流血了。”那个人也迅速回归刚才的姿势,双手抱膝,头还是埋在膝盖里,刘畅敏锐的发现,鲜红的血液顺着她的头发向下流。
“出什么事了?”守在大门口的俩个卫士,听到喊声,迅速地跑了过来。
“他流血了”刘畅指着还蹲坐在墙角的那个人。
一个上前,仔细的看了看,还用手摸了一下,确认是流血,对另外一人说道:“快去找医工”
“可,现在上哪找医工”另外一人明显不想跑腿,这里是校场,离城里大老远的。
“还是去找吧,大人说了,决不能让一个人出事。”
“可是。。。。”
“没有可是,就是把医馆拆了,也要把医工给我找来。”
“好吧”那个明显不想跑腿的衙役,不情不愿的走了。
留下来的衙役,把四周看了一下,没有打斗的痕迹,只是一个碗被打翻在地,里面的黑粥,流了一地,疑惑地看着刘剧和那个疑是刘剧,皱着眉问道:“他是怎么受伤的?”
“他自己碰的,他就这么腿一蹬,还把碗蹬翻了,脑袋撞到那个柱子上,就流血了。”刘畅把当时的情况跟这个衙役详细的叙述了一遍。
“你是自己碰的?”
“好了,好了,没事儿了,大家都回去”等看到当事人点头,衙役也就没有追究,把那些上来看热闹的赶了回去。
“你为什么不抬头,把头抬起来!”衙役看见这个当事人,从头到尾都没抬头,觉得有些蹊跷,便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他说什么?”当事人的回答,衙役显然没听清楚:“什么女人?妈的,到这个地方,你还想找女人。”
“他说,他是女人!”刘畅可是听清楚了,赶紧跟衙役解释道。
“你是女人,老子还是。。。。你说什么!你是女人!!”衙役本想破口大骂,突然一下醒悟过来,瞪大了眼睛:
“你是女人,跑这来干嘛?站起来我看看!”衙役有些不敢相信。把年龄搞错、把高矮搞错、把胖瘦搞错他都可以理解,把性别都能搞错?
女人扭扭捏捏的站了起来。
“把头抬起来!”看着她还是低着头,衙役大声呵斥道。
等到那个女人抬起头,不禁衙役吃惊,就连刘畅和刘剧都很吃惊,这副身材,这脸蛋,粘上胡须,简直就是活脱脱的太子本尊呀。刘剧本身就生有女相,除了眉毛随其父外,其他的都很类似其母卫子夫,卫子夫是谁,大美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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