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阳县衙。
忙碌一天的县令陈之洞,直到夜幕降临,还在处理公务,最近过路的流民实在太多,乌七八糟的事情一大堆,让他不得不加班加点。
一阵敲门声响起,陈县令头也不抬:“进来?”
一名身穿差服的魁梧大汉推门而入,陈之洞抬头看了一眼,又继续伏案书写。
“定远来了啊,快坐吧,深夜到此,所为何事啊?”
捕头张定远并未坐下,神色稍显凝重,拱手说道:“大人,今天下午有过路的商人报案,说他们被连云寨的那帮山匪给劫掠了。”
县令陈之洞闻言,放下毛笔,靠在椅背上,抬手捏了捏眉心。
“这帮悍匪,居然趁这个时候跑出来闹事,等过些时日,本官定要想办法剿灭了他们。”
说着,陈县令叹了口气:
“不过,这件事眼下还急不得,据我所知那个山匪头目刘文刀,乃是一名散修,颇有手段,等处理完流民的事情,本官亲自去一趟应天城,让崔城主请仙门修士帮忙……
就先让刘文刀再猖狂几天,养肥再杀......”
张捕头一愣,“不是的,大人,连云寨的那些山匪,现在都已经死了!”
陈县令闻言豁然起身,再也无法保持淡定,“什么?都死了?刘文刀死了没有?”
“属下傍晚时,带了几个兄弟前去查探了一番,连云寨上上下下,除了匪首刘文刀下落不明,剩余两百九十三名匪徒尽数被杀,死状极为诡异。”
张捕头说话间,又想起在连云寨看到的场面,不禁脊背发凉。
陈县令震惊许久,才缓慢回过神来,“怎么个诡异法?”
张捕头面色凝重道:“八个山匪头目外加三四十多名匪徒,死状如出一辙,皆是神情呆滞,面色发黑、眼窝深陷,像是丢了精气神,听下面的兄弟说,只有丢了魂魄而死的人,才会这般模样。
还有两百多人同样表情呆滞,都被一刀宰杀,属下判断,出刀之人武道造诣并不算高。
属下仔细勘察过案发现场,诡异之处在于,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打斗反抗迹象,这实在不符合常理。”
陈县令静静的听着,听到最后,表情愈发凝重,沉默半晌,忽又问道:“那些被他们抢夺的财物可还在?”
“一些藏得不明显的,都被人搜刮一空,连衣物马匹和日常用具都被拿走不少,不过连云寨的大部分财物,都藏在一处隐秘的地窖里,并未被人动过,属下已经命人全部带了回来。”
说到这里,张捕头似想起了什么。
“大人,属下还在寨子里抓到一名女子,自称是连云寨的丫鬟,她说山寨里的人,都是被一个神秘人所杀,具体是谁她也说不清,只说是从一名少年乞丐口中得知。”
“那些个悍匪,定是惹了不该惹的人,死有余辜,但这件事情非同小可,不是我能够决断的。”
陈县令沉思片刻道:
“暂时先封锁连云寨,带回来的财物分出一半赈济灾民,顺带给下面的弟兄们发一些好处,这些日子大家都辛苦了。
另一半连夜装车,我明日亲自送去应天,把这件事情禀告城主大人。”
张捕头道了声是,拱手领命而去。
......
却说周万三兄妹姐弟一行五人,近些日子一直马不停蹄的赶路。
每到夜幕降临,若路过城镇,几人就找个便宜的客栈落脚。
起初时,顾倩兮提议五人住一间房,惹得客栈老板眼光异样。
后再老三坚持下,才定了两间,顾倩兮单独一间,四兄弟共住一间。
如果是在偏僻荒野,五人便如从前那般,生火做饭,在火堆旁和衣而眠。
而这期间,其余人入睡之后,周万三还沉浸在碧游宫的世界里,不断跟大长腿二姐签合同,苦苦修行。
他体内元气愈发澎湃,从原来的微不可查,转变为肉眼可见的白色,一掌拍出,元气外泄,力量骇人。
就这样,众人又赶了五天的路,在第六日下午,抵达应天城东大门外。
抬眼望去,城门威严,高达十多丈,以青石垒砌而成,高耸的城墙一眼望不到尽头。
城门下,披甲佩刀的守卫在两列站立,每个进城之人,都要经过审查。
周万三等人风尘仆仆,此时高坐马背,看着近在咫尺的应天城。
这一路南行,五人历时两个多月,跋涉三千里,风餐露宿,饱经苦难,终于抵达目的地。
他们原本打算,到应天投奔老四顾今朝,不料那日在途中相遇,老四对他们视而不见。
好在几人如今有了一些安身立命的本钱,想来只要进了城,日子总归能过的下去。
周万三看向城门,发现所有进城之人,都要伸手按一下守城士兵身前的石台。
按完手印之后,有的人直接进去,有的交了银子才让进,还有一些贫苦百姓拿不出银子,就被拒之门外,在一旁等候。
咦?那是什么东西?
周万三心中好奇,转头看向顾倩兮等人,却发现众人面色如常。
周万三忍住没问,开始搜寻身体原主的记忆,却发现没有关于那东西的信息。
糟糕,看来原主的记忆有所缺失。
周万三只好传音问神威:“天尊,那些人进城,那是何物?为何要在上面按手印?难不成是识别身份的仪器?”
神威淡然回复:
“没错,此乃万民宝录,每个人出生之后不久,就要将手印留在上面,从此以后,身份信息就会被记录下来。
随着时间推移,更多的信息,也会被专门的人逐一记录其中,只要不出大周国界,万民宝录之上手印一按,都能立刻查出身份。”
这特么是谁发明的?如此先进超前,我是不是走错片场了?周万三无比震惊。
神威猜到了他的疑问,继续传音:
“三百年前,有人提出了万民宝录的设想,想不到居然真被造了出来,可惜提出设想的人,却看不到了。”
神威似想起了什么,语气没落。
周万三问道:“你说的那人,应该是一名穿越者吧,是你之前说过的三名继承者之一?”
“是的,那人名叫叶未央,乃是三百年前的大周国师,就是那个死于权力争斗的第七名继承人。
除了万民宝录,他还提出过许多奇妙的设想,想来应该都实现的差不多了。”
周万三顿时醒悟,要知道,这可是修仙界,许多前世的科技,都能用仙门道术、玄门阵法替代。
比起现代的芯片发动机等技术,阵法和道法反而更加直接粗暴。
那些死在他前面的穿越者们,想来都会忍不住把前世的现代化产物,拿来套用制作。
周万三顿时感觉,自己的发家致富之路,愈发的窄了。
思忖之间,一行五人抵达城门下,牵马排队,等待审查。
整个流程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他们。
距离近了,周万三仔细观察那台万民宝录,发现和前世的笔记本电脑差不多,但极为笨重。
最上面有一块竖幕,屏幕前面还有按键,下方连着一块一米多高的四方柱,通体乌黑,四面都镌刻着复杂的阵法纹路,其中一侧,有个手掌形状的光滑平面,微微发光。
整体看来就像是一台显示器,固定在一个四方台面上。
进城之人,只要把手放在掌纹的位置,显示器上面就会出现相对的身份信息。
而操作这种仪器的人,是一个身穿白袍的年轻人,他的胸前还绣着“神匠”二字。
杨义排在最前方,当他把手放在宝录侧方掌印之后,操作宝录的白袍青年明显一愣。
一旁的士兵也注意到了屏幕,最后将目光看向杨义。
周万三顿觉不妙,心中隐隐不安。
“你眼下还是罪臣家属,要想进城,需缴纳二十两银子。”
士兵说完,周万三暗暗松了口气,还好只是多交一些银子。
杨义闻言一愣,明显有些不服气,一旁的顾倩兮见状,赶紧扯了扯大哥的衣袖。
“我们是一起的。”
顾倩兮解释了一句,连忙从包袱里取出十两银子递给官差。
官差拿了银子,没再多说,放了杨义进城。
就在这时,一名士兵首领打扮的人,挺着大肚,手握腰刀刀柄,迈步而来。
这首领早就注意到顾倩兮,见她替杨义补交十两银子,立刻凑了过来,看向少女的眼神,带着难以掩饰的占有欲。
顾倩兮没去看那军官,把手放在宝录掌纹之上,官差首领立刻看向屏幕,继而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不等身旁士兵发话,首领抢先喝道:“佞臣之女也敢公然进城,好大的胆子,速将此女拿下!”
首领看中顾倩兮的容貌,发现少女是获罪的高官之女,心头顿时一喜。
这种高门大户养出来的金枝玉叶,平日可不多见,碰到就不能错过,只需略施手段稍加恐吓,便能手到擒来。
类似这种事,这位首领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就在这时,操作万民宝录的白衣神匠突然开口:
“王校尉,据秦某所知,顾大人虽获罪下狱,却并未祸及家人,你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吧?”
白衣神匠看出了王校尉的心思,心中不屑,出言制止。
王校尉闻言,眼中闪现一抹怒色,表面却微笑说道:
“秦先生有所不知,城主大人特意吩咐我等,要特别留意从幽州而来的逃难者中,一些身有案底的戴罪之人,遇到情节严重的,必须谨慎对待,这也是为了城中百姓的安危。
秦先生放心,这件事情,下官一定告知城主大人,让他来定夺。”
秦先生闻言皱眉,他虽身份特殊,对方却拿城主压他,当下板着脸道:
“那就请王校尉秉公处理,莫要有别的什么想法,等过几天我见到小城主,自会询问此事。”
“秦先生尽管放心,末将绝不会擅作主张越俎代庖。”
王校尉嘴上笑着回应,心中却在冷笑,过些日子生米煮成熟饭,纳这女子为妾,在床上将她征服,让她死心塌地,难道城主还会治他的罪?
王校尉心中这般想,眼中猥琐之意更浓,大手一挥,几名属下立刻上前,擒拿顾倩兮。
跨入城门的杨义见此一幕,立刻回身怒吼:“你们凭什么抓人?”
说话间,杨义跨步上前,扯开两名士兵,将顾倩兮护在身后。
两名士兵立刻拔刀。
杨义此刻也顾不得许多,抽刀与士兵对峙。
恰在此时,一声大喝陡然响起:“放肆,胆敢持刀拒捕,来人,将这两人全部拿下。”
王校尉笑意更甚,正愁抓人的借口不充分,故而一直等到杨义拔刀,他才出言制止,如此一来,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刹那间,十多个披甲执锐的守城士兵,同时抽出腰刀,快速形成合围之势,把杨义顾倩兮牢牢困住。
才出虎口,又陷狼群,顾倩兮心中哀叹,眼前的局势,在她看来就是死局,根本毫无回旋余地。
对方是军官,想要与这些人对抗,简直痴人说梦。
顾倩兮正自绝望,一道人极速而来,眨眼间来到一众官军之中。
顾倩兮凝目望去,就看见一名持刀少年。
少女一愣,因为少年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小三。
周万三冲入人群,并未对士兵们动手,长刀所向却是那名校尉首领。
长刀斩来,王校尉虎目圆瞪,大叫着后退,然而那柄长刀来势不减,刀势不衰,如跗骨之蛆,让他退无可退。
王校尉乃七品真武境的武夫,竟被这一刀逼的连连后退,他心中大怒,立刻抽刀与之对抗。
双刀相交,发出金铁爆鸣,两股彭拜的能量,碰撞一处,鼓荡的气机将地面尘土扬起,溅了周围众人一脸。
“哪里来的小子,胆大包天,竟敢对本官出刀,不要命了吗?”
王校尉直到这时,才看清了出刀少年的面目,登时怒喝。
周万三双眼半睁,目中闪现杀机,一字一顿:
“欺我二姐者,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