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赵顼拒绝封禅泰山后,韩琦等人让朝堂和民间的声音都渐渐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
“让天下再无饥馑之患”的最终表现结果也呈现了出来。
民不交田赋而国用足。
新政之初,“民不加田赋而国用足”这个观点已经很吸引人了。
而今虽换了一个字,但难度却完全不一样。
“民不交田赋而国用足,那……那将会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人世间啊!”无数人都在感叹。
这个目标,那是百姓们想都不敢想的。
而要实现这个目标,自然需要工商者不断努力了。
大宋的商人还是非常勤快的。
三月初。
便有多批商人沿着苏有则走出来的陆上丝绸之路,带着大量货物前往了西方,还有一些商人坐船出了海。
至于大宋境内,商贸更是繁茂。
自北边的燕云、南边的琼州岛、西边的吐蕃诸部、东边的东海州,全都被商贸激活。
大宋境内,国泰民安,秩序稳定,外无战事,内无祸乱。
商贸情况自然会越来越好。
不过,有一个地方的商贸情况不是很乐观。
这便是宋辽边境。
曾经,辽国欺负宋人欺负得太狠了。
再加上曾经大宋需要辽国的马匹、兽皮、药材之类的,交易还算正常。
但是现在,大宋将燕云、高丽、东瀛全都收回之后,南方的商人又不断朝着北方运送商品盈利。
大宋什么都不缺了。
百姓们便不愿与辽国做生意了。
此举,对大宋没有什么影响,但是对辽国却影响巨大。
再加上他们刚经历过女真人的内乱,民间苛税严重,辽国百姓的日子都已经过不下去了。
盗乱之事,一日都能发生上百起,官府根本管不过来。
耶律洪基天天都会因为一些小事而暴怒,半个月来足足砍了二十多个官员脑袋,才使得辽国境内稍稍太平了一些。
辽国首相萧德温在汴京待了半个月,领略了汴京的繁华后,再回辽国的国都。
不由得觉得,辽国真的快要灭亡了。
即使大宋没有出兵,仅仅凭借商业贸易,大宋就能逼死辽国。
……
这一日,辽国皇宫。
耶律洪基将数十名心腹官员召集了起来。
年后,他看到了太多大宋境内发生的喜事和辽国境内发生的各种乱象。
百官们也纷纷上书,辽国必须要迅速寻求改变。
不然照这样发展下去,辽国与大宋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
耶律洪基便想着征询一下众臣的意见。
“众卿,朕今日将大家都召集起来,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如何让我辽国江山能够存续下去!”
“诸位应该能够看出来,我辽国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商贸、农耕、牧猎全都被宋朝打压,民心已乱,国库无钱,且还有女真人的内乱。我们必须想法自救,不然即使大宋不来攻,我们也会越来越弱,直到最后被大宋吞没!”
说罢,耶律洪基看向众臣。
国相萧德温率先站了出来。
“陛下,臣就不说什么废话空话了。为今之计,我大辽只有两条路可走。”
“其一,降宋。像高丽那样,交出所有的权力。那大宋皇帝若是看我们顺眼,会将我们终生软禁,保证我们吃喝不愁,然后直到老死!若看我们不顺眼,轻则入牢,重则死无全尸。”
“其二,向大宋发起战事。当下,我们再去变法,再去改革图强,已经不行了。大宋若想灭掉我们,随手都有可能动手,根本不会给我们机会变富便强,所以我们唯有找到机会,突袭大宋,重创大宋的河北军和西北军,抢到大批火器,才能活下去!”
降宋,这里的人几乎是不会选的,因为投降后,损失最大甚至最先殒命的便是他们。
“陛下,不可主动挑起战事啊!在他们进攻燕云时,难道我们还没有看出彼此的差距吗?主动攻宋,我们就是在找死!”
“是啊,不攻宋,可能我辽国一直到明年也会无恙,但若选择攻宋,我们……我们可能活不过三个月啊!”
“苟活一年与活三个月有何区别,为何不能拼一次,若咱们赢了,那……那我大辽便还有崛起的机会。”
“臣认为应该攻宋,并且是出其不意,迅速给河北禁军当头棒喝,直接将他们打残了,我们的重骑兵并非没有这个能力!”
“臣认为绝对不能攻宋,太冒险了,一旦失败,那就是亡国之祸啊!”
……
官员们激烈地讨论着。
耶律洪基面色铁青,听着官员们的争吵。
最后,肯定还是他来拿主意。
但现在的他也迷惘了。
降,是一死,战,大概率还是一死。
辽国的胜算概率实在是太低了。
“陛下,你绝对不能让大辽毁在你的手上啊,列祖列宗不允许,朝堂的文武百官也不允许啊!”
“我们必须要倾尽全力,再拼一拼,早死和晚死没有区别,但我们可以选择不死。”
……
谁都不愿成为亡国之君,谁都不愿意成为亡国之臣。
大概一刻钟后,官员争吵的声音渐渐稀落下来。
耶律洪基缓缓抬起头,高声道:“都别吵了!”
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官员们纷纷看向耶律洪基,等着他拿主意。
耶律洪基站起身来,道:“朕的想法是,战!”
“不战,我辽国最多能够苟活三载,但若站,即使希望渺茫,我们也有机会再创我辽国盛世,朕不愿就这样被大宋拿捏了,战!必须战!”耶律洪基高声说道。
那些反对战事的臣子都不敢说话了。
在辽国,耶律洪基的话语便是一切,反对者死。
“接下来,官员俸禄再次减半,所有官员都需要跟着朕节衣缩食,我们要把钱全都用在我们的骑兵身上!”
“此事,任何人都不可泄露半分,待我们真正准备好了,便立即突袭大宋,挽大辽社稷之危!”耶律洪基高声道。
“臣遵旨!”臣子们纷纷拱手。
耶律洪基不由得长呼一口气,在说出“战”的那一刻,他才觉得自己还是辽国的皇帝,那个意气风发,一直想着灭宋的皇帝。
很快,辽国便秘密地筹备起来。
反观大宋,一切正常。
河北禁军和西北禁军们依然在边境值守,并没有因兵强将广而减轻训练强度。
至于赵顼,今年则是将自己的精力放在了大宋的公共建设上。
比如水泥路的扩展、桥梁的建设,黄河上堤坝的建造,以及学舍、书屋等的建造。
官员们的压力也小了一些,有些衙门很闲,有些衙门很忙。
而大宋最忙碌的衙门便是三司,寻找三司使韩绛的人,足以从汴京内城排到外城。
这也侧面折射出了大宋商贸发展的勃勃生机。
韩绛抱怨了几次后,赵顼便将中书、御史台的人都调了过去,帮助三司处理公务。
司马光和王安石都帮了大忙。
且这二人在闲暇之时,一个将工作的重点放在了修史上,一个将人生的方向放在着书上。
赵顼则是乐个自在,经常性地出现在汴京城的街道上、酒楼茶馆上,探一探百姓还有哪些地方需要帮助。
小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随着春暖花开,天气逐渐温暖。
汴琼号也忙碌起来。
无论是客船还是货船,都是满载而出,几乎没有停歇过。
为此,赵顼又命人造了五艘汴琼号,还开辟了一些其他地方的航线,试图让更多的百姓,了解到大宋江山的美好。
……
又一日,黄昏时分。
礼部侍郎耿春和从礼部走出,哼着小曲坐上了马车。
其大手一挥,道:“走,去唐记酒馆。”
最近,耿春和家里的几房妻妾在闹脾气,他办完差后,几乎都会去喝两杯才回家。
耿春和坐上马车,本来正准备眯一会儿。
哪曾想一把冰凉的匕首突然出现在他的脖颈上。
他不由得吓了一跳,就要叫出来时,却被对方捂住了嘴。
“不要大喊大叫,否则我杀了你!”其后面一个身穿黑衣,看长相,大概也就二十岁左右的青年语气冰冷地说道。
耿春和连忙点头。
顿时,黑衣青年将手从他的嘴上放了下来。
“好汉,且莫动手,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满足你。你若是有什么冤屈,我一定为你去开封府申冤,你若是缺钱花了,我……我可以给你钱,甚至可以给你找赚钱的门路,你可千万别动手,你若杀了我,你的这辈子就完了!”
黑衣青年语气澹漠地说道:“我要见你们大宋的皇帝。”
“嗯?”
听到此话,耿春和不由得一愣。
将官家称呼为:你们大宋的皇帝,后者显然不是宋人。
“你……你……是辽国人?”耿春和试探性地问道。
“我是女真人。你……你快带我去见你们大宋的皇帝!”黑衣青年有些急躁,匕首在耿春和的脖颈上已经划出了澹澹的血痕。
耿春和眼珠一转。
“这位好汉,不是我不带你去见我们官家,是…………是但凡入宫者都是要检查的,你这样拿匕首指着我,再加上身份不明,即使杀了我,也是见不到官家的。”
“不过,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找官家干什么,我可以帮你,我绝对可以帮你!”耿春和语气温柔,生怕对方匕首一划,他就没命了。
“结盟!我们女真人要与你们大宋结盟,然后灭掉契丹人!”黑衣青年咬牙说道。
耿春和面色无奈。
“好汉,我大宋与你们结盟,对大宋有什么好处呢?”
“好处?好处就是能够灭掉辽国,我们女真人可以给你们提供两座城!”黑衣青年面色认真地说道。
耿春和听到这话,便知道对方是个雏儿,或者对大宋的情况完全不了解。
大宋灭辽根本就不需要帮手,更不会看上区区两座城池。
耿春和想了想,道:“这样吧,现在已经很晚了,官家是不接见臣子的,你跟我去个地方。那个地方有官家的内侍,明天一早,我们可以坐着他的马车,混进宫内,保准让你见到官家!”
“你……你……最好不要耍花样!”
耿春和听到这道完全没有气场的声音,便知道这个青年非常好哄,不但没有劫持人质的经验,甚至对大宋的情况完全不了解。
当即,耿春和拍了拍马车的门,朝着前面的马夫说道:“去找沉括!”
马夫一愣,当即迅速朝着火器营奔去。
城南的火器营,乃是大宋守卫最严的地方,且那里的士兵跟着皇城司学过如何解救人质。
耿春和相信,只要自己到了火器营,很快就能将这个人质擒拿。
大半个时辰后,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耿春和的马车来到了火器营的门口。
那黑衣青年将匕首紧紧贴在耿春和的后腰,小声说道:“直接进去,敢耍花样,我立即捅死你!”
“不敢,不敢!”耿春和将头慢慢伸出窗户,朝着大门口守卫的士兵道:“我是礼部侍郎耿春和,让我进去。”
说罢,耿春和伸手摆出了一个四指弯曲,大拇指不断晃动的姿势。
这正是被劫持的暗号。
守卫的士兵们瞬间明白了。
“进去吧!”守卫的士兵说道,然后其中一个,迅速朝着里面报信儿去了。
片刻后,沉括出现在马车前。
“耿侍郎,来我这里不知有何事,咱们下来唠一唠!”
黑衣青年看着耿春和小声说道:“我现在是你的属下,等会儿你和我一起进屋,你若想逃跑,我立即杀了你!”
“嗯嗯,好!”耿春和一边答应,一边走出了马车,黑衣青年紧随其后。
在二人走出马车的那一刻。
唰!唰!唰!
三道黑影飞过。
两人扑向那青年,一人扑向耿春和。
眨眼间。
耿春和便被扑在了地上,扑倒耿春和,乃是因为担心其被敌人突施冷箭。
而那个黑衣青年也被扑倒在地,将其匕首拿下后,用绳子迅速捆了起来。
这三人练这一招,足足练了三千遍,又快又准。
耿春和缓缓站起身来,不由得长呼一口气,总算脱离危险了。
他扭头看向那黑衣青年,这才看清了对方的脸庞,甚是稚嫩,看年龄不过二十岁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