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中。
西夏商人约有上百人。
他们还有一名主事者,名为裴不了。
裴不了是去年西夏使团的使者,乃西夏皇族旁支,在大宋与西夏议和后,此人因精通生意贸易,性格八面玲珑,便留在了汴京。
当下,裴不了在汴京并不做生意。
他就像个中间商一般,刮一刮大宋商人的油水,也刮一刮西夏商人的油水,日子过得尤为舒坦。
享受了汴京的繁华后,便不想再回西夏那种苦寒之地了。
在五名西夏商人绘声绘色地将李寿高被开封府关进大牢的消息告知裴不了后,裴不了不是着急,而是大喜。
李寿高死不死,他根本不在乎。
在他眼里,这是一个难得敲竹杠的机会。
当晚,他便赶往了三司使韩绛的府邸。
裴不了与韩绛只见过两面,并不算相熟。
而作为西夏使者,遇到这种事情,其实他应该找寻的是礼部或者鸿胪寺讨要个说法。
但是,他没有。
裴不了知晓一品楼的背后东家便是韩绛。
并且他深知一点,韩绛乃是整个大宋朝廷中,最不愿意打仗的人。
因为打仗要花钱,而钱要靠韩绛这个三司使来筹。
可惜的是,裴不了并不清楚,他的信息已经严重滞后了。
……
不多时。
裴不了在韩绛府邸前报上身份,便有人将其请到了会客厅。
紧接着,韩绛慢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面对韩绛,裴不了自然还是要低头客气的,毕竟在明面上,西夏为大宋的属国,而韩绛又是大宋的财相。
身份地位,都远在他之上。
在规矩上,裴不了的做派远远不是李寿高能与之相比的。
裴不了迅速站起身来,拱手道:“西夏特使裴不了,参见财相!”
韩绛也是面带笑容,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宾主各自坐下后,韩绛问道:“不知裴特使找老夫有何事?”
裴不了眼珠一转,笑着道:“在下此番前来,乃是与财相做一笔买卖!”
“哦,什么买卖?”
“就在今日,我西夏商人李寿高与一品楼发生了一些矛盾,然后被开封府抓进了大牢,想必财相也听说了吧!”
“略有耳闻,但听说事情不大,老夫便没有过问!”韩琦说道,若他说不知道,那就太假了。
裴不了往前欠了欠身子,道:“财相,此事并不算小啊!那李寿高是我西夏皇族的人,若有人将此事夸大地报给了我国国主,只怕会引起两国之战啊!”
“嗯?有这么严重吗?”
韩绛故作惊讶。
“两国之间无小事,李寿高的背景深着呢!”
“此事与裴特使所讲的买卖有何关联?”
裴不了得意一笑,先喝了一口茶水,才缓缓说道:“此事虽大,但若当成买卖去做,我有把握将其做成一件利你利我还利大宋的事情。”
“哦?愿闻其详!”
“李寿高在汴京受辱,我说成什么样子,西夏得到信息就是什么样子,这一点,财相不会质疑吧?”
“那是自然!”
韩绛点了点头,就像一个捧哏般,配合着裴不了的话语。
“首先,为了表明我的诚意,我会将此事压下来,保证我西夏皇族并不知晓或者认为此矛盾乃是极其轻微之事。”
然后,我二人可以合作,将此事在汴京城闹大,一定要将其传到大宋官家和朝臣的的耳朵里,并传出我西夏准备开战的消息!”
“事情闹大后,大宋官家肯定着急,文武百官也会着急,毕竟大宋正在变法,是不愿打仗的!”
“接下来,便是你我登场的时候,财相可以找我议事,然后由我告知西夏皇室,此事不是大宋之错,而是李寿高之错,我作为西夏使者,我国国君自然会相信我的话!”
“最后,开封府打上李寿高几十个板子出出气,再将其放了,大宋的面子也有了,还不会有战乱发生,岂不是多赢之策。”
“当然,此事能不能由大化下,取决于我怎么向我国国主传递消息!”
裴不了最后说出了想要表达的重点,并且话语间带有几分威胁的意味。
“此事有利财相之处,在于财相凭借一己之力便为朝廷避免了一次战事,想必大宋官家一定会厚赏财相;而利大宋之处,在于既避免了战事,又有了面子。至于利我嘛……”
“利我……只需要……只需要财相也能让我在一品楼分一杯羹,我不求多,一成利即可!”
听到这句话,韩绛不由得笑了。
裴不了讲了这么多,其实就是一句话。
“我要一品楼一成利润,不然就将此事添油加醋地汇报回西夏,挑起战事!”
“哈哈……裴不了,你还真是赔不了,此策真是让我们多方受益啊!”
韩绛缓缓站起身来,一招手,两个身高七尺的护卫便走了过来。
“送裴特使出府!”
两名护卫抬起裴不了,捂住他的嘴巴,便朝着外面走去。
“呸,狗东西!”
韩绛面带愤怒,如今官家给了他底气,他还岂容这样一个小人拿捏!
两名护卫将裴不了抬到大门后,直接将其扔了出去。
裴不了爬起身来,骂道:“韩绛,你一定会后悔的,用不了多久,老子要让你来求我!”
翌日。
西夏所有商人罢工,且在开封府衙前静坐。
这些商人们宣称,开封府草菅人命,冤枉西夏商人李寿高,严重破坏了两国贸易,要求给一个说法。
并且。
裴不了还四处散播西夏将集结五万骑兵,全面攻打大宋的消息。
此消息,就像五月的风,迅速吹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
而最先着急的,正如赵顼所料,是大宋朝的文武百官们。
垂拱殿。
赵顼无聊地翻阅着奏折。
奏折上全都是关于如何处理李寿高的做法建议,基本都想着大事化了,将此事迅速平息下来。
就在这时,开封府尹杨佐和三司使韩绛来到了殿内。
二人也没想到裴不了竟然如此能整事儿,闹大到了这个地步。
杨佐率先拱手道:“官家,西夏商人罢市,且静坐于府衙前要求放人,臣应该如何处理?”
啪!
赵顼将一份奏疏扔在了地上,冷声问道:“西夏商人罢市,能影响汴京的整个市场吗?”
“不能。”韩绛回答道。
“西夏商人触犯大宋官衙权威,将他们全部抓进牢中,开封府的大牢装不下吗?”
“装得下!”杨佐回答道。
“那如何处理还需要问朕吗,一切按照大宋律法来办,天塌了,有朕顶着呢!”赵顼的回答,无比霸气。
韩绛与杨佐拱了拱手,当即退了出去。
赵顼发怒,不是朝他们二人生气。
而是要让这二人将他的情绪传递出去,让那些上奏疏的官员们都知晓赵顼的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