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如雪转身看去,就见山河厅大门处,风风火火走进四五个人。
这些人穿着风格统一的白袍,大步流星走到紫衣少年身前,把他给围了起来。
韩如雪认得这些白袍人,都是应天城里的神匠,其中两人分量不轻,就连她也无可奈何,问题是这几个家伙,为何与这紫衣少年相熟呢?
韩如雪不禁有些好奇。
“秦大哥,你们怎么来了?”这下该周万三疑惑了。
来人自然是秦奉先为首的一伙神匠。
“哦,今日是小城主的生辰,我等师兄妹几人受邀赴宴,走走过场蹭顿晚饭吃的!”秦奉先笑道。
崔鸣玄一听这话,顿时无语,不过秦奉先等人能来,也是给足了他面子,只是还有一个身份特殊的神匠没有出现,这让他稍有失落。
见小城主不时看向大门,秦奉先笑道:“鸣玄,今日就我们三人代表所有神匠前来赴宴,洛神师妹让我告诉你,她今日有事在身无法前来。”
崔鸣玄心中一叹,表面却笑呵呵道:“无碍,你们能来就好,大家都等你们到场开席呢!”
“小城主稍安勿躁,等眼前的事情解决之后,再开席不迟!”
周万三知道事情尚未了解,将目光转向韩如雪。
“九妹刚才说要赔偿杨万钧,我不同意,还是那句话,我不会道歉,更不会赔钱,说起来,杨万钧要向我道歉,赔偿我精神损失才对。”
韩如雪又是一愣,她本想借着秦奉先等人到场,把这事儿顺势揭过。
毕竟这少年和神匠关系匪浅,到时候就算别人议论,也会以此自圆其说,不料这家伙又提起这一茬。
“怎么?刚才发生了何事?杨万钧怎么了,他是不是欺负我万三老弟了?”
秦奉先咋咋呼呼问道,见无人作答,将目光看向人群,停留在秦玉漱的身上。
“小妹,你告诉为兄,刚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万三一愣,没想到这两人竟然是兄妹,仔细一看,果真眉目相似。
秦玉漱迈步上前,将方才发生的事情,简明扼要说了一遍,平铺直叙不偏不倚。
秦奉先闻言,冷笑说道:“杨万钧那个蠢货,我早就看他不爽了,上次去我那里修玄车,还跟我讨价还价,就算万三老弟今日不出手,我也会好好教训他一番!”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无语,暗想肯定是你要价太黑,象征性的讨价还价也有错吗?大家是都很有钱,但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众所周知,这些神匠总以职业便利谋取私利。
这时,李尚香走到韩如雪身前,拉起对方双手,“如雪,万三是我朋友,这件事说到底不是他错,你就看在我的面上,别再计较此事,你现在身份不比往昔,何必为这点小事介怀,有失了仙家身份。”
韩如雪微微一笑,顺势借坡下驴,“既然小香香都这样说了,那此事就到此为止,好些日子没见你了,近来可好?”
韩如雪巴不得赶紧抽身,当下拉着李尚香,走向一桌宴席。
周万三微微一愣,这李尚香不简单啊。
秦奉先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尚香师妹是李氏家族的人,与那韩如雪关系匪浅,这事有她出面,再好不过。”
周万三心中恍然,怪不得第一次见李尚香时,对方一出手就比秦奉先和吕公台要阔绰,原来也是个财阀千金。
周万三不禁感慨,这些豪门贵族子弟,表面多有竞争,其实内里盘根错节,俨然已经形成了一张大网,这张网笼罩了整个应天大城。
这些人占据着最有利的位置,各持大网一角,俯视众生,底层的人想要冲破牢笼,简直难如登天。
在小城主的安排之下,众人重新坐回了各自的座位,截至目前,两波身份最为尊贵的客人已经到场,晚宴正式开始!
秦奉先和吕公台二人,自然坐到了周万三这一桌,至于李尚香和另外两名同门神匠,则坐到了韩如雪那一桌。
此时,韩如雪与李尚香聊得火热,言笑晏晏。
顾今朝和另外一名同门则坐在一旁。
刚才的事情,顾今朝看在眼里,老三显然今非昔比,汪氏的财阀千金护着他,与白衣神匠称兄道弟,就连小城主也对他那般客气。
顾今朝想不通,老三才到应天月余时间,为何就能走到这等高度。
这时,一旁的韩如雪突然问道:“尚香,那个姓万的到底是何来历,你们怎么对他这般客气?”
李尚香一愣,随即噗呲一笑道:“他不姓万,姓周,万三是他的名字。”
顾今朝听到两女谈话,也赶忙竖起耳朵,就听韩如雪道:
“周万三?呵,真是个俗气的名字。”
“如雪,你可别小看万三,他是个很有才华的人,其想法见解,让人叹为观止,最近风靡整个应天的压水机,就是万三哥弄出来的,我们李氏旗下的那些大掌柜,也用此物赚了不少钱。”
韩如雪点点头,那个压水机她也看到了,初见时也觉得神奇,原来是出自这人的手笔。
“呵......怪不得汪九妹对他如此青睐有加。”韩如雪话一出口,立刻听到一声冷哼。
与她同桌而坐的韩如风,手中茶盏狠狠放下桌面,顿时碎裂。
韩如雪叹息道:“哥,你这是何必呢,应天城里漂亮的女子多如牛毛,你怎么就放不下那个汪九妹呢?”
韩如风深吸一口气道:“也不是放不下,就是心有不甘,为兄的相貌家世,哪一点不比那个姓周的叫花子强,九妹这是魔怔了么?”
韩如雪一听这话,不禁暗暗叹息,她这哥哥什么都好,就是太过孤芳自赏,自以为是。
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哥哥,韩如雪安慰道:
“哥,汪九妹是什么人?三年多前那般年轻,就能接下家业,打理好那么多生意,其能力和手腕毋庸置疑,这样的女强人,自然喜欢比她更有手腕能力更强的男人。”
韩如雪说到此处,话锋一转:
“当然,我不是说哥的能力不如万三,主要是咱家的生意,现在都还是父亲一手操持,你整天游手好闲的,汪九妹自然看不上你。
我若是你,就一改往日懒散,帮着父亲料理家业,做出一番成绩,到时候那汪九妹自会对你另眼相看。”
韩如风闻听此言登时双目一亮,不过马上又暗淡下来。
“妹妹有所不知,如今九妹与那姓周的关系亲昵,就算我现在开始着手家业,即便将来有所成就,那时生米变成熟饭,又有何意义?”
韩如雪一呆,也懒得再多说,“那你就赶紧有所作为,让汪九妹后悔去!”
韩如风叹了口气,仍旧闷闷不乐。
就在这时,坐于韩如风身侧的一名书生,忽然凑过脸来笑道:
“如风少爷不必烦恼,那周万三纵然有些能力,可他初到应天不久,根基未稳,就算有汪九妹帮衬,也不可能在短时间里翻起风浪。
说到底,在这应天大城之中,生意场中的事情,还是由三大氏族说的算。
汪氏内部,时有争斗,汪九妹自顾尚且不暇,哪里能全心全意帮那周万三呢?”
韩如风听了这话,心中顿时又生出希望,“无双所言,很有道理,你有何妙计?说来听听。”
书生微笑道:“国师有云,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现在这姓周的刚露头,我们对他还不甚了解,还是等回去以后调查一番,再做计较!”
韩如风点头,无奈叹息,“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书生见韩如风依旧愁眉不展,荡开折扇微微一笑。
“如风少爷不必叹息,那姓周的就是个乞丐出身,纵然有能力,却未必有才华,待会儿,我就让那厮原形毕露下不来台,给如风少爷出口恶气!”
韩如风知道他向来足智多谋,不禁神色一喜。
就在这时,一旁的李尚香皱眉道:“计无双,收起你的那点小聪明,不要太过分。”
书生计无双微微一笑,“尚香放心,无双自有分寸,不会过火!”
顾今朝默默听着几人对话,心中暗想,这个书生不知天高地厚,我那三哥自幼饱读诗书,才华甚至在我之上,你如此小觑他,说不定到头来丢人的是你自己。
不过,顾今朝当然不会提醒这书生。
这时候,十来个相貌姣好侍女,如穿花蝴蝶般忙碌,各种美味佳肴陆续被端了上来。
众人都在各自的小圈子里聊得火热,宴会之前发生的不愉快,也都暂时烟消云散。
许多地位稍逊一筹的二代们,纷纷端着酒杯,在宴席间穿梭,寻找着对自己家族有价值的人物结交,或巩固感情。
周万三这一桌,除了书生程逸少来回转悠之外,其余人都没怎么离席。
经过刚才的事情,同桌而坐的几人,都对周万三刮目相看,特别是他施展手段,救下颜宝珠之后,众人打心底里都认可了这位新朋友。
颜宝珠更不必说,她现在终于理解,为何九妹这般中意万三,粉群少女经历生死劫难后,一双妙目总在不经意间瞥向紫衣少年。
宴会进行了一段时间后,场上有许多自语风流的二代才子们,开始吟诗作词,为小城主庆贺。
崔鸣玄看起来颇爱此道,不管听到哪一首,都连连附和,赞不绝口,气氛愈发热闹起来。
周万三见此一幕,不由问道:“怎么,还有作诗的环节吗?”
汪九妹的心思都在万三哥哥身上,赶忙答道:
“是啊,小城主文武兼修,他有个师父乃是一位当世大儒,故而鸣玄颇有学识,钟爱诗词一道,万三哥哥若有兴致,也可赋诗一首,展示一下才华!”
少女现在知道万三哥哥文武双全,这样优秀的男朋友,她巴不得所有人都知道。
一直忙于应酬的程逸少,刚巧回到座位,听到汪九妹的话,不由讶然,“万三也会写诗吗?”
周万三心中一叹,本来是会的,但是谁叫他穿越的晚呢,许多好的诗词,都被在他之前的风骚国师糟蹋了。
本打算抽时间研究一下有没有遗漏的,但近来实在太忙,居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他有心人前显圣,却又担心和风骚国师撞诗,故而只好推脱:“我写的那些都十分普通,就不拿来献丑了。”
就在这时,场中的气氛突然安静了不少,周万三随众人目光望去,就见一名手持折扇的书生,正在当场赋诗。
就见那书生相貌英俊,手持折扇,气质卓然,立在酒席的空道上,每走一步,便吟诗一句,语气铿锵,字字华丽。
每吟诵一句,便博得满堂喝彩。
书生所写,乃是一首关于生辰宴会的诗。
周万三仔细咀嚼着诗句,也觉得颇为不俗,不禁问向程逸少:“这人是谁啊?写的诗有些水平。”
程逸少这时也沉浸在诗句当中,听周万三问话,这才回过神来,愁眉不展。
“这人叫计无双,应天四大才子之中,他排第三我排第四,名头比我响亮一些,他一定是润色了好久,直到今日方才拿出来卖弄,真是晦气!”
“想不到逸少还有此等名头,失敬失敬!”
周万三稍稍惊讶,随即疑惑问道:“他卖弄他的学问,你晦气什么?”
程逸少叹息一声,“万三有所不知,其实我也准备了一首诗,但计无双这首既出,我就不好再拿出来了,都是四大才子,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风头盖过他,岂不伤和气?”
周万三讶然,“看不出来,逸少居然如此为他人着想。”
此话一出,同桌而坐的秦玉漱、樊青山等人顿时哈哈大笑。
“万三可别听他胡吹法螺,这家伙一定是觉得比不上计无双,所以才不敢拿出来。”樊青山笑的前仰后合。
程逸少几斤几两,在坐之人自然了解,也就是欺负万三初来乍到,不知底细。
周万三恍然,暗道这货也不像看起来那般老实。
程逸少老底被揭,尴尬一笑,也没怎么在意,不过一看到计无双受人追捧的得意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程逸少喝了一口闷酒,不忿说道:
“无双这首诗虽是上佳之作,但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叶国师遗留的半阙宴会诗词,无论哪一句拿出来,都能给他比下去。”
周万三听闻此言,心中一动,“敢问逸少,你说的是哪一首?”
程逸少眉头一挑,“就是那半阙君不见啊,万三难道不知?”
周万三心中一凛,关于原主的记忆,他也只是继承了一部分,故而有些事,还是不大清楚。
周万三转移问题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就是不知道国师当年为何只写了半阙,逸少难道知晓其中内幕?”
“这件事关乎国师颜面,你不知道也属正常,事情是这样的,三百年前......”程逸少正要细说,却被秦奉先打断话头。
“等等,我家祖师爷的事情,哪里轮得到你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