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旌蜀中乱第一百四十一章必承其重“朕就如此德薄吗?先是绍先,然后是你,宁愿外放从军,都不愿意留在朕身边为将,朕虽为九五至尊,却也不愿当一个真的孤家寡人!”
闻言,卫弘感到一阵错愕,先前刘禅的天子仪态摆的十足,但这一句话却足以看出他还童心未泯,最起码心性上还不足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
卫弘连忙解释道:“陛下福泽深厚,自有天人庇护,群贤辅左,只不过臣出自南中,亲友皆在故地,饱受战乱之苦。且南中若失,蜀地必危。于私于公而言,臣皆是向陛下请命,发兵南中,征讨贼寇!”
“原来是这样……”
刘禅听进去了卫弘的解释,因为说辞都是人之常情,刘禅也非常理解。
所以刘禅也点了点头道:“那卫将军平定南中,需要多少兵马?”
卫弘错愕,没有想到在新天子面前请命出兵南中,会如此顺利。
本着“漫天要价就地还钱”的谈判精神,卫弘大着胆子说出了自己的希望:“臣需两万精兵,还需要犍为、朱提、江阳等地提供民卒与粮草支持,统共需要调动十万人。”
“此事易尔!”
刘禅一口答应了下来,对卫弘说道:“朕调拨给你两万精兵,这是丞相之前训练的皇城新军,就驻扎在成都周边。至于民卒和粮草,尚书令正方公之前就在犍为任太守,这件事可交由他调度。”
果然是地主家的好大儿啊!
新天子刘禅如此康慨,倒是让卫弘不知所措了起来。
卫弘本来的心意,就是砍下自己提出的需求一半,哪怕只留下两三成,也能让自己烧高香了。
孰能料到,刘禅竟然没有半点砍价的心思,直接答应下来了卫弘的请求。
张裔认为此事不妥,认为刘禅和卫弘之间,一个敢提,一个敢答应。
君无戏言,若是自己在旁而不行以劝谏,日后必被群臣所攻讦,落下一个骂名。
可自己若是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新天子跃跃欲试的亲政,会不会遭受到陛下的厌恶呢?
两厢为难之际,张裔只能咳嗽了两声,示意卫弘自己处理好此事。
从咳嗽声中听出训戒意味的卫弘,也从刘禅的康慨中回过神来,连忙给刘禅找好了台阶:“陛下,如今四方示警,府库空虚,朝廷出兵一事牵扯万千,还需陛下慎重思量。”
哪料刘禅听到卫弘如此体恤朝廷,心中更是感动不已,大义凛然地说道:“朕也曾看过堪舆图,南中与蜀地确实唇齿相依,如今生出动乱,往日朕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知道了,又有卫将军你听命于身前,岂能坐视南中那群宵小之辈继续作乱呢!”
刘禅站起身来,道:“此乃国家大事,朕出兵也是师出有名,哪怕是相父和正方公知道了,也会支持朕的想法。卫将军大胆去做便是,再打一个像临邛这样的胜仗回来,朕亲自去郊外迎接卫将军凯旋回师!”
真是一个康慨的好皇帝啊!
卫弘心中如是感慨着,早就听闻先帝康慨的名声,如今一见陛下如此,果然是子类父啊!
有这样的君主,朝廷的将士们谁能不用命做事呢!
认真的想了想,即便是天子答应出兵,势必要经过相府和尚书台这两处的,还有朝堂诸公,根本就不需要自己多说什么。
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刘禅亲政,诸葛亮仍旧是大汉的丞相。
依诸葛丞相的谨慎性子,会将数万兵马托付到自己的手中吗?
肯定是不会的,他又不是崽卖爷田不心疼的刘禅。
自他出山后,伴随先帝自新野起家,亲眼看着如今的大汉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基业,岂会像刘禅这般随意挥霍。
所以啊,自己的态度摆出来最重要,此事能不能成,全看人事了。
张裔在一旁听的心急如焚,瞧着卫弘这边没了动静,觉得自己有必要站出来劝谏陛下三思而后行了。
却没想到,刘禅主动将话题引到了张裔的身上:“朕听闻冶金治所是大汉的重要府衙,君嗣公迁蜀郡太守后,事务繁忙,势必不能身兼两任,朕有意提拔一位新司金中郎将,君嗣公觉得如何?”
张裔面色一滞,没有想到天子刘禅居然等在此处,难怪会因为自己在临邛之战的尺寸之功大加封赏,原来是另有所图。
张裔隐而不发,试探性地向刘禅问道:“陛下想要举荐何人?”
刘禅笑了笑:“这人君嗣公也是认识的,与你共事多年,正是冶金治所的金仓功曹吴壬。”
“吴壬?”
张裔流露出来轻蔑的一笑,这吴壬他自然是认识的,虽然共事多年,却没见过几次面。
《骗了康熙》
因为吴壬本就是在冶金治所挂职的金仓功曹,正是被张裔视为“囊虫”而在近日被冶金治所改革扫出大门的人选。
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说情说到了陛下御前,还要堂而皇之的讨要司金中郎将一职。
但想到了原因,张裔也就不奇怪了。
因为吴壬乃是都亭侯吴懿的族弟,也是大汉皇太后的族弟。
但与骁勇善战的吴懿、吴班和贤明通达的吴太后相比,这位冶金治所的金仓功曹吴壬就平庸的多,没有半点真才实干,天天想的事就是从冶金治所走私一批铁料流入黑市,牟取暴利。
这种在史册上籍籍无名的蠢材,在当下时代却能凭借家世背景而跃居高位,当真是可悲可叹啊!
但张裔深知,冶金治所干系到大汉存亡,自己又受了先帝和丞相两人的重托,万不能在这件事犯湖涂,将冶金治所托付非人!
于是张裔站起来对刘禅义正严辞的说道:“非臣贪恋权柄,只是这吴壬乃庸人尔!若是提拔他为司金中郎将,大汉的军队武备必败坏也!若陛下执意如此,那臣只能辞官了!”
刘禅没有想到自己只不过提拔一位外戚中的长辈,竟遭到了张裔反应如此之大的拒绝,心中愤慨之余,也不由得对自己的想法进行了反思。
片刻之后,刘禅主动笑道:“君嗣公何出此言啊,朕只不过偶有所思,担心君嗣公操劳过度罢了。既然吴壬不堪一用,朕就不提此事了!”
如是而言,张裔面色缓和了半分,对刘禅拱了拱手道:“臣御前失仪,还请陛下降罪!”
刘禅却很明事理的宽解张裔道:“此乃忠贞之臣的良善之言,朕何能因此而怪罪君嗣公呢!”
张裔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对刘禅嘱咐道:“臣受先帝与陛下两代皇恩,有些话不得不说。陛下年幼,尚未及冠,可雄才大略如前汉武帝,亦是年齿二十有二才得以亲政。陛下这般年纪,对于朝堂政事难免思虑不周,太后识得大体,丞相足智多谋,陛下应常常询问太后和丞相的见解。”
言毕,张裔朝着刘禅长揖一拜:“臣僭越了,不过所言发自肺腑,还请陛下多多思量!”
刘禅刚想伸出手扶住张裔,可最终还是停住了,整个人的身形也懈怠了下来,摆了摆手说道:“朕会好好想想,朕累了,君嗣公请回吧。”
张裔看着身影落寞的刘禅,不知道自己刚才的那番话是不是说重了,伤到了这位新天子初登帝位的信心。
权衡了片刻,张裔还是没有解释,对这刘禅的背影请辞道:“陛下,臣告退了!”
刘禅没有回话,显然是非常介意先前张裔的一番话。
张裔见状,颇为无奈,只能等天子自己想通了,于是带着卫弘退出了大殿。
出了殿门,扑面而来一阵夏日灼热的气浪,让从大殿出来的张裔皱起了眉。
跟在张裔身后的卫弘突然开口说道:“宫内的风有点大啊……”
张裔猜测他是另有所指,走进宫墙下的甬道,见四下无人才小声说道:“哎,陛下还是太年幼了,心智手段太稚嫩了,卫弘,你莫要将之前答应你出兵一事当真了!”
卫弘对此十分坦然,话锋一转将之前藏起的半句话说了出来:“今日宫内风大,内殿中却寒气逼人,正值蜀中炎热湿闷的时令,内殿冷热交汇之际,陛下若贪凉,恐生风寒也!”
张裔顿住脚步,这一次出奇的没有训斥卫弘胡言乱语,而是回头望着皇宫内殿的方向,语气无奈的说道:“先帝驾崩之后,陛下便失了约束,多些苦难磨砺心性,总归是好的……”
卫弘道:“我没有叔父你想的那么远,就是担心万一陛下染了风寒,明日的大朝议,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