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旌蜀中乱第两百四十三章初擒孟获这几日,卫弘减少了在诸葛丞相身边待命的时间,一头扎在了本部营寨中,组织人马演练八卦兵阵。
征南先锋军早就是在与雍氏叛军的浴血奋战中,成长为一支不容小觑的精锐之师,但演练兵阵这件事着实难比登天。
征南先锋军本部人马到还好说,那些无当飞军的士卒有的连汉话不会说,对错综复杂的汉军旗语更是一头雾水。
卫弘麾下一万军士,演练了数日的八卦兵阵却始终难见丝毫进展。
这些曾如虎狼下山的汉卒,在这一刻像是一团失去头领的蚁群,在校场上乱作一团。
卫弘摇了摇头,终于是在现实中认输了,觉得短时间内操练麾下兵马速成八卦兵阵难比登天。
好在,诸葛丞相并不是需要卫弘率军以八卦阵拒敌,而是担任诱敌之计的角色,作为前排引诱蛮军深入,最终掉入汉军的包围圈之中。
但如果拿着现在的本部兵马去迎战孟获蛮军,那就不叫诱敌之计,直接就是本色出演。
卫弘正在思索着如何扮演好这次交阵的“弱兵”角色,就接到了诸葛丞相的军令。
诸葛丞相让卫弘领兵出寨,作为前排汉军迎战孟获蛮军,要求的战果只有一个,吸引孟获兵力冒进二十余里。
卫弘领命之后,招来诸部将校安排出兵事宜。
听闻此番采用的不是平常惯用的方阵迎战孟获敌军,而是仅仅操练几天的八卦兵阵。
这让句扶这些人心急如焚,见到乌合之阵的可不只是卫弘,还有他们这些中层将校。
兵阵一乱,别说应对敌军,就是己方同袍之间也会发生践踏。
卫弘想了想,还是径直吩咐道:“先套用八卦阵兵吧,与蛮军交手片刻后,咱们便要撤军。”
撤军也是一门高深的学门,尤其是在后有追兵的情况下,卫弘不得不考虑一些细枝末节上的事情。
权衡了片刻,卫弘最终还是决定道:“按照正常交战的思路,由句扶和夜郎柯担任出战主将,故意败给蛮军后,咱们丢兵弃甲,北退二十余里,最重要的是防止敌军骑卒追杀,路上多撒一些铁蒺梨一些的拒马之物。”
众将应命:“末将领命!”
“对了,全军简装上阵吧,既然是诱兵之计,那就要示敌以弱,阵型杂乱一些,汉军的旗帜也摆的杂七竖八一些。”
将这些事情一一嘱咐完毕,卫弘才率领麾下兵部出寨,进入诸葛丞相安排的地点迎战孟获蛮军。
……
……
却说蛮王孟获在帐中正坐,忽哨马报来,说三洞元帅,俱被汉军捉将去了,部下之兵,各自溃散。
孟获大怒,遂起蛮兵迤逦进发,正遇在前方列阵等待的卫弘所部汉军。
两阵对圆,卫弘领句扶、夜郎柯出马横刀望之,只见门旗开处,数百南蛮骑将两势摆开。
反观汉军这边,旗帜杂乱,军行松懈,在这一道狭长的山谷内摆开四方八圆的军阵,毫无杀伐之气可言。
蛮军中间,孟获出马,头顶嵌宝紫金冠,身披缨络红锦袍,腰系碾玉狮子带,脚穿鹰嘴抹绿靴,骑一匹卷毛赤兔马,悬两口松纹镶宝剑,一副蛮夷之王的行头做派。
孟获昂然观望,回顾左右蛮将嘲笑道:“人每说诸葛亮善能用兵。今观此阵,旌旗杂乱,队伍交错,刀枪器械,无一可能胜吾者,始知前日之言谬也。早知如此,某反多时矣。”
孟获身边,一人策马上前对其提醒道:“蛮王,某认识这支领军汉将,十分奸诈阴险,还请蛮王小心行事!”
说话这人正是当初自仆水跳河的雍闿,冒着丢掉性命的危险后,费尽周折穿越了哀牢山脉后,终于抵达了依附孟获的金环三结部落,随即被送到了孟获所在的银坑山。
孟获看到雍闿这副惨兮兮的模样,也感到颇为意外,当得知了雍闿的遭遇后,也对自己是否引兵进攻永昌感到迟疑。
但听到了汉家朝廷集结了大量军队征讨南疆,孟获再也按耐不住了,于是接纳了雍闿的意见。
孟获传信给南疆诸邦的各大洞主:汉廷欲得乌狗三百头,膺前尽黑,螨脑三斗,斵木构三丈者三千枚,不献者尽屠之。
南疆虽然物产丰富,但黑狗和螨脑非常难找,能找到合乎汉廷要求的已经是寥寥无几了,更何况汉廷索要的是一笔巨额数字。
但斵木几乎不可能长三丈长,除非什么千年老树,否则撑死也最多两丈。
要三千棵千年老树,这不纯粹刁难人吗?
孟获本就是在南疆之中威望甚高,一听汉家朝廷提出了如此苛刻的要求,自然响应孟获的造反行动。
南疆蛮族本就身负不屈的热血,哪怕是鼎盛时期的大汉王朝,他们也敢于起兵对抗,更何况如今退居一州之地的蜀汉呢!
对雍闿的善意提醒,孟获不以为然,眺望着远处的汉军主将,发现是一个脸庞稚嫩的青年,孟获嘲笑着说道:“区区黄口小儿,有何惧之?”
孟获大笑着环顾四周,高声问道:“谁敢去擒蜀将,以振军威?”
孟获言语还未落下,一将应声而出,名唤忙牙长,使一口截头大刀,骑一匹黄骠马,向着汉军这边杀来。
卫弘盯着杀来的这人,没有想到两军交锋,并不采用兵阵交战,有些意外,不过马上便派出句扶前去应战。
二将交锋,战不数合,句扶便走。
孟获驱兵大进,迤逦追赶。
雍闿见到这一幕,只觉得其中十分反常,连忙再次提醒孟获:“蛮王,汉军狡诈多变,且与忙牙长交手的这名汉将,骁勇异常,绝无可能只交手两个回合就走,这定然是汉军的诱敌之计!”
“雍闿啊,你已经被汉军吓破了胆子,某既然动兵杀来了,汉军在这里还是在几十里开外,都是一个死字,怕什么埋伏!”
《五代河山风月》
孟获不屑地说完,便拍马直接去追汉军。
雍闿见到这一幕,颇为无奈。
若是有当初雍氏的家产,尚还能和蛮王孟获平起平坐,但如今身边只剩下寥寥数名亲信,无数祖产皆被汉军侵占。
如今的雍闿作为旅居银坑山的客人,能和孟获说上话已经是大幸了。
盯着孟获率领麾下的蛮兵追击汉军,雍闿颇为无奈,只能带着几名亲卫跟上去。
眼瞧着即将追上汉军,夜郎柯领着一队骑卒停下阻挡追击的蛮军,为同袍的撤退赢得足够的时间。
夜郎柯略战又走,孟获见状,认为眼前这伙汉军不过是一群土鸡瓦狗,于是更是肆无忌惮地去追击溃逃的汉军。
但雍闿见到这一幕后,抬头看向了远处的群山峡谷,心中疑云骤然升起,勒住了马头,连忙叫住了身边的几名亲卫:“不能再向前了,汉军定有埋伏,可惜这孟获就长了一个猪脑子!”
雍闿心中无比怀疑之际,孟获已经亲自率领麾下蛮军追击了汉家溃兵约二十余里。
孟获正追杀之间,忽然喊声大起,前有马忠,后有关索,左有张嶷,右有张翼,四路兵杀出,截断归路。
一张织得严严实实的大网在就准备好了网罗住孟获蛮军这条大鱼!
山谷上,有着无数的战鼓之声响了起来,群山震颤,如同雷鸣炸裂,令孟获所率的蛮军大惊失色,看着居高临下的汉军,先前追击数十里的锐气早已丧失!
孟获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掉入了汉军的埋伏当中。
周围山势连绵,林深草密,肉眼可见之处皆乃汉军士卒,旗帜摇曳,杀声震天呼地,哪里有之前似羔羊可欺的那般胆怯。
卫弘又领着句扶、夜郎柯等人复兵杀回,哪里好有什么兵阵,漫山遍野地跑了一路,心中的怨气早就忍了一肚子。
他们都是在平定南中诸郡叛乱的血战之卒,打仗从不怕死,却被南疆这群蛮兵撵了一路。
如今看到这群蛮兵掉入了己方汉军的包围圈,他们也得到了反攻回去的号令,当即抓紧了手中的兵器,浩浩荡荡地嘶喊着杀了回去。
前后夹攻,且无退路,汉军以逸待劳,又占据兵力优势,孟获所率的蛮兵大惊之下马腿都软了,岂能有半点反攻的能力!
孟获彪悍,强势号召一波兵力反攻,引部将死战得脱,向着自己熟识的锦带山一带而逃。
一路风声鹤唳,孟获胆战心惊之际望回去,背后有三路汉军追杀将来。
孟获正奔走之间,前面喊声大起,有一彪军马拦住了孟获的退路,为首大将乃常山赵子龙也!
赵云居高临下,低头看着惊慌失措的孟获一军,厉声喝道:“孟获,某奉诸葛丞相之命,在此地等候多时了,你还不束手投降!”
孟获见了大惊,心知造反乃是死罪,自己此番只是大意冒进,岂能轻易投降!
于是孟获举起手中的长刀,号召着周围的亲卫死士英勇作战。
自己则是砍开了小路两边的荆棘丛中,找到了一条隐秘的小路,慌忙奔着锦带山小路而走。
山路狭窄,赵云领兵冲杀一阵,蛮兵大败,生擒者无数。
看着自小路上溃逃的孟获小队人马,赵云也不在追赶,只率领人马押送俘虏回营去。
孟获只与数十骑奔入山谷之中,背后追兵至近,前面路狭,马不能行,乃弃了马匹,爬山越岭而逃。
忽然山谷中一声鼓响,乃是李恢受了诸葛丞相计策,引五百步军,伏于此处。
走了这么久的山路,孟获及身旁的亲卫死士早就已经气喘力竭。
看到阴幽至此的山中小路还埋伏着汉军,心中早就泄了大半战意。
就算还有余心护拥着孟获逃出生天,但体力上已经不允许了。
孟获举刀还要拼死一搏,却无奈力竭,抵敌不住汉军的步步逼近,被李恢生擒活捉了。
见到孟获都给汉军士卒抓住了,用绳索五花大绑,逃脱不得,嘴里虽然还破口大骂着,跟着孟获逃脱至此的亲卫队死士皆降。
李恢押解着孟获回到大寨来见诸葛丞相。
诸葛丞相早已杀牛宰羊,设宴在寨,却教帐中排开七重围子手,刀枪剑戟,灿若霜雪。
又执御赐黄金钺斧,曲柄伞盖,前后羽保鼓吹,左右排开御林军,布列得十分严整。
诸葛丞相端坐于帐上,只见蛮兵纷纷穰穰,被押解到的蛮军降卒无数,看到严阵以待的汉军纷纷面若死灰,不敢有着丝毫的异动。
诸葛丞相唤到帐中,尽去其缚,抚谕道:“汝等皆是好百姓,不幸被孟获所拘,今受惊?吾想汝等父母、兄弟、妻子必倚门而望。若听知阵败,定然割肚牵肠,眼中流血。吾今尽放汝等回去,以安各人父母、兄弟、妻子之心。”
众多蛮军士卒在听到这番话之后,纷纷大感意外。
在孟氏一族的渲染中,汉家官军如狼似虎,如今他们作乱,岂会轻易赦免!
诸葛丞相言讫,挥了挥手各赐酒食米粮,将他们遣散回乡。
蛮兵深感其恩,泣拜而去。
诸葛丞相教唤帐前武士押过孟获到自己的面前。
不多时,两列汉军士卒前推后拥,将孟获缚至帐前。
在数名汉卒的强迫下,孟获跪在帐下,但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盯着面前的诸葛亮,似乎是恨不得将后者生吞活剥。
诸葛丞相道:“先帝待汝不薄,从不曾强压南疆诸蛮,汝何敢背反?”
孟获回道:“两川之地,皆是他人所占土地,刘玄德倚强夺之,自称为帝。某世居朱提,尔等无礼,侵我世族土地,逼迫孟氏一族不断南迁,何为反耶?”
诸葛丞相道:“吾今擒汝,汝心服否?”
孟获却咬着牙不屈地回道:“山僻路狭才让尔等活捉了某,麾下蛮军又误遭奸计陷害,如何肯服!”
诸葛丞相一脸风轻云澹地问道:“汝既不服,吾放汝去,若何?”
孟获却不肯相信此话,看着诸葛亮不屑地回道:“你若放某回去再整军马,共决雌雄,若能再胜某一战,某才会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