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人看来,狮俞国地大物博,坐拥八郡之地,一场战事的失败与否根本无伤大雅,更不要说和亡国联系在一起。
因此,奚里南等人可以安心为了金银财物,出卖国家的利益。
因此,杨本忠可以为了满足口腹之欲,去军营都不忘带上自己喜爱的庖厨,锅碗瓢盆,竟装满了一节马车,等抵达军营,已经比原先定好的时间整整耽搁了一日。
纵然军中颇有微词,杨本忠此人依旧是视若罔闻。
对副将的质问,他也是振振有词。
用他的话来说,为将者并不需要与卒伍同甘共苦,只需明正赏罚,该奖的则奖,该罚的则罚,只要能够带领他们不断地立下丰功伟业,足以得到卒伍的敬重。
由三镇之地组成的援军共八万人,杨本忠只是简单令各部将领约束好手下军士,誓毕,就下达开拔的命令。
至此,距离郑信发兵求援,已经过去十日。
……
“头,上谷城真的快要守不住了,咱们要不撤吧!”
城中一片残垣断壁中,亲兵死死拉住郑信的衣袖,苦苦哀求自家将军。
而郑信早已杀红了眼,若不是副将眼疾手快拦住,手中豁口的宝剑此刻已经要砍在亲兵身上。
“援,援军就要来了,只要守住,守住巷道,车陀人的死期就要到了……”
郑信即便被人从身后抱住,依旧是满眼通红叫嚷个不停。
“将军啊,哪有什么援军!咱们大家伙都被那狗皇帝给卖了,整整十天啊,说好的援军连个影子都没看见,咱们走吧,您已经不欠那狗皇帝的了!”
亲信的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上谷城三日前就已经破了,本就疲惫不堪的守卒没提防城外有直通城中的密道,就这样在一个天高夜黑的晚上,摸黑进城的车陀锐士在城中放火,引起骚乱,里应外合骗开了城门。
就此,上谷城沦陷了。
只是上谷城沦陷后郑信并未逃走,而是率领剩下的士卒化整为零,借着对上谷城巷道的熟悉,竟和车陀人打起了巷战。
拖到今天,全城人差不多都已经死了个干净,就差数十人围绕在郑信身边,尤且在负隅顽抗。
亲兵好不容易突破重围报信回来,告诉郑信援军将至的喜讯。
这也是守军能够撑到今天的动力。
只是没想到左等右等,离当初约定的时间足足过去两日,郑信却始终没看到援军的影子,彻底失望的上谷守卒怨气爆发了,甚至有官兵企图绑了郑信去向车陀王邀功。
所幸亲信发现的及时,掐灭了此次兵变。
不过,也使得人数本就不多的残兵只剩下区区不到五十。
“为什么?”
郑信倚在土墙上,望向被烈火黑烟熏染了的天空,露出不解之色。
明明全城上下一心奋勇杀敌,为什么本该到来的援军却没有出现,明明那么多人都不该死的,可是他们却都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他自参军入伍那刻起坚定的信心被动摇,只剩下迷惑与不解。
就在这时,一个亲信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不好了,将军……”
没等他把话说完,屋外头就传来男人粗犷的嗓音。
“里面的人听着,陛下宽宏大度,只要郑将军诚心投降,过去种种既往不咎,其余人等也皆饶尔死罪,莫要执迷不悟!”
随即,便是一阵兵甲走动的响动,显然车陀人已经将守军最后栖身的院落包围了个水泄不通。
郑信闻言瞪大了血目,就要冲出去和车陀人拼死。
左右护卫的亲信互相交换过眼神,蓦地出手将郑信打晕过去。
没过多久,就有一个卸甲的亲兵高举起双手,手无寸铁地走出来,壮起胆子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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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将军若是肯降,你们当真愿意放我等一条生路否?”
肯降?
衢少卿沉吟片刻,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此人倒是个可用之才,以区区七千守军,并城中百姓守住上谷城十一日,即便在城门被克的情况下尤且巷战到这一刻,这样的对手应该得到他的尊重。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改变了主意,和车陀王的猜测有些出入,不过显然一个活着的郑信比一个死了的郑信更加有价值。
得到了衢少卿这个一看身份就不普通的将军承诺,那人又重新跑回院中,没多久,三四人簇拥着还在昏迷中的郑信走出来,为首一人警惕看向衢少卿。
“将军已经被我们弟兄带出来了,阁下当真肯信守承诺?”
此人正是郑信的副将。
看着昏迷的郑信,衢少卿登时心中明白了七八分,笑着允诺。
“自然如此,只要你家将军肯归降我王,先前许下种种,吾以性命担保依旧算数。”
这话仿佛让众人吃下一剂定心丸。
况且就算不相信,又能如何,对方人多势众,想要拿下他们,无非多付出些代价罢了。
“那我们降!”
副将第一个丢下兵器,朝着王城所在的方向狠狠啐了口唾沫,彻底断绝最后一丝念想。
“我们愿降。”
见已经有人做出表率,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丢下了手中刀兵。
朝着衢少卿跪了下去。
到这个份上,他们欠狮俞的都已经还完了,现在是狮俞王欠他们的。
众人被衢少卿的亲信押下去,至于郑信则是被绑住手脚,由两人担着抬回车陀王大营,就在擦身而过的一瞬间,副将突然开口询问道。
“城外的援军,可曾到了……”
衢少卿奇怪地抬起头,看向对方,只是那人的目光悠悠地望向远处,并没有与他对视。
“援军?”
衢少卿发出一声嗤笑。
“哪有什么援军,在你们那位新上任的主帅眼里,你们这群当兵的,还没他家厨子金贵呢!”
他过去得到消息的那一刻,也有些不敢置信,堂堂大军统帅,居然为了一个厨子,耽误了大军开拔的时辰,狮俞不亡简直没有天理了。
副将闻言,双目无神,仿佛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话。
这种人能是狮俞王新任命的统帅?
当即再压制不住身上的伤,一口鲜血喷出来,眼前彻底黑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