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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天街踏尽公卿骨

    “陈兄这是何意?”

    黄学麟下意识将手放在剑柄处,同时不动声色用余光瞥向四周。

    屋中田间,倏忽冒出十余人影,形成合势,远远将他二人围在当中。

    “黄兄,今上登基二十有三载,耽于女色,宠信佞臣,致大朔民不聊生,纲纪废弛。”

    “满朝文武只知结党营私,尸位素餐,敢有忠于国事者群起而攻之。”

    “如今外有北戎西乾压境,内有黄巾景教作乱,群贼猖獗,天下纷争,社稷有累卵之危,生灵有倒悬之急。”

    “《皇朔祖训》有云:如朝无正臣,内有奸恶,则亲王训兵待命,待天子密诏诸王统领镇兵讨平之。”

    “福王乃昭武皇帝之子,弘启皇帝之弟,国家至亲,受封以来,唯知奉法循分。”

    “奈何今幼主嗣位,信任奸宄,使乱从四起,国器动荡,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为保我大朔江山社稷,福王夙夜忧思,不得已而训兵讨之,清君侧之恶,既平之后,自当收兵于营,王朝天子而还。”

    “望黄兄深明大义,为匡扶朔室出一臂之力。”

    陈庆之朝昔日同僚深深一揖,语气殊为诚恳。

    “你们这是要造反?”

    黄学麟闻言,端是又惊又怒。

    方才见到周围几人阴结军阵,他就隐约觉得不对劲,如今哪还不知道,这些都是正儿八经的福王私兵。

    “国朝承平三百载,我黄家身负国恩,又岂能与尔等乱臣贼子同流合污。”

    想都没想,黄学麟义正辞严地拒绝道。

    自家叔父可是在朝堂上担着正二品的礼部尚书,他若是携黄家投贼,又陷叔父于何义。

    “黄兄,莫要执迷不悟,难道你当真不在乎黄家上下百口人的性命?”

    陈庆之叹了口气。

    黄家是兖州府大姓,算上旁支分脉须得有上千口人,若能够劝降黄学麟这位家主之子,对夺城后维持兖州府的稳定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然而现在看来,这位黄大公子着实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二臣贼子,枉负国恩,我呸,若是今日能够逃出生天,我必向吴大人揭发你们这群逆贼乱党的行径。”

    狠狠地呸了一句,黄学麟一边嘴上不饶人地骂着,一边脚下暗暗蓄力,时刻准备突围。

    依他所见,周围这些军士阵法虽妙,但内炼未成,就算有同为内气境界的陈庆之掠阵,想要强留下他却是力有未逮。

    “都到了这个地步,黄兄还要抱有幻想吗,吴兆荪此人四年前就已经死在我手上,勘异大人又如何不知此事。”

    “况且,你以为吴大人为何偏偏指我二人来此擒贼?”

    陈庆之毫不留情地戳破了他最后一丝幻想。

    黄学麟的心一下子跌到谷底,他猛地想起四年前那位安巡风莫名之死,也是奉命外出侦测贼踪,稀里糊涂就死在了路上。

    天子爪牙的六扇门,未曾想,除自己以外皆为反贼耳目,小丑竟是我自己?!

    “连吴大人都是你们的人嘛,既然如此,我也加入便是,只求……”

    黄学麟的眼神飘忽不定,半晌才艰涩地开口道。

    似乎是觉大势已去,此人言语也有了松动,同时伸手就去解腰间佩剑,表明自己并无反抗之意。

    就在众人松了口气,正庆幸免于一战,黄学麟兀地暴起,拔剑出鞘就要向着北边突围。

    然而还没等他施展轻功,一股如渊气势已经死死压在他身上,仿佛有千钧之力,压得他像是五指山下的猢狲,喘不过气。

    “真,真气大成?”

    黄学麟绝望地看向寸步未动的陈庆之,对方抱刀在胸前,只是静静看他拙劣的表演。

    “很遗憾,黄兄,你做了错误的选择。”

    一点一点将北玄刀从鞘中抽出,陈庆之的眸子深邃不可见底。

    “天子继位二十有三载,四海遂平,边关虽有摩擦,于内却无大碍,福王欲以一省而临天下,难则难矣,陈兄非要明珠暗投,弃家人于不顾吗?”

    已经绝了靠武力强行突围的念想,黄学麟转过头企图说服陈庆之。

    “正是天下承平太久,寒门子弟已经绝上升途径,想要出人头地,除非与达官显贵为仆为婿,黄兄是世家嫡子,朝中有人,自然不明白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的苦衷。”

    “我欲报国无门,那便只好反了这天下,看看天街的公卿骨又值几斤几两。”

    陈庆之叹息一声,提刀缓缓走向黄学麟。

    “不可理喻!”

    咬牙死死抵住那股压力,黄学麟大喝着拔剑发难,奋步猛扑,手中剑连带发力,使八分留两分,正是一招袁公授道。

    但见陈庆之毫无硬拼的意思,脚步轻易向左一扭,七步尘技,辗转腾挪,黄学麟愣是连衣袖都没有摸着一下。

    避敌锋芒之后便是出手如电,陈庆之举轻若重格开黄学麟的长剑,随即丹田提气,一招会战八方携着苍云卷覆之势狠狠掼下。

    黄学麟的动作突然定格,脖颈上浮出一道血线,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

    “毁掉面容,寻处僻静的地方把他好生安葬了,记得葬的深一些,莫让人发现,以免坏了殿下的大计。”

    用刀尖挑起对方的腰牌,陈庆之收刀入鞘,对一众围上过来的士卒吩咐道。

    人死为大,毕竟是同僚一场,大家也没什么仇怨,不过各为其主罢了,分不清什么对错。

    至于刚才的说辞,自然也非本意。

    只是想借这些士卒之口,安自家岳父的心,同时也是安背后那位的心。

    毕竟一个被迫从贼且无欲无求的高手,福王如何敢用,王莽谦恭未篡时又不是只有穿越者才懂!

    倒不如吐露一些野望,暴露一些弱点,让人觉得容易掌握。

    凭借自身修为,兼之又是邱家的女婿,只要取得福王信任,何愁不能大展身手。

    去时两匹快马,回来只有一匹。

    为了演的逼真,陈庆之甚至还特地用血污了自己的官袍,装出一副身受重伤地样子踉踉跄跄,倒在六扇门前。

    “快去禀报大……”

    话还没说一半,陈庆之就在众目睽睽下晕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