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不介意老夫也来喝上一口？”
忽然来了个头戴毡帽的长须的中老年人，不由分说坐在了同一桌。
“可以啊，自己给钱。”
放下羊骨，凌云霄感觉这人有些不同寻常。
“阁下是？”
“不错。”
来人一掸袖子，抬眉看他：“严王。”
“哦？”
对方自报来历，倒是直白。
一听这名号，吓得小贩连摊子都不敢收拾就跑了。
“你这名号倒是吓人，莫非是取自阎罗王？”凌云霄冷静看他。
“倒也不是。”
这个自称是严王的人，这时像是个普通人，起身为自己倒了一碗汤。
他缓缓道：“是阎罗王借了我的名号。”
这话叫人心中一惊。
坐下来，严王叹道：“你说奇怪不奇怪？百姓就喜欢神仙鬼怪传说，非要借用我的名号，弄出个阎王来，他们可真是误解我了。”
凌云霄刚想说，一定是你为人不怎么样，这里边肯定没误解。
怎料严王又恨恨的道：“阎罗哪里有我可怕？”
一丝冷汗自赵九州的额头流下。
你还嫌名声不够狠呢？
气氛一时沉重起来。
然而，越是沉重的气氛，凌云霄越是处变不惊，这似乎成了他的被动技能。
成大事者需泰然。
气氛活泼，他更活泼，气氛压抑，他就更坦然。
气场决定一切。
这一个路边小摊，仿佛成了极为正式的平台。
凌云霄波澜不惊，甚至反问他：“那么，严王大人，为何偏要见我？”
“高人指点……”
“朱玄清啊，我认得他，他如何说我？”
“他说你，有经天纬地之大义，有逆转乾坤之手段，我偏要来见一见。”
“这是他原话？”
他心中乐开了花，没想到二长老平时不怎么夸他，背后倒是这么赞赏。
哎呀，你干什么要把实话都说出来，弄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不是。”
喝下一碗汤，严王擦擦胡子，叹道：“我要他为我所用，他不肯，还说什么，天下自有人才。我问他在哪，他随便指了个地方，说那里就有人才，我就找到你了。”
不是吧，就这么简单？
他很确信，这就是二长老为了脱身而随便应付的话。
严王拱手模仿起了二长老的语气。
“不才，愧得严王谬识。天下有大才者不在此处。王爷要找的人，必有经天纬地之大义，逆转乾坤之手段，方能让王爷施展抱负。”
他笑了起来，指了指凌云霄：“说的就是你啊！”
凌云霄一阵汗颜。
别人不知道，他能不知道吗？
二长老这是在阴阳怪气呢。
意思是说，你呀，没救了。
就算有经天纬地的才能，逆转乾坤的手段，也不见得能救你。
反正我是救不了。
二长老阴阳怪气起来也是很厉害的，说起话来，甚至让人察觉不到他在阴阳怪气。
说到兴奋处，严王甚至手上比划起来，眯眼掐诀，抬手一指羊肉汤，假装桌上是地图。
“大约就在此处，这人不该存在现世，虚无缥缈，本是无根浮萍，大概名字里有个云字！”
说的像模像样的。
但凌云霄一听就知道这又是在胡诌了。
什么虚无缥缈，无根浮萍，就是说世上根本不存在这人，你找了也是白费劲。
还什么名字里有个云字呢。
灵霄派对弟子的命名是有讲究的。
对于来历不清楚的人，名字里都带个云字。
这是下意识的说出了口。
几乎已经是明示，这人就是不存在的。
怎料到，他随手一指，信口胡诌，竟完美的预言到了凌云霄。
而且最巧合的是，两人记忆中同样是灵霄派那一副精细的大地图。
为了防止柳青依被人找到，凌云霄选了个偏僻地方，把整个院子都用储物空间挪移到这里。
而朱玄清也是同样，怕随手一指祸害了百姓，故意也选了这个偏僻角落，以为这里绝不会有人在。
这不就巧了吗？
完美撞车了！
揉着脑袋，凌云霄咬牙道：“他还说什么了？”
“他还说啊，这人的身份，怕是皇帝私生子，始皇帝后人，太子老师，长公主驸马！”
“咳咳咳！”
颤抖着手的凌云霄又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肉汤，呛了一口，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妈耶！
“他还说啊，他会在讲道大会上大放异彩！”
“行了行了行了……”
凌云霄赶忙打住他，再说下去，他感觉自己的人生都要被剧透了。
也不知道二长老是怎么回事。
说他靠谱吧，你瞧瞧他这说的是什么话？
要满足这么多条件，哪里有可能是真的？
听了都觉得是在胡说八道。
要说他不靠谱吧，问题是他几乎快说对了。
言出法随了属于是。
知道的是你在胡诌，不知道以为你真的能掐会算。
二长老，也是个神奇的人啊……
如果说大长老是神机妙算，未卜先知。
那二长老就是完全相反，我不整那些虚的，我闭眼瞎算！
我甚至都不用算卦！
人在世间浪，全靠嘴一张。
我把嘴一张，就是人间荒唐。
二长老还有个规矩，夏天从不算卦超过八次，人称夏季八算。
怪不得大家都说二长老这个人邪门呢。
他都打算送个‘金口玉言’的称号给二长老了。
最重要的是，一个敢说，一个还敢信。
竟让这个严王顺着这些线索，成功的找到了他，这就让人特别服气。
二长老还有一个专门用来卜卦的房间，门前还有道对联。
上联：信也罢不信也罢天道莫测。
下联：准也好不准也好缘分使然。
他说一直没想到横批。
凌云霄现在就想给他补上一个横批。
横批：不服不行
赵九州一时觉得自己多余起来，便想要起身，“你们还有事，那我就……”
好不容易能来京城一趟，他想到处去看看。
“不急，严王远道而来，可得好好招待，先陪着喝一杯。”
凌云霄抬手掏出一坛子酒来。
严王轻抚胡须，看着赵九州，皱眉道：“我怎觉得，与你似曾相识？”
赵九州一阵冷汗，忍不住想要按起剑来。
凌云霄给严王倒上一杯酒，“其实啊，我没什么才能的……”
“你没才能，难道这边这位，才是大才？”
严王又看了一眼赵九州。
赵九州猛地一惊。
随后又沉住了气，松开了剑来。
不知为何，他想要撒一个谎。
不同于刀剑对决，他自小就对于朝堂争斗之类的心向往之。
“不才，正是赵某！”
凌云霄一惊，怎么你也扯上谎了？
“哦，是这样？”
严王的脸上似笑似不笑。
转念一想，凌云霄附和道：“是这样，这边这位，才是真正的人才啊！”
“此话怎讲？”严王看两人一眼。
赵九州笑道：“赵某走南闯北，自诩见识无数，只因身份所限，无法得到皇帝赏识，索性，就让他替我办事，毕竟是自家外甥嘛。”
凌云霄站起身道：“三舅，这话能跟他说吗？”