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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龟甲

    听到杜天明解释山河图,宋子安感觉这东西跟自己的四面镜差不多,都是可以高空俯瞰地上景物的东西,只不过山河图看到的范围小多了,但山河图上看到的都是世间真实事物的轨迹,而自己的四面镜...。

    稍微陷入沉思后,赶紧回过神来。

    “都指挥使,会不会那张山河图上涂抹了某种药物,趁着女王陛下打开观看时,不慎吸入体内,因此昏厥?”

    “经过侦天司的仔细检查,没有发现山河图上有任何残留药物的痕迹。”杜天明答道。

    宋子安沉思了片刻,继续问道:“那会不会是有什么妖物附着在山河图上,趁机侵袭女王陛下?”

    “不太可能。”杜天明沉声说道,眼神犀利,明显这个问题他曾多次认真想过。

    杜天明在接到此案后,这些天里跟大理寺卿何参两个人的关注点一直都在宋昱回京之后的事情上,甚至主要锁定在进宫面圣之后的很短一段时间内,毕竟进宫之前一切安好。

    何参也分别提审过宋昱和金木真好几次,硬是啥也没有审出来。

    杜天明因为是侦天司指挥使的缘故,想的便要多很多。

    侦天司专门处理跟修行者相关的一些案子,他也曾怀疑过女王陛下是不是在大殿被什么妖物侵袭,但这个想法立马就被他给排除了。

    因为皇宫有防护大阵,比京城大阵还要强数倍。

    京城大阵,确实并非时刻开启,会择时选择关闭。届时,一些登记在册的妖,是被允许入京的,毕竟不是所有的妖都与人为敌。

    但是皇宫大阵却是时刻开启的,而且非常强大,对妖邪之物十分敏感,等闲的妖物不可能混的进来,就算是离皇宫城墙边近一些,都会被大阵攻击的形神俱散。

    再说大殿上不是还有国师吗,作为一名道修元婴境强者,不可能完全发现不了一点端倪。

    更不可能是那些极其强大的大妖所为了,因为若是强大到连皇宫大阵都无可奈何,那很可能就会直接闯宫去行刺女王,何必偷偷摸摸,搞得如此麻烦。

    妖物不太可能,那会不会是道法。

    杜天明甚至怀疑过是不是国师利用道法将女王陛下元神所禁,致其昏迷?

    但一来没有证据,二来也觉得这根本说不通。

    国师都进宫二三十年了,陪伴先皇陛下这么多年,是先皇非常得力且信赖的老臣。国师当时若想要害了先皇,那是轻而易举之事,当时都没干,怎么会等到现在害女王陛下?莫非以前没那胆儿,现在修行境界得到了一定提升,胆子变肥了不少?

    以自己这个五境中期武夫的眼光来看,在自己做侦天司指挥使这些年,国师的境界没啥太大变化,也就是前不久刚跨入元婴中期,比自己也就仅仅高出一个境界,这种境界在民间虽说可以被奉为神仙,但在无比庞大的修行界,还有卧虎藏龙的京城,根本不算啥。

    宋子安耐心听完杜天明的一番解释,觉得十分有理,继而又陷入短暂的思考当中。

    杜天明微微一笑,他原以为宋子安作为一名世家子弟,来监牢仅仅是为了探望王爷的,没想到这少年竟是对此案颇为用心,让自己这个侦天司指挥使都稍稍有些汗颜。但是看着少年倔强坚毅,又真挚热忱的眼神,决定完完全全的配合,说不定他还真能发现一些问题呢。

    宋子安心想既然大殿内这条线目前走不通,那就换个思路。他提出想听听父王这次领兵作战的大致过程,可能会发现一些线索。

    宋昱看着如此坚定的宋子安,也动容起来,慢慢地在牢房里踱起脚步,抬头回想起来整个战事的经过,几个呼吸后,开始讲述。

    杜天明之前根本没有觉得此案件跟北方草原大战有任何联系,也不相信金木真会跟此案有关。

    今天他也是第一次听到北平王讲述此次北方战场的战事经过,一股热血涌上了心头,仿佛自己梦回当年追随北平王,披荆执锐与军中好友宇文战一起杀敌的日子。

    旁边的宇文战则是腰杆直挺、神色肃穆、胸膛起伏,并用深沉的眼神看了看身旁杜天明。

    宋昱讲到自己率中军突袭对方主力金木真帅帐,逼迫对方后退千里,然后将计就计,让敌军以为我方主力只顾追击而不顾队形,深入敌军后方,犯了兵家大忌。于是敌方派遣另外两部落,准备绕后合围并全歼我方中军主力,不想却先落入我方埋伏。因为北平王早已安排前后两军分开两翼绕东西两侧地形默默潜行迂回,等到那两部落来驰援金木真时,杀得他们措手不及、丢盔弃甲。

    最后宋昱派宇文战的先锋军追击敌方逃跑的军队,在几百里外一个小湖边围住了对方主帅金木真的营帐,金木真没逃离太远,便被宇文将军捕获。

    讲诉此战过程中,宋昱神色如常、语气平稳,就好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此次胜利就如同往常每一次胜利那般普通。

    杜天明听到最后差点是泪流满面,用力的拍了拍身旁的宇文战,并十分崇拜的看着自己曾经的主帅,尽管自己现在掌管着整个侦天司,也算位高权重,但哪有率领千军万马驰骋沙场那般爽快。

    宋子安在这货脸上看到了一种奇怪的违和感。

    接着宋昱又将回京复命和大殿之上发生的事情仔细讲了一遍。

    至此,宋子安已经清楚了父王这一路的大致经过。

    宋子安若有所思,眼神停滞了片刻,笑着问道:“那金木真是否懂得道法妖法?”

    宇文战胸有成竹说道:“这问题之前杜天明也问过我。金木真这厮并不懂道法妖法,我曾跟他多次交过手,金木真是典型的草原武夫,习惯使用弯月马刀。虽说武艺不错,特别是马上功夫了得,但从来没见过他使用任何道术妖法,哪怕是在即将被擒之前也没有。”

    “他也在大理寺关着?”宋子安似乎想到了什么关键节点,再次问道。

    “对的,按规矩应该将其押入刑部大牢,但想着他或许跟大殿一案有关,为了方便办案,便将其暂押大理寺天牢,他的牢房就在刚才进门左手边那个走道。”杜天明回话时,看了一眼宋昱。

    宋子安看向杜天明,有些不敢确定地,又带着笑意地问道:“那几件宝贝放在哪里,麻烦杜大人带我去看看?”

    “就在大理寺证物房,公子随我来。”

    两人暂时告退,宋子安随着杜天明出了牢房,来到证物房。

    杜天明从证物架上取出涉案的那三样事物摆放在桌子上。

    宋子安盯着它们好一阵打量,眼神闪烁,像这辈子就没见过啥宝贝似的。

    那‘草原令’就是一块黑不溜秋的方形令牌,不知名金属打造,上面刻着一个金色‘令’字,拎起来感觉沉甸甸的。

    ‘山河图’是一张铺开半丈长的画卷,上面所绘确实是草原地形地貌,西起大陆北方大峡湾,东至北襄国边境,南邻中原凤昔王朝北境,北接雪原。整幅画面的中间部位以草原为主,基本没有太大的山脉,西边大峡湾沿岸有大型山脉。地图上有很多散乱小点似在移动,呈现不同颜色,宋子安不知道代表着什么,还有几坨团簇形的大点,宋子安猜测可能是草原各个部落。

    从纹理来看,那个‘占卜龟甲’确实是一片双手掌大小的龟甲无疑,只是年代久远,该龟甲正背面都刻有符文,密密麻麻的。虽说看起来蛮像是那么回事儿,但若说它是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估计谁都不会信。

    返回到宋昱的监牢后,宋子安连忙问道:“将军,请问那几样宝贝是谁缴获的,确定都是来自金木

    真帅帐?”

    宇文战回忆了一会儿,答道:“应该是几名先锋士卒冲进金木真帅帐翻找缴获的,我当时正在追赶金木真那厮,具体是谁翻找了他的大帐,我不清楚,可以回营问问。”

    听到此话,杜天明脑中突突一震,仿佛明白了宋子安的意图。他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确实没有太过关心过这件事情,之前审问金木真时,曾拿出山河图,问他这宝贝用途,他死不松口,无论挨多少鞭子,都只是使出吃奶的力气一个劲痛骂。

    杜天明当时觉得对方反应这么强烈,是因为他看到自己不但摆出从他那里缴获的战利品,还放在他面前炫耀,让他感到十分侮辱,因此才被激怒。

    最主要的是之前自己亲自问过北平王和宇文战,他们都说此宝贝是将士们打胜仗抓捕金木真后,从其营帐中搜刮而来的,因此杜天明潜意识里就这般默认了。

    并且这几天自己主要精力都放在查探这些宝贝特性,以及之前怀疑过国师,还派人悄悄查探过其近期行踪。竟然忘了仔细追究这几样东西的来源。

    想到此处,杜天明赶紧双拳紧抱道:“是我的疏忽。”

    “麻烦杜指挥使带我去见金木真问个清楚。”宋子安不想计较这些,只想赶紧查清事情的真相,好替父王洗冤,正好两间牢房离的也不远。

    两人暂时离开宋昱牢房,向不远处金木真牢房走去,宇文战暂且留下。

    “公子,那金木真皮厚嘴硬,恐怕还是不会透漏半个字。”杜天明担忧地说道。

    “我有办法可以一试。”宋子安思索了片刻,微微笑着回道,然后将计划告知对方,杜天明微微一笑,表示了然。

    杜天明暂且离开监牢,片刻后回到宋子安身侧。

    金木真牢房内。

    一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强壮而结实的身体上处处伤痕,白色囚衣溃烂不堪,一道道血印十分显眼,一看就是遭到了狠狠的鞭笞和折磨。所有的大牢一般对待俘虏阶下囚那都是隔一天打一顿,不仅打人,还有言语挑衅以及各种侮辱,折磨的你丢掉自己所有的英雄气概,最后变成一只小绵羊,到后来无论问你什么,你都会老实交代。

    金木真这货,明显被折磨的还是不够,身子骨依然是健朗灵活,看到有人进来,一屁股便从地上站起来。

    草原汉子脸型圆正,身材魁梧,满脸胡渣子,一头黄如枯草的头发散乱的披着,眼神里还是充满着对中原人的仇视。此人连接双手双脚的铁链栓绑在牢房柱子上,使得他碰不到杜天明,但他还是朝着杜天明几人挥拳踢脚,口吐芬芳,总之依然是桀骜不驯、嚣张至极。

    之前杜天明带人来审过几次,金木真说自己看见杜天明就十分想骂他,觉得此人一脸奸相,恐怕是你们凤昔朝廷无人可用了才会用这种货色。

    宋子安对此人仔细审视了片刻,虽说这厮甚是嚣张,但也确实算是个英雄,想着这些,宋子安走到金木真面前。

    “见过草原英雄金可汗。”宋子安神色平和,面带笑容,拱手说道。

    金木真刚才就瞅见这一位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跟在杜天明后面,以为跟那些狱卒那般,将要开始殴打折磨自己了。本想着骂这小子几句,却听到这年轻人对自己还算恭敬,便是暂时骂不出口了。

    “英雄不敢当,但老子的确不怕死,哼,要杀要剐痛快点。”金木真依然桀骜道。

    “你误会了,金英雄,我们来这里只是想问点事。”宋子安说道。

    “哼,兔崽子,别他娘的装腔作势,老子最看不惯你们中原人的虚伪。”金木真似乎想到了前几次的遭遇,骂骂咧咧道。

    “皮又痒了是不是,你给我老实点。”杜天明吼道。

    宋子安入门前,杜天明就告知这货肯定不会好好配合,当时就想出个小计策来应付,现在既然好商好量行不通,那么咱就开始吧,正好利用你们草原蛮子的刚烈性情。

    宋子安露出狡黠的目光,看了眼杜天明,对方意会。

    杜天明拿出一样事物,那是金木真的草原令,金木真看到草原令的瞬间,两眼直冒光。

    随即,杜天明将草原令仍在大牢地板上,一脚抬起踩在上面,慢慢地碾压,还满脸的戏谑和嘲弄看向金木真。

    金木真眼中火星直冒,愤恨至极,一股怒气冲上头顶,对于他来说,肉体的疼痛不算什么,灵魂的侮辱实在难以忍受,看着对方脚踩侮辱代表草原荣耀的事物,破口大骂道:“老子艹你祖宗十八代,你们他妈的不得好死。”

    杜天明没有理会,显然是对此最为熟知不过了,在对方满口喷粪中,又拿出了一幅画轴,将其直挺挺仍在地上,随后又一次抬起了左脚踩下,并缓慢的摩擦碾压,弄得画轴表面腌臜不堪。

    金木真更是骂的起劲,诅咒不得好死,心里却觉得中原人都是蠢货,连宝贝都不识得。

    最后轮到占卜龟壳,也是如此一番蹂躏。

    最后,杜天明冷冷一笑,指着脚下那三样东西,对金木真讽刺道:“这些都是垃圾,还他妈草原宝贝,只有你们草原废物才会用这些垃圾。”

    金木真彻底被激怒了,满脸通红,本想再骂一通,但是见到刚才怒骂对方没一丁点效果,竟是面带戏谑、一改常态道:“哼,你这白痴,你他妈怎么知道这些都是我们草原的宝贝?”

    要的就是这句话,宋子安刚才已经将金木真面对三个宝贝受辱的情绪和表情全部看在眼里,以他草原蛮子刚烈性情和递进式的步步试探挑衅,再加上最后他说的那句话,他心中已经有了一定的猜想。

    那几样宝贝中一定有某件并非金木真所有,宋子安已经猜到,八成就是那占卜龟甲,因为刚才面对此物被杜天明踩在脚下蹂躏时,金木真的神色极其难得的犹疑且放松了一下,并没有表现出多么的愤怒,似乎并不识得此物。

    当然刚才的那副画轴是假的,而草原令和占卜龟甲踩过之后清洗一番即可。

    按照之前父王所讲述的北方战事过程,最后是宇文战将军领的先锋军攻破金木真帅营,麾下部分士兵在金帐内搜寻到这几样宝贝,那么这群闯入金帐的搜宝者中肯定有人撒了谎,拿着提前准备好的占卜龟壳充当战利品。至于那龟壳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给的,那就不清楚了。

    只是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是龟甲,而不是那副山河图?有问题的不应该是那副山河图吗?

    想到这些,宋子安觉得那个双掌大小的占卜龟甲应该也没那么简单。

    目前已经有了一条明确的线索,不管那名兵士有何目的,只要找到这个人,对此案就有极大的帮助和推动。

    这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当然还有一条线索就是搞清楚那个占卜龟甲到底藏着什么猫腻,这么值得背后黑手大做文章。

    宋子安随杜天明回到宋昱牢房内,将自己的猜测告知几人,并准备接下来立即赶往位于城北的城卫大营与之前被宋昱带回京城的那一小队士兵碰面,细查那说谎之人。

    宋昱微笑,投来些微赞赏的目光。

    拜别北平王,离开大理寺前,杜天明又去见了大理寺卿何参一面,让对方继续保护好王爷,之前留下的几名侦天司官员继续呆在大理寺,名义上协助办案,暗中保护。

    何参那老油条当然知道分寸,向杜天明笑着保证王爷不会在大理寺少一根汗毛。

    大理寺某处走廊深处,一双幽邃的眼眸盯着离去的杜天明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