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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二十三章 三顾王府(上)

    汉旌蜀中乱第两百二十三章三顾王府翌日,鹿戎在王府的门口放好马车之后,卫弘亲自抱着小羊羔上了台阶,让鹿戎叩响了王府大门。

    门房大概是早早得到了主人家的吩咐,并未让卫弘直接入内,反而让他等在大门口,自己则是掩门折身回去寻主人家。

    再来迎客的是王连之子,王山。

    王山任职江阳县令,江阳乃是产盐大地,司盐校尉府尤其重视该地每年的产盐量。

    “宁远将军卫弘,今日特来拜见文仪公。”

    王山一怔,看着卫弘这番彬彬有礼的模样,全然不似父亲和岑述描述得那般张狂无礼。

    再看了看卫弘的身后,只有一名亲随,一驾马车。

    所送的拜门贽礼,也只是士族之间惯用的羊羔。

    看上去也没有多么铺张奢靡,全然不像父亲和岑述以为的十里长街敲锣打鼓,百名亲随耀武扬威。

    但王山还是记住了老父亲的告戒,对卫弘拱手致歉道:“在下王山,家父染病多日,眼下卧床不起,实难会客,还请宁远将军请回吧。”

    意料之中的闭门羹,卫弘丝毫不意外,对王山说道:“我也算是略通医术,不妨让我进去瞧一瞧,或能治好文仪公的病症。”

    王山却很坚定地摇了摇头:“宁远将军客气了,家父只是偶感风寒,诸葛丞相已经奏请天子,派了太医来瞧过,只说忧思过度,好生休养便可,就不劳宁远将军费心了。”

    看着王山这副模样,卫弘总算是明白了,这位也是个老实人,真正不想让他进入王府大门的,另有其人!

    将这一点想通之后,卫弘便不再多费口舌,对着王山作揖道:“那我就在府外候着,等到文仪公病好些的时候,我再进府去拜见他。”

    “那就请宁远将军自便吧。”眼见卫弘这幅要打持久战的模样,王山叹了一口气,心中恪守住老父亲的交代,只是客套地回话后,就让门房关上了王府的大门。

    见到大门紧闭的王府,卫弘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鹿戎在旁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家主?”

    卫弘折身下了台阶,朝着马车走过去:“等着吧。没有想到这王氏小老儿竟如此心胸狭窄,不让见就不让见吧,连大门都不让进,哼!早知道就带些家中的糕点回来了……”

    ……

    ……

    回了府后,王山赶忙将卫弘还等在大门外的消息告知了老父亲,还点明了卫弘此番前来并没有什么奢靡排场,只是带了一名亲随,拜门的挚礼也是一只常见的羊羔。

    但王连已经将卫弘视为刁竖小人,拥兵自重、结党营私的地方将领,岂能给他几分好颜色。

    “他要是愿意等着,就等在门外吧。他就是站死在大门外,老夫也不会派人出去给他收尸!”

    王山明白自家老父亲为何如此仇视这位宁远将军,原因无他,要怪就怪大司农孟光送上门的两坛滇酒,彻底将自家老父亲得罪死了。

    但毕竟府外的可是朝廷的宁远将军,刚在南中打了大胜仗回来,乃是如今大汉炙手可热的少壮派将领之一,日后丞相率师北伐,必定重用此人。

    老父亲如今这般做,着实为王家一门平白无故添了一位敌人。

    王山倒是冷静的多,有意提醒老父亲:“父亲,卫将军到底是丞相授意而来的,尽管父亲托病不见,但王家不能失礼,还是将卫将军请入府中,好生招待一番再打发走,如何?”

    王连坐在床榻上,用力地敲击着手杖对王山训斥道:“老夫还没死呢,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

    “是,是是……”

    眼瞧着怒不可遏的老父亲,王山再无反驳的心思,连连称是。

    王连见他这副样子,也不愿意多费口舌,扔掉了手杖,直接躺在了榻上休息。

    王山无奈,只得退出了屋子,看了看外头正烈的日头,皱起了眉头。

    按照他的本意,即便是和卫弘政见不同,也不应该如此慢待。

    可惜父亲已经把话说死了,就是打死王山,他也不敢忤逆父亲的意愿,擅自开门放卫弘入府。

    忽然,王山似乎是想到了两全之策,于是加快了步伐,离开了王连住着的院子。

    ……

    ……

    日过正午,鹿戎把马车赶到了树荫下。

    卫弘就躺在马车里,悠哉悠哉地睡着午觉,只不过因为天气太过炎热,耳边又有知了声叫个不停,怎么也睡不踏实。

    忽然,鹿戎从马车外说道:“家主,来了位稚子……”

    睡的头晕脑胀的卫弘掀开了车帘,看向了马车头拎着一壶茶水的稚子,头顶上绑着两只总角,看上去虎头虎脑的。

    他一本正经的看着卫弘,奶声奶气地问道:“你就是在南中打了大胜仗的将军?”

    大概猜出了这小孩子是受人之托,看着他故作老成的姿态,卫弘也笑着回道:“是啊,那你又是何人?”

    “我?我小名叫虎儿,大名叫王觉,我爹在江阳县当官,我大父是……是卖盐的!”小孩子把胸一挺,很有底气的回答道,然后还不忘补充道:“你在南中打了胜仗,昨天我也带着咱们天甲巷的人打翻了天马巷那群人……”

    原来这稚子乃是王连的孙儿,先前所见王山的儿子。

    只不过,为何无端端地说起打仗的事情,难道是想让自己帮着他去打架?

    但小孩子却是有着自己倔强的逻辑,他把手中的茶壶递给鹿戎,然后叉着腰说道:“咱俩都是打架赢了的人,所以我爹觉得有必要让我来给你送一壶茶水。”

    并不是府中的下人,而是这名看上去只有四五岁的王氏嫡孙送来的茶水……

    看来王老爷子是铁了心不接见自己了,这才让行事中庸的王山,别出心裁地让自己的儿子过来送茶水。

    眼下正是盛夏五月天,天气着实热的厉害,巷尾那条大黄狗趴在树荫下吐着舌头大口喘着气。

    卫弘也不客气,直接接过了茶壶水,对着壶嘴咕噜咕噜地喝了起来,然后又将茶壶递给了鹿戎去解渴。

    看到卫弘喝了茶水之后,稚子王觉又伸出了小手,对卫弘径直说道:“给钱!”

    卫弘眉头一皱,看着王觉那一本正经的嘴脸,确认道:“给什么钱?”

    王觉回答的很有底气:“当然是茶水钱啊!我家的茶叶要钱,水也要钱,柴火也要钱,连烧水的下人也是花钱买来的……你喝了我家的水,怎么能不给钱呢?!”

    说的很有道理,不愧是家传敛财之术的王氏嫡孙!

    卫弘挥了挥手,就让鹿戎拿出一些铜板打发了这稚子,明日自己再来,一定要自己带够茶水!

    谁知鹿戎苦着脸说道:“家主,这大半年来都在军中,哪里还记得身上带钱啊……”

    看着卫弘主仆俩的对话,这小孺子竟叉着腰信誓旦旦地说道:“没有钱,就拿东西来抵账,你不是将军吗,一定有刀剑盔甲,这些东西我也要,长大了我就能穿!”

    卫弘无奈,还要回家,这马车是不能给这小孩子的。

    再看一看周围,就只剩下自己傍身的百锻钢刀了。

    这东西煞气太重,且刀锋锐利,断不能给他玩耍出一个好歹,让自己和王氏结成死仇。

    想了想,卫弘还是抽出了百锻钢刀,将其放在身边,然后将刀鞘递给了鹿戎,且对这王觉嘱咐道:“此物贵重,足以抵茶水钱,但你万不能把它丢失了,明日我再拿钱来赎回它!”

    虽然只是一把刀鞘,但对王觉来说,已经足够有价值了,毕竟是把这柄刀鞘拿到天甲巷的那群孩子当中,无疑是大大提升了自己的威望!

    “嗯!今日我与朝廷的宁远将军决战在我家大门口,凭着我一手出神入化的无敌剑术,打得宁远将军找不到门牙,所以才把这柄刀鞘交了出来,让我饶他一命……”

    卫弘哪里知道这小孩子在自己的心中已经想好了剧本,只见他拿了刀鞘之后,连茶水壶都忘记收回去,捧着刀鞘屁颠屁颠地跑了回去。

    卫弘无奈,只得令鹿戎掉转马头,准备打道回府。

    这王府,就是一个陷阱啊!

    连四五岁的稚子都贼精贼精的!

    不过……

    卫弘看着消失在王府偏门的王觉,轻轻地勾起嘴角,心中似乎是有了决断……

    “看来这竖子王觉倒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啊……”

    ……

    ……

    “大父,你没有看见真的是太可惜了,我刚才可是抓住了那宁远将军,狠狠地揍了一顿,打得他满地找牙,还抢了他的佩刀……鞘,把他灰熘熘地赶回去了!”

    在王连的屋子里,王觉绘声绘色地讲述着自己大战宁远将军的故事,逗得老头子开怀大笑。

    很明显,王连对这位性格跳脱的孙儿要比沉稳木讷的嫡子王山宽容的多。

    王山提醒道:“父亲,明日太史令会应父亲之邀,前来府中。”

    “来就来呗,吩咐府中上下好生招待着便是,万不能懈怠……”

    “孩儿遵命。”

    ……

    ……

    翌日,卫弘再来王府。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卫弘还多带了鹿武,还有一驾杂七杂八物件的牛车。

    鹿氏兄弟俩将马车和牛车停到了王府的偏门处,卫弘自己亲自去叩门。

    出乎意料,王山早已等候在此:“宁远将军实在不巧啊,家父今日病情刚刚好转,但只能会见一些重要公务的官员,至于宁远将军这样的私客,恕难会见。”

    卫弘早有打算:“无事,王县令尽管去忙便可,我还继续待在王府门口,若文仪公得了空闲,再召见我也不迟……”

    “卫将军……”王山欲言又止,但是看他脸上那副为难的样子挣扎了许久,最终什么话也没说。

    王府的大门再次紧闭上了。

    鹿武从牛车上取下来了藤椅和遮阳的大伞,看来是早已经得到了卫弘要打持久战的嘱咐。

    自从看清了王连这老小儿的不讲情面,卫弘也不再讲什么虚礼,直接堂而皇之地躺在了王府大门口的树荫下,悠哉悠哉地晃荡着躺椅。

    忽然,有一道熟悉的声音自卫弘的耳边响起来:“卫小友?”

    卫弘忽然睁开了眼睛,才发现面前这人竟然是诸葛乔的师父赵爽,他连忙站起来行礼道:“赵使君。”

    赵爽让卫弘不必多礼,没有多说其他的话,甚至连远在南中安抚地方的好徒儿诸葛乔都没有问及,直接掏出了怀中的一本书册问道:“自上次一别,我在数科上又有一些不明之处,今日碰巧遇见了卫小友,刚好可以解惑。”

    卫弘则是看了一眼王府的大门无奈的说道:“既然一时半会也见不到文仪公,和赵使君说说话也是好的。”

    赵爽则是说道:“你要见文仪公?”

    就当卫弘点头之际,王府的大门洞开,里面走出了王山,一阵小跑过来,对赵爽揖拜道:“太史令今日前来,又有失远迎,还请太史令勿怪!”

    卫弘则是一副似笑非笑地神情看着赵爽,问道:“赵使君就是文仪公今日要会见的重要客人?”

    赵爽不明内情,便看向了王山,让他来解释。

    王山只好如实交代:“我父亲认识到太史令所创新式算筹术的便利,想在司盐校尉府内推行此法,所以请来了太史令教授属吏……”

    赵爽点了点头,再看向了卫弘问道:“正是此事,不知卫小友要找文仪公何事?”

    卫弘简要地把自己的事情一说,赵爽也附和道:“设置南疆都护府一事,乃是国之大事,断不可耽搁,卫小友你随我一起进去吧。”

    王山闻言,颇为无奈,看着赵爽和卫弘的熟络模样,再也不好将卫弘拒之门外。

    王山只好把赵爽和卫弘一同带进了府内,交由正堂招待,自己则去寻求父亲的意见。

    不多时,王山折返回来道:“太史令,父亲今日身体才稍稍康复,只能会客你一人……”

    话都说到这一步了,赵爽哪里还能听不出来弦外之意,于是站起来对王山道:“卫小友所议的乃是大事。再者文仪公所请教的新式算筹术,就是卫小友所创的,我不过是假他人之学说以扬名罢了。”

    “若是文仪公有新式算筹术的疑惑之处,便直接请教卫小友便可,我就不在这里班门弄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